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忽然打个哈哈,强笑道:“老爷子,您这身子骨,拼死打了阳使者一掌,还能接得了我们这些年轻人腿脚吗?”猴子嘴上说得轻松已极,心里却是十八个吊桶,七上八下。他只是在赌,赌这老头子之前与身负血神大法的阴阳二使拼了内力;赌梁喜发费尽心机破了羌笛的血神之功;赌自己最强大的援兵理应将至。
    梁喜发并未说话,但以他所在为中心,那股增让阴阳二使惊心的威压,让阳使死于掌下的无边正气,这一回将天阴五护法悉数覆盖。
    “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命回去砍我师弟一家的人头送来?”梁喜发冷傲的声音响彻云霄,直震得羌笛耳中嗡嗡作响。此时的一切,却似乎让羌笛不得不去相信,如果教主再不到来,自己这几人就要折在眼前这看来明明应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手中。
    一直以来面色阴沉的羌笛,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脸也许已变得有些苍白。
    一直闷头打斗的魔犬句紫鹰忽然闷声道:“梁前辈,句紫鹰入天阴教二十五年,从未在乎过什么正邪之说,遵教主之命过杀六百二十一人,皆为遵从教主命令。因而我敬佩前辈恩怨分明,所以恳请前辈不要再强撑下去,投降我教,紫鹰愿以命保你。”
    梁喜发被句紫鹰的话说的一愣,他原本以为这个被自己伤过一剑的人会是除了羌笛之外最恨自己的人,却没想到这时的句紫鹰却说出了以命保他梁喜发的话。他没想到在这当口,不论是羌笛还是那猴子都跟自己虚与委蛇,却还有这么个人当真以为自己内伤颇重。
    梁喜发淡然地笑道:“老头子活了七十年,到头来却只弄明白了一件事,便是孔贤所言之‘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世间唯正可行,唯善可依,唯信可凭,唯义可取。梁喜发脑袋不怎么灵光,但投降于天阴教这种事,却断然做不出来。”
    羌笛冷眼看着梁喜发的反应,却怎么也看不出对手的破绽。她犹疑再三,忽尔尖声冷笑道:“我还道云天心法果真神奇,却原来是拼了血脉全损换来的回光返照。梁喜发,今日你若说了那东西的下落,我天阴教还可救你一命,若是不说,只怕你也没机会投降于我天阴圣教了!”
    羌笛诡异的尖笑才过,三面门和那被阳明的尸体撞开的大洞里都涌出了许多天阴教众,这些人脚步虚浮,双眼无神,面色青灰一片,虽然仍有气息,却看不出半点生者的感觉。而此时羌笛已将手中铁笛横在唇边,吹起了金戈铁马般的曲调。
    上官楠燕听在耳中,只觉得好像有无数细针正刺激着自己的心脏,几乎激起她已然封印十余年的傲气与杀意。而一旁上官鸿与是拧紧了眉毛,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枷锁抗争着。上官亭岳则因为对于内息与精神近乎完美的控制,并未受太大影响。至于几个孩子,要么心思纯净,要么压根就不知道羌笛在吹些什么,又被梁喜发挡住了羌笛那诡异的内力,根本就完好无恙。
    羌笛看着梁喜发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两眼突然爆出了疯狂的火花,笛声陡变,杀气如狂涛般四溢而出,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天阴教众也随着笛声向梁喜发等人扑来。
    上官楠燕以下焦急不已,却怎奈自己内息亏损之下,一时间根本脱不得对手笛声之威。忽然她的耳中传来梁喜发的声音:师妹莫急,梁喜发自能代劳。
    上官楠燕一听梁喜发传音,心下已是大喜过望。要知这传音之术虽然消耗不在,却需得内力浑厚稳固方可施为。而梁喜发此时突然“开口”,无异于给了上官楠燕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只听得梁喜发长啸清悦如风,飞扬而起的同时已然涤荡了上官家几人心中压抑,甚至将羌笛的笛声远远“推”开,使其不复得进。
    梁喜发冷眼扫过全场,淡淡说道:“怎么,眼下还要认为老头子我是在强撑?”
    猴子嘴角微微一抽,似是还想嬉笑,但仅仅弯了一瞬之后,猴子面上已是狰狞一片。他与句紫鹰对望一眼,两人心思相同,身形闪动间,已向着梁喜发扑了过去。而这边上官鸿与上官亭岳也是同时动作,几乎在对手移动的同时也是排掌弹指迎了上去。
    什么阵法、战术、计谋在这一刻都被抛诸脑后。
    所有的人都认准了各自的目标,天阴教需要干掉梁喜发,至少也要消耗他的实力。而上官家诸人,不论是方才稍顺气血的上官灵还是其他三位,都只想着不论如何在这陷阱最后的强者出现之前,保住梁喜发的气力不再消耗。
    上官鸿与上官亭岳分别接下了猴子、句紫鹰、朱千钧、佘宗华四人。上官家二人拼命狠招迭起,上官鸿以雄浑掌力夹杂狂风也似的刀法御敌,上官亭岳的琵琶手则如影似幻,在上官鸿铺天盖地的掌力中穿梭进退,偶有出刀则如细雨微风,看似柔弱却无孔不入,反更叫人防不胜防。
    这兄弟二人以二敌四,一时间竟是丝毫未落下风。更叫猴子等人烦恼的则是那上官灵和南宫芳芳两个少女居然也趁乱动手,从侧翼不断偷袭,更叫四人无法专心对敌。
    羌笛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在突突直路,原因无它,只因部署的一切都被梁喜发所识破,而这老不死的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摆明了是故意要从这陷阱之中谋求一条生路。
    羌笛岂能让云天侠客如愿以偿!?她大怒之下手中精铁的笛子一横,尖啸着指挥被控制心神的天阴教众扑上,同时自己也是揉身错步,铁笛转瞬将数丈距离化作咫尺,点向了梁喜发。
    哪知羌笛手中铁笛才出,斜刺里一道湿润如玉却快逾闪电的光芒后发先至,与铁笛一触。羌笛只觉得笛上巨力传来,身体不由接连后退五步,才算重稳身形。
    羌笛无须用眼便知刚才那一下来自上官楠燕,杀得性起的她口中低喝一声:“好刀法!”随即飞身再上。而上官楠燕也是白玉刀挥起漫天刀影,白玉碧火刀法带着烈烈杀气罩着羌笛的头顶盖了下去。
    梁喜发四周激战纷纷而起,他却眯起了双目,若立地之石,岿然不动,两眼精光只是死死盯着悄然站起的那行尸走肉般涌向自己这边的天阴教众。
    那原本笼罩登场的来自梁喜发的威压倏尔消失无踪,再看梁喜发人已消失不见,而四下的空气也几乎在这一刻静止不动,空旷得连原本四下激荡的杀气也都在须臾之间消失不见。一时间,仿佛无数白云细雾凭空而生,原本的杀戮之地恍恍然变得有如仙境。
    句紫鹰只觉得忽然全身汗毛暴张,手中烂银虎头钩几乎下意识反撩,同时脚下踏影腿三叠连踢。猴子就在句紫鹰身边,同伴动作的同时,他也是手中长剑砰化作万点银光泄出,使的正是他剑中绝招“如影似幻”。只不过虽然两人这一下反应妙到巅毫,他们的表情却是惊恐到了极致。佘宗华与朱千钧二人更是干脆做了滚地葫芦,目的简单明了——保命要紧。
    忽然无数如爆竹般绵密清亮却并不如何大声的动静响起,这仿佛静止了的时空才回归了正常。
    梁喜发消失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上官楠燕身侧,一拉上官楠燕刀身,将其带回了已收势站住的上官鸿与上官亭岳身旁。时间在这一刻又复流动起来,上官楠燕虽然感觉到梁喜发忽然到了身侧,却根本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拉过一旁。
    梁喜发站定之后,这才听得无数细流喷出的声音同时响起,之后便是百余颗头颅冲天飞抛,四处都是喷泉也似的血柱。那些被笛声所控的天阴教众只剩下了身子,转眼便倒得满地皆是。至于天阴教五个护法,除了羌笛仅仅头顶白气蒸腾,脸色煞白之外,其余四人莫不是神情萎靡。
    猴子长剑碎了一地,右手食指不见了踪影;句紫鹰左肩不自然地耷拉着,“呸”的一声吐出了几颗牙齿;佘宗华双手如拧麻花,估计若无明医以后连筷子也别想再拿;朱千钧整条右腿向前折断,成了一头独脚野猪。
    “好个藏云十方,纵然天阳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了。”一声感叹传进被惊呆的众人耳中,直若洪钟巨响,将天阴教一方原本已颓废的气势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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