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昌断臂为十方剑所致,已无治愈之望,难道你要叫我这做爷爷的看着?”
    艾铮被老头的话噎了一下,看到他居然还想上前,急忙传音道:师叔,二师兄他一定正往回赶,只要再拖得一时……
    “嘿嘿,老道虽然出家,一颗心却还是难舍尘世,吾辈家仇,难道要后辈承担?”老头嘿嘿笑了笑,仿佛没“听”见艾铮刚才传音,而是转而去看那已然昏死过去的赵露昌,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关心,随即又恢复了空明之色。
    “原来是千尘道长,老前辈肯赐教小奴,真是小奴之大幸。”武豪已认出来人正是当今云天五老中最强的赵千尘,知其一手回峰落叶剑法和绕指剑法均已登峰造极,是当今武林众所周知的云天第一高手。
    赵千尘冷冷一笑,指着武豪道:“区区小辈,倒是真能装相,老道也不用剑,三招不能叫你跪地求饶,便算我输。”
    武豪眼中愤怒一闪即逝,仍是恭声道:“剑奴领教。”说摆十方剑已然展开,运力十成,一招竟将赵千尘周身三十余处穴道一一拢在剑尖所指之下。
    “一!”赵千尘身法后动,一脚踏出,正是武豪即将落足之地,直逼得后者长剑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同时赵千尘口中一字吼出,声如巨雷轰天,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直响,更震散了方才那一记十方剑的气势。
    武豪虽然脑中嗡然作响,手上却是丝毫不见滞涩,步子少迈半尺,长剑连环削下,似是要将赵千尘片片分割。赵千尘嘴角冷笑未止,眼神转动,直透武豪剑圈,落在他右后肩胛所在,口中淡淡一声:“二”。
    虽然只是眼神,武豪却是身子猛地一顿,汗如雨下的同时,狂叫一声,势如疯虎般将手中长剑全力劈下。
    “三”。声音响起,赵千尘眼中却透出了惊讶之色。虽然此时武豪已然双膝跪地,身子瑟瑟发抖,但赵千尘已然用了真力的一掌却在其头顶三寸处被一个扇柄挑住。
    “想不到,山河落日,四海奔涛,老鬼,我们又见面了。”赵千尘嘴上说得轻松,眼角却是微微抽动,似乎连背上那道身左肩到右腰的剑伤又发作了一般,刺疼阵阵涌上。
    “千尘兄,四天奴虽然投了新主人,但当年云天、武当、少林、诡兵、上官五家的千里追杀,实是不敢稍有相忘。”说话之人留了八字长须,细长的眉眼,乌黑的长发胡乱挽了个道髻,大半却是散披在肩,中手铁骨折扇摇动,倒似出尘羽士,颇具风流韵味。
    “岂止是不敢稍忘,书奴说得不好。咱们四兄弟分明就是添砖加瓦,今日终于得主人允许,特来请云天高人于当年之事给个说法。”接那书奴话茬之人浑身上下或挂或别,满满的全是各种刀具,甚至连厨子的菜刀都有两把左右以铜圈别在两耳垂之上,其装束之奇特,让人完全没空去在意那长得再平凡不过的样貌。
    “刀奴说得不错,倒是我假客套了。”书奴捋须一笑,话中杀意浓重,却叫他说得好似吟诗做赋。刀奴与书奴正好站在原本武豪和那汉德里斯的位置,而之前便在那华服老者左侧的两个身披罩衫之人此时也各自除去了掩饰。
    左侧两人出乎在场人意料,居然一男一女,唯有赵千尘看到那张一半美妙如花,一半却似枯败烂草的女人时,背上的伤口又一次异样作痛起来。
    那半美半丑的女人开口笑道:“汉德里斯,我都说了你至少再练十年才能稳胜这云天一门的恶人,谁叫你贪心不足,非要跟人家千尘道长的孙子过招。”这女人说话亦与其容貌相似,好像一男一女同时开口,直激得无数云天派中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唐洛嫣被这声音激得浑身发抖,恶心得躲到了张云后面。玄青璇原本没太大感觉,可当唐洛嫣身子一动,这位踏空峰的小师妹果断地选择了一副可怜模样,硬是把唐洛嫣挤出去一半,占下了张云身后的“半壁江山”。
    对于这当口还能勾心斗角的二女,张云根本连理都懒得理。对手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存在,原本云天派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境地,但眼下一切却都已产生了变化,对于云天一派十分不利的变化。
    “枪奴,你又胡说了,分明是你让汉德里斯见见世面的。”这话声温润,说话之人便在那半丑半美的女人身边,长得倒也颇为俊秀。
    在场中却只有赵千尘听得几欲作呕,呸道:“吃人辱女的不老妖怪,你这原装的剑奴说话能不能别这般拿腔捏调的,直让老道恶心。”
    艾铮看着四人展露身份,再见赵千尘的反应,心中已是天翻地覆,忍不住出口道:“四位原来是山河扇、落日刀、四海枪和奔涛剑?敢情当年你们四人居然在几大派围攻之下逃了性命!不知这位做你们主人的又是何方高人?”
    书奴嘻笑道:“艾掌门,你这后生说话可不老实,明明心里恨不得将我等四人大卸八块,又何必装模作样?主人贵比天高,区区云天掌门,还真不配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
    华服男子仰首一笑,似是对这书奴所言极是满意,其意态之张狂,已让在场的所有云天门人都觉得心头怒火直冲而起。
    艾铮却是嘿然一笑,说道:“当真是命数使然,你们四人当年坏事做尽,没想到今日居然还又犯我云天派,若不除了你们这四恶,岂非叫邪道看得扁了?”他说首向赵千尘行了一礼,“师叔,此四人实为巨恶,咱们也不必再讲什么一对一,两仪回天阵运起,叫他们有来无回便是!”
    赵千尘直直盯着四大天奴,却没有回答艾铮的话。倒是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铮儿,你当知道当年五大派围剿这四人之事吧?”说话之人与赵千尘同样须发皆白,只是大腹便便,笑脸迎人,比之赵千尘那出尘之态,倒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师父。”艾铮恭声叫道,同时双膝已曲,便要向来人行大礼,却被那胖老头一闪身,让了开去,同时反手在艾铮腋下轻轻一托,将其下跪之势完全反转,使之自然站起。
    那边厢刀奴已桀桀怪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百味厨子。李百味,你左腹的刀伤可曾好得利索?小手指头长出来了?”
    那胖老头正是天一之后执掌云天一门的百味道人,其习武之前本是厨子,一手菜刀已使到了庖丁解牛的境地。是以天阳真人之师天旋子一见之下便大为喜欢,收其为徒。
    因李百味嗜食如命,是以虽然其后来道法武功均是大成,却以名字作门道号,连江湖上的称谓也最是喜欢“百味厨子”四字。李百味与刀奴可是宿敌,他左手只余四指,腹上一道伤口任谁看了都会触目惊心,全是拜那刀奴所赐。
    李百味瞥了一眼刀奴,却是笑容不变,嘲笑道:“奴才就是奴才,翻个身也不过是狗儿打滚。李百味虽说只余九指,倒也想再给你这狗奴才一点儿教训。”
    刀奴嘴角冷笑挂起,却似并未生气。
    忽然又是三道白影自人群中闪出,与赵千尘和李百味同样,都是须发雪白的老者,三人看着那四大天奴,眼中都是露出了愤怒之意。
    “哈,云玄、云牝、云皂,三个老道居然也出关了?不错不错,想来那人是不是也该给个面子,出来与我等故人叙叙旧啊?”剑奴话语间声音渐大,到最后一句已似巨钟鸣响,在山岳之间回荡不止,远远传了出去。
    单这一份本事,已让云天自艾铮以下几乎所有人都骇出了一身的冷汗。艾铮本人也没想到,这些老不死的怪物时至今日不仅容颜老去不多,竟然连功力也似深不见底。除了到场的云天五老,几乎所有云天门人的脑海中都在惊骇的同时蹦出老大一个问号:这四人强悍如此,怎会甘做他人之奴?
    云天五老一听剑奴那最后一句话,忽然齐齐变了脸色。剑奴看在眼里,眉毛猛地一挑,疾道:“五个老不死的,莫要说出不中听的话来,否则别怪我等四人平了这越天山!”
    “你若要与大师兄比斗,便去九幽寻他吧。”当年天阴教与梁喜发一战虽然参与者都是拼命保密,怎奈江湖消息散布之快远非人力可控。此时赵千尘说起当年大师兄梁喜发,自然也认为他在与天阴教那一场大战中丧生。
    “什……么!?”剑奴倏然攥紧了剑柄,刀奴整个人突然全身绷起,激得周身众多刀具撞来弹去,书奴干脆蹲在地上,大摇其头,只得枪奴一个似乎没什么反应。
    枪奴越是没反应,云天五老神经绷得却是越紧,这半女不男的怪物何等心性,他们可是亲眼见过。
    此时远远站着的张云心中也是惊涛骇浪澎湃不已,他原本就害怕听到的事却被云天派中可说最具权威之人亲口说出,虽然明明听上官灵说过当时状况,知道干爷爷当时并未死去,可又会担心时日太久,难保干爷爷还健在人间。
    该死,比其干爷爷处境,眼下这四人既真是那四大天奴,云天派的处境才真是危在旦夕,这五个老头不知道能挡得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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