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这话里软硬皆全,已经算是给了这二十名江湖中人足够的面子,但连他自己的心里都没什么底,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被利益或者仇恨冲昏了头脑?
    “滚你的公道!”弓弦筝然一响,八臂剑狂已然出手。
    张云眉头猛皱,只觉得心头似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原来正是他那满腔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气,此刻终于抑制不住全数爆发出来。张云大步上前,十丈恍若咫尺,八臂箭狂第二支凤尾长箭还未上弦,已发觉手中长弓被人一把握住,紧跟着便自弓上传来如火炙般的灼热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松手退开。
    退开数步,八臂箭狂这才发觉来人竟是张云,而他手中的长弓居然已经弦断弓弯,如同垃圾一样被张云随手撇在地上。
    刚刚的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站在八臂箭狂身边的几人此刻才一一醒过味来,纷纷扬起手中武器,却无一人敢擅自攻上,只因张云这突然显现的一手,着实吓着了这些成名最少也有十载的武林中人。
    “好个逆徒,还敢用我云天派的本事伤人!?”葛万波声发人到,伤心剑出,直追张云腰眼而去。
    来得好!张云暗喝一声,也不拨剑,随手自唐洛嫣发间拔下一根翡翠长钗,以大道剑手法点出,恰好避开了葛万波伤心剑的锋锐,在葛万波腕间太渊、大陵、神门三穴上连点三下。
    葛万波只觉得腕间刺痛难忍,仓皇间也只得撒剑收手。张云得理自然不会饶人,翡翠长钗翻腕一收,拇、食二指夹了葛万波长剑剑柄就势一抡,长剑划个大圆,挟风带劲地撩向葛万波左膝。
    “好贼子!”辛五凡总算及时抢到,三剑连环凶猛抢攻,才没叫葛万波伤在张云手下。
    张云抱着唐洛嫣腾身踏步,三两下又回到了最开始站的地方。他随手将自葛万波处抢来的长剑往地上一插,微微低下身子,轻手细心地将那根翡翠长钗重新替膝上美人插于秀发之间。
    美人含笑戴钗,着实算得一幅美妙画面,居然也让这原本激烈的气氛之中多了一丝微妙的感觉。葛万波此刻脸上红白交替,被个小辈一招之间夺了兵器自然是大大丢脸,那小辈居然还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做作,更让他怒火上冲。
    “一对狗男女,装什么相!”葛万波骂得咬牙切齿,便欲上前找张云拼命。
    辛五凡大惊之下一把拉住了葛万波,随即将自己备用长剑递在他手中,这才说道:“师兄,此子武功进步之快远超你我想象,切莫急躁。”他说着眼角一斜那两名宛若入定的少林僧人,这才又将目光放回张云身上。
    葛万波本辛五凡这一扯,这才想起掌门交待之事,又想到自己手中所握的巨大优势。他见辛五凡瞥了两名少林僧人一眼,立刻想到两人之前商量的计策,于是心头怒气转眼平复大半,只是握着剑的手却仍然攥得死紧,指节勒的一片惨白颜色。
    辛五凡长剑一划,指向张云,高声叱道:“小贼,你叛师杀人,又将蜀中武林搅得不得安宁,更兼向鞑子献上了义军名单!如此重孽,还不束手就擒!?”
    呦嗬,天阴教这一手玩得够狠,怪不得端木玉这些天成天像个跟屁虫似地跟小爷后面,原来是要栽赃嫁祸呀!张云心头突地一跳,又自疑惑想道:不对,天阴教根本拿不到那名单,又如何取得栽赃所需人证物证?这等事件可非是胡编乱造能成得立的。
    脑中虽然想法纷纷而起,张云面上仍是单手抚额叹道:“我说你们一口一个束手就擒,就知道冤枉人,可就算是冤枉,也别光说不练的,倒是动手啊!”他说着放下抚额右手,慢条斯理地拔出地上葛万波的长剑,嘻笑道:“莫说小爷我这火气已经压制不住。单单是看到你们这两个道貌岸然的东西,便非要狠狠揍你们一顿才能解我心头之堵!你们不来,我可来了!”
    张云哪有空等辛五凡造势煽动众人与己动手,左手一揽唐洛嫣柔软腰枝,大步踏出时人已逼近辛、葛二人身前三尺不到。
    张云长剑飘如飞絮,落似骤雨,辛、葛二人仓促间虽然虽然成功结起了剑阵相抗,却还是被张云一招之间逼退数尺之距。
    只听得张云口中朗声吟道:“一剑无,二剑生,四剑象,八剑清,十六剑纷飞千景,三十二剑落月追星,六十四剑天元坠地,八卦周复环寰相生。”他这长吟如歌,剑势如虹,剑诀终了,这一众围堵之人被他用天下皆已熟知的云天派八卦天元剑法迫得东漏西破,根本算不得“围捕”二字。
    “我佛慈悲,小檀越武功高超,老僧佩服之至,只是诸多迷局未解,还请檀越放下手中剑,心中恨,随老僧及众位侠客一道往峨嵋,请何师弟与樊掌门一道询问一二。”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虽不如张云之前那般气势惊人,却温而不软,缓而不拖,好似透过皮囊直击人心之隙,当真如佛祖耳语一般,几乎将张云这一身盛气尽数打散。
    唐洛嫣功力不如张云,又被对方列在“真听”之内,只觉得胸口烦闷不堪。她不愿影响张云,是以一张小脸忍得惨白如纸,却仍是一字不吭。倒是张云一听那老僧开口,便想到了怀中玉人伤势,余光扫过时便已发觉唐洛嫣被这佛门“谒语神功”的手段搅得内息不稳,当下扬声吐气道:“大师佛门高僧,却以大欺小,以老欺少,以多欺少,这一番谒语神功确实不凡,却半点也不能让小子服气!”
    张云在其他人面前自称“老子”或者“小爷”,却唯独对这少林和尚说话时自称“小子”,言下尊谁鄙谁自是不言而喻。一众被张云数十招间迫得只得守功的男男女女哪个不是成名一方的存在,此刻听得张云如此说话,虽为之内力所惊,却更是被其语间称谓激得气血上涌,满面红光,一个个好似刚刚经过大补也似。
    “阿弥陀佛,檀越语锋之利老僧万万不及,但事关重大,还请檀越随老僧走上一遭。老僧愿以性命担保,在真相大白之前檀越与这小朋友性命无忧。”说话的正是两僧之中双手合十的高个老僧,这僧人白眉长坠,白须如雪,兼之面貌慈祥,让人一看便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面慈心不善,神佛也枉然。”唐洛嫣口中“嘟囔”,声音却是不大不小,在场中人无不是能独挡一面的好手,又怎会听不到她的话。
    性情急躁者已跳脚大骂唐洛嫣妖女污蔑少林高僧,阴柔沉稳者两眼利光微透,专心平息静气,仍是静观其变。至于那老僧人,则仍然面目和善的样子,就像唐洛嫣刚才那句话从来未曾响起过。倒是老和尚身边那个年轻僧人颇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本来闭着的双眼瞪了个溜圆,手中白蜡棍拄在地上,转动间碾得咯咯作响。
    唐洛嫣的话虽然激得一众正道人士个个气愤填膺,大有聚众而上将张云生擒之势。张云自己倒是一副从容模样,对于唐洛嫣这话听得那叫一个顺耳。他见那年轻和尚比自己看来大不了几岁,虽然看似气得不轻,但双足如钉在地,两眼锐光似剑,好像跃跃欲试,实则却是静待张云反应好伺机而动。
    “这位小师傅,你这火气不小啊,不知有何见教?”张云说话间往前走了三步,他这三步走得极是讲究,非阴非阳,脱五行离八卦,正是踏空步中至为精髓的“九重天三清步”。
    三步走过,张云距离那年轻和尚正是个极为“诱人”的距离。那和尚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看似这距离刚好是他所期待的机会,任谁也觉得此刻他一定要出手。
    可在那小和尚自己看来,这距离却又是难攻、难守、不进、不退的四不象的存在,自己一条长棍的优势根本发不出来,更别提若是弃棍用掌,又反而可能落入他人掣肘,为人所乘。
    老和尚眼中露出赞赏之意,却未开口点拨自己这唯一的入室弟子,只因这僧人老来才收得这关门弟子,一身本身可算是倾囊相授,此刻见了张云这比自己徒弟小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有如此本事,又怎能不生起一股较量之心?
    “卖什么关子!?吃老子一刀!”树林突然冲出两人,口中大喊着吃我一刀,手下却各有三十六柄飞刀连珠掷出,睢那力道,全然一副要置张云与唐洛嫣于死地的意思。
    宵小之徒,也想往我身上栽赃陷害!?张云不屑一哼,双脚立地不动,雷耀剑出,七十二柄飞刀没发出丁点的声音,尽数被他以剑相引,卸去来势之后一柄柄摆在地上,眨眼的工夫居然成了两个大字,正是“宵小”二字。
    大字摆完,唐洛嫣看得嘻嘻直笑,而那两个突然冲出的人也已经到了张云身前不远。这二人口中“小贼、贱人”不断,更是高叫着替周树章报仇,两柄长刀舞得甚疾,居然都是有攻无守的拼命架式。
    张云两眼不离那年轻僧人,手中剑却是左一挑,右一刺,竟然只是随手两剑便将冲出来的两人以剑代指点了穴道,任他们如同雕塑似地倒在一边,不再理会。
    那青年和尚两眼陡然圆瞪,怒意之中明显夹杂了些许兴奋。长棍一撴,年轻的僧人大声道:“小贼,数月之前我少林寺为贼人所入,一番大闹之下若非几位首座出手,断不止只伤亡十余弟子。我寺几经追查,究其下落便在你这云天叛逆身上,事到如今,你还要分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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