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水脸上苦笑,心中把张云祖宗骂了个遍,嘴上却笑着献媚道:“大侠只管吩咐,不用跟小人客气。”
    张云被刘五水那表情逗得一乐,笑骂道:“你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在骂我。我事出紧急,也懒得跟你计较了。速速给我备三十匹俊马,找十五个身形跟我相仿之人,都给我穿齐了黑色劲装,蒙住脸面,再背个包袱,以土石相填,到寨门集合之后,即刻向不同方向出发,奔出千里之后才可回转!”
    刘五水初时听得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张云的意思,本还想着暗中作梗,被张云倏然冰冷的眼神一扫,却也是徒呼一声“苦也”,最终都是一一照办。
    三十骑俊马四下飞奔而出,一道白影自寨门外道旁树上电射而出,眨眼间杀了其中五人,剩余众人见了如此棘手可怕的人物突然出现,根本也不敢多看,一个个恨不得抽断了马鞭,死命催马奔行。白影虽快,但在杀了第七人后,却也不再追赶。
    这白影正是端木玉,他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好个小贼,竟然安排了如此多的替身,老子追不到你,这刘五水却别想脱了责任!哼!”
    端木玉站在原地骂了几句,却未直接去寻五水帮的晦气,反而提气疾行,随意捡了一路奔马的方向直追出去。不论结果如何,端木玉终究不能将那已逃远了的骑士全然置之不顾。
    次日清晨,刘五水算得羌笛派来的使者大人已然睡足了五个时辰,这才恭敬地去敲那屋门,哪知敲了几十下,屋里却是无人应答。刘五水心头一惊,心说莫要让昨晚的贼人把使者大人给杀了!大骇之下,刘五水再也顾不得许多,带着手下破门而入。
    哪知这一进屋,映在刘五水眼里的,却只有床上两名兀自昏睡不醒,赤身裸体上全是春色痕迹的沉睡女子。刘五水急忙四下查看,发觉除了桌上一张字条,却未见血迹,这才稍稍安心,展开字条,上面的话却又让刘五水几乎气炸了心肺。
    “刘帮主,承你相赠十草十花膏,在下当真是感激不尽。转赠武当大侠,也算替你造些福德。至于你弄丢阴风黑龙符之事,在下定当替刘帮主多加宣传,敬请放心。另有重礼一份,望君喜欢。”字条最后没有落款,却画了个孩童捏着只王八的图画。
    刘五水又不是傻子,那王八自然便是指得他。大怒之下,刘五水只气得胡须也都翘了起来,将手中纸条撕个粉碎的同时,大吼道:“快给我找师爷回来!”
    刘五水身边的随从刚把眼珠子从眼前诱人的景象上面揪回来,还没来得及应声,便见一名刘五水的贴身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屋来。
    刘五水看得小眼圆张,唇上须子又抖了两抖,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问道:“什、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帮主,那阴使大人方才突然折回帮中,径直便往大人屋里去了,两位夫人还在屋中……”这护卫话还没说完,已被刘五水一脚踹开。
    那两房妻妾可是他刘五水千挑万选才留下的女人,那是将来要替他传宗接代的,若是被那色胚似的阴使看上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而且比女人更为让刘五水担忧的,是那假使者真小贼走时留下的字条。那上面一句“重礼一份”,看上去实在是比什么妻妾被抢之类的事要严重了百倍不止,那可能是会牵连上整个五水帮所有人头的大事。
    一路狂奔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之前,前脚才踏进院门,便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刘五水面皮一抽,狠狠压下了胸中的怒意,因为他正看到那端木玉大剌剌地坐在前厅正中,桌上是个开了口的信封,地上则是正跪着嘤嘤哭泣的两个女人。
    眼看自己这两名妻妾穿戴整齐,虽然哭得满脸泪水,却叫刘五水心下稍安。可那桌上的信笺却又让刘帮主那颗还没落下去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而且是高高悬起。
    “五水帮刘五水见过阴使大人,小人有失远迎,还请阴使大人见谅。”刘五水说得恭敬,人却没再往院子里前进半步,反而挪着细碎的步子退入了数十名护卫之中。
    端木玉一脸微笑,看来耐心十足。他缓缓起身,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信笺晃了晃,望着刘五水笑道:“刘帮主,这信是哪位寄给你的,可还有些印象?”
    端木玉的笑脸在刘五水的眼中比之阴间索命的恶鬼也差不多少,他一听端木玉后面的话,身子便是难以抵制地一抖,下意识地出口道:“小人未曾见过这封信笺。”他这话一出口便即发觉自己语出昏招,哪能有自己屋里搜出来的东西自己却不认的?
    果然刘五水还没来得及改口,一颗人头已然滚到了他的眼前,带过了一路的新鲜血迹。
    “刘帮主,想好再说话,否则端木玉说不得还会手抖啊。”端木玉仍是笑吟吟的,一身雪白衣衫未见半点凌乱,那流得满地的热血似乎也不是他刚刚做下的手段一般。只是边上那还活着的女人此刻已经吓得尿了满地,张着嘴巴即叫不出,亦哭不出,只是呆呆地望着端木玉。
    刘五水心头乱颤,身为一帮之主的他倒还绷得住脸面,看了端木玉一眼,恭敬说道:“回阴使大人的话,这信只怕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
    又一颗满脸惊恐的头颅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刘五水的怀中。终于将这位前一刻还“镇定自若”的一帮之主吓得跳起身来,将那颗还散发着热量的头颅远远掷开。
    “是谁陷害你的?”端木玉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距离刘五水不过两丈开外的地方,仍是一脸笑意。他身后那具无头的尸体此刻方才倒在地上,滚滚的热血将厅中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昨晚……”
    “你想说是昨晚那个小贼?”一字一人头,虽然刘五水又已经退出了不下十步,虽然他身已在百多名护卫的重重保护之下,但那十颗整整齐齐码在地上的人头,那十双死不瞑目,甚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死亡的人头,实在太过骇人。
    刘五水实在不想,也不敢再开口。他怕,太过害怕,害怕这根本猜不到喜怒的阴使再因为自己开口动手杀人,这些手下眼下还能咬紧了牙关保着自己,可天知道若这阴使大开杀戒宰上百十号人,这些手下们还会不会这般勇敢地挡在自己身前?
    可端木玉看来并不想刘五水闭嘴,他笑着缓步前行,口中说道:“刘帮主,我问你话呢。”
    刘五水嘴唇抖个不停,在端木玉那渗人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吐出个“是”字。
    让刘五水有些意外,这一回端木玉并没杀人,只是一闪之间手中已多了条长凳。端木玉摆凳坐下,扬眉道:“我说刘帮主,怎么不给我看茶?”
    刘五水一哆嗦,急忙吩咐手下去倒茶水,更没忘了连加暗示,要那手下招呼全帮弟兄齐来。
    总不能叫这端木玉先把五水帮的威风折了,大不了全力一拼!吓得有些过了劲的刘五水心下一横,居然想到了这么个拼命的法子。
    “刚才听你那两个娇娇嫩嫩的女人说了,昨天你们这里来了个天阴教的使者,是不是?”端木玉笑着接过茶水,挥手将便将那名端茶过去的五水帮众反向弯了个对折,又随手扔在一旁。
    “是,不过那使者……”
    “假的,就是那小贼,是吗?”端木玉呷了口茶水,淡淡笑道,“不错,还没放毒,自你刘五水有些自知之明。”
    这哪是他刘五水有自知之明?这是他方才紧张过度,光想着不要被端木玉发觉了自己给那手下的暗号,根本谅忘了还能在茶水中下毒一事。
    “阴使大人圣明,正是那小贼冒充!小人对天阴圣教的忠心天地可鉴!”刘五水急急忙忙地表着忠心,却见那端木玉将茶杯放下,正缓缓将那封信展开。
    “曲落吾兄,久未致信。”端木玉念了一句,挑眼看了看已然满头大汗的刘五水,翘了翘嘴角继续道,“今惊闻吾辈复我汉室大计遭元贼夺去,弟闻之心痛不已,遂密派六十名手下精锐之士前往夺还。时过月余终有回报,六封失信已寻回半数,若要邪道与元廷不加察觉,唯你我之地才是藏匿上佳之所。今日弟书信一封,便是谢过兄长高义……”
    端木玉声音一敛,看向那已然被恐惧所吞噬,呆立在那儿的刘五水。
    “刘帮主,后面一长段都是讲你们兄弟情份的,我实在是懒得念了,不如你来听听这段如何?”端木玉嘴上似是询问,可没半点要等刘五水回话的意思,“愚弟全恩敬上。啧啧,想不到纪全恩这厮信倒写得有模有样,刘帮主,你怎么看?”
    “我?”刘五水只觉得眼前发黑,用力眨了眨眼睛却发觉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阴使大人!我冤枉啊!”长嚎声冲天而起,刘五水却是狠狠挥动了两条手臂,数百名五水帮众狂叫着扑向了一脸微笑的端木玉。
    既然已被人坐实了陷害之事,何必再与这阴使多作纠缠?一朝拼罢,生死两分!这就是刘五水眼下心中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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