荆州城自古便是兵家必争的重镇所在,千载历史的积淀给这座古城带来厚重文化底蕴的同时也让这座军事重镇城高壁厚,兵力众多,驻守此地的元军足有十个万人队。
    南宫芳芳尾随着那百多名打扮成商人的天阴教众潜进了荆州城中,只因她在追踪自家族人的时候发觉南宫家的人已然全数落在了天阴教手中。南宫芳芳一路追着小弟留下的记号过来,最终便到了这荆州城中,与那百多号客商一同住进了荆州城第一大的客栈——高朋客栈。
    南宫芳芳已在这客栈中观察了两天,知道这帮装成了商人的天阴教众所有的秘密都在他们一路押送的“货车”上面。根据她这些年来对于机巧制造之术的钻研,这些天阴教众押送的货车一个个都设计了精巧的暗格,单从外面计算大小,每一辆货车就能装进至少三人,而且这三人还能分而锁之,又不会因气闷憋死。
    做足了准备,好容易挨到了后子时后半,南宫芳芳暗自把老天爷谢了一大通。眼下空中因为乌云遮月进而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同时呼啸的狂风则能将人声消于无形,何况这等气象不久之后必有暴雪追至,到时候连一丝踪迹线索都不会留下,实在是夜探的最佳时机。
    南宫芳芳黑衣劲装着身,机巧一一收纳,借着一阵大风悄悄打开了窗户,整个人好似壁虎般沿着外墙溜了下去,悄悄摸到了那伙天阴教众存放货车的后院。
    “快些快些!这些货物要是出了问题,当心你们的工钱!”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身细面灰布的管家打扮,手里拿了个鞭子指来点去,大呼小叫着指挥一众仆从打扮的天阴教众给各个货车罩上三层的油布,再用粗大的麻绳紧紧缚住,将麻绳一端用长钉大槌钉进地下固定。
    南宫芳芳收敛气息,将货车数量从头又数了一遍。当她确认十八辆货车一个不少的时候,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南宫芳芳弹出手中铁莲子,同时点中守在车旁缩着身子在寒风中取暖的五名天阴教众,随即如鬼影般闪到那五人之间,在他们倒下前在每人腰眼里重重一点,让他们不至摔出声响,同时也别想在五个时辰之内有任何动作。
    藏好几名守卫,南宫芳芳这才摸到了一辆货车下面,以手指轻轻敲了敲车底,口中轻声道:“小弟,爹爹,有谁在里面吗?”
    “小姐?”一个声音从车腹中传来,似乎非常疑惑。
    南宫芳芳耳尖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了一丝冷意,口中却急忙答道:“不错,是我,你是哪个?”十八辆车中只有这一车最轻,当我这十多年在诡兵门都是白待的么?
    “我是你男人!哈哈!”那车腹中的声音突然转为狰狞,整个车底骤然落下,直压向南宫芳芳,早有准备的后者却是一脸自信和镇定。
    只见南宫芳芳两手在腰间连按数下,几根通体黝黑,非金非木的棒子先是从南宫芳芳腰间弹出,随即迅速伸长,居然在那车底只落下不到一寸时便一头抵地,一头顶车,将那车底生生顶了回去。
    车腹中咕咚一声,显然那位出言不逊者的脑袋此刻在车中磕得不清。
    南宫芳芳自怀中取出一柄一尺长短,泛着森森寒气的匕首,压低了声音叱道:“恶贯满盈的东西,下阴曹地府去找你的相好吧。”说罢匕首向上一捅,穿透车底,直没至柄。
    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在这一刺之后失去了力气,南宫芳芳一双妙目圆张,死死地盯着被顶回原位的车底,直到那一滴鲜血自匕首刺穿的孔中渗出,沿着匕首流到她的手指上,然后缓缓滚向手腕。
    南宫芳芳仿佛被火烫到,整个人激凌凌一抖,迅速收回了握着匕首的右手,煞白的指尖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忽地用力攥紧,紧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个诡兵门兵堂副堂主,未来诡兵门主的最佳人选,时至今日,才第一次动手杀人,那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和锥心刺骨的恐惧感,让南宫芳芳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你选择的道路,很难避免杀戮,要么去习惯,要么,漠视它,唯独不能回避。”江满霜曾经说过的话响起在南宫芳芳的脑海之中,恍如雾中明灯,帮助她这个几乎要迷失在毁灭生命的痛苦中的女人指明了一个方向,一条道路。
    我得救我的家人,还有小云在等着我!
    南宫芳芳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蛋,然后吐胸中浊气,心下暗暗说道:这一点上我比起小云可差得远了,那小子杀伐果决,比起我这所谓的姐姐倒更像武林中人。心头压力一轻,南宫芳芳自怀中取出八枚稳山钉,将那落下的车底木板四边与车身重新卡在一起,又复将匕首戳出的小洞堵死,接着随手用尘土抹去了血迹,这才贴地滑出,挪到另一辆车下。
    南宫芳芳仔细而轻缓地在车底上摸索着,直到她的手指碰到了自己入城时悄悄打在这车底的回风燕,这才一抹脸上雨水,强压着心头的兴奋之意,悄声问道:“小弟,你在里面吗?我是姐姐。”
    车底先是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呼,随即响起了南宫然拼命压抑的惊喜异常的声音,虽然四下里暴雨如注,但那带着哭腔的喜悦声音还是让南宫芳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百选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上下就好像刚从筛筐上面颠下来,没有一处舒服,尤其脑后更是肿痛难忍,让这位金龙军总教头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么睡着,不要醒来受这活罪。
    “这,是哪?”边上响起一个女声,沈百选这才反应过来,想到了自己与闻丹蓉二人在那树后为人偷袭的事情,猛然间坐起身来,发觉自己手脚果然被死死缚住的同时,轻轻叫道:“闻丹蓉,小声些!”
    那声音自然便是闻丹蓉没错,她此刻也不过刚刚醒来,与沈百选一样由于周身疼痛和后脑传来的热辣感觉而有些迷茫。但闻丹蓉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在宫中追随师父多年的她一听到沈百选的话,心中立刻对眼下的情形有了判断,更是想起了自己与沈百选二人本以为铁枪八鹰能赢,却发觉那八人不是郭南平一人之敌而想要逃跑时,被不知是什么人一记闷棍打得人事不省。
    闻丹蓉扭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得极紧,中间还跨肩穿腋,绕腰钻腿的被一根身子以很诡异的方式把手脚两边的绑绳连在了一起,而这样一连,闻丹蓉居然发现自己除了以内力震断绳子便再无它法脱困!
    “是谁抓了我们!?”闻丹蓉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内力,惊怒交集之下,几乎难以压抑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的声音。
    沈百选苦笑一声,这等黑云满天的夜里他根本看不到闻丹蓉的表情,却能猜到一二,涩声道:“你我二人本是奉命行事,捉那和尚不过是顺手,哪知这一番变故,我那八个师叔祖全数折在郭老怪手里不说,咱们也成了云天派一个小小叛徒的阶下之囚。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凭你闻丹蓉的脑袋,很多事不用我多说吧。”
    闻丹蓉心自然明白得很,却依然抱着那怕一丝的希望,不巧这希望刚刚被沈百选口中的事实打了个粉碎。
    “眼下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趁着这夜色逃走,这等狂风暴雪的机会可不是天天会有。”沈百选说着确认了闻丹蓉的方向,整个人从地上直接骨碌到了闻丹蓉身边。
    闻丹蓉感觉到沈百选碰到了自己,身体不自然地一缩,随即醒悟了沈百选的意图,急忙有样学样,好似虫子一般往下蹭了几蹭,总算是与沈百选背身相对。
    沈百选苦笑道:“此番得药神一门相助,若是顺利逃脱,沈百选定当感因戴德,金龙军上下对药神门之命莫有不从!”
    “那我放了你们两个的话,是不是你们都会对我水木生言听计从呢?”屋门突然洞开,张云左手挎了个大篮子,右手拎了个凳子,一步跨进屋里,关门掌灯,大马金刀地在沈百选与闻丹蓉二人面前一坐,望着二人的眼神满是暧昧嘲弄之意。
    沈百选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深更半夜,外头又是风雪交加的时候,这水木生竟然会跑来这明显就是柴房的地方听墙根子?
    闻丹蓉被突然亮起的烛光晃得一时不太适应,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张云的那股暧昧嘲弄之意,想到眼下与沈百选两人的姿势,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往边上蹭开了些许。
    张云瞧着二人脸上走马灯似的表情更迭,哈哈一乐,将手中竹篮放在地上,掀去上面厚厚的防水油布,一股浓浓的饭菜香气立刻充满了这小小的柴房。
    张云上前将二人扶着坐正,又替两人解开了那系得极其怪异的绳子,将六盘荤素搭配的菜色和两大碗白饭推到二人身前,笑道:“两位也有几天没吃东西了,想来明天天黑前咱们就能进荆州城,到时再转水路,我们需要小舟快船,二位就不便再跟着,如此一来咱们明日便要分别,如不让二位吃饱喝足,那水木生可是会睡不寝,坐不安的。”
    沈百选狠狠咽了口口水,一把抓起碗筷,扫了张云一眼便开始狼吞虎咽。闻丹蓉却盯着张云冷笑道:“明日分别?只怕是要让我二人永远离开这人世吧?”话到此处,沈百选扒饭的速度明显一慢,自然也是在等着张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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