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三巴掌扇过,对于那三人摔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半点兴趣也欠奉,反倒是立刻转过身来向梁喜发拱手道:“前辈,我这金钟罩用得如何?可是打小就跟少林寺问苦大师学的。”
    梁喜发笑道:“嘿,果然如此,当年问苦与你们家那老头子关系极好,凭你们家老头子那‘朋友的便宜能占多少就占多少’的毛病,肯定会赖着问苦那憨和尚磨点什么到自家。只是没想到居然给他磨到了金钟罩这本事。”
    梁喜发说着又打量了一下石头才继续道:“你这火候已然不差,但内息刚猛有余,柔和不足,想来问苦那闷头憨的性子教徒弟也说不明白。而你那老爹又是副火爆脾气,一句听不懂,只怕剩下的不是打就是骂。咱们相见即是缘分,我便暨越一回写几句话给你,且在有空时练练,于你修行或有所助。”
    梁喜发说着问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掌柜要了纸笔墨砚,正要下笔时忽然看了看石林,笑道:“你小子,脑筋想来是不错的,内力也比石头纯厚得多。不过那搬山拳若是不得‘威震八方’亲自指点,便不要再强练了,一拳一式实在太过刚强,虽说刚极而柔,但其中要意却非你我可以臆测。”
    石林先是一愣,随后便急忙恭敬地向梁喜发一揖到底。梁喜发一句话便点明了五年多来石林一直难以理解的事。
    原来那搬山拳的残谱已然被石林练到了极致,但在刚猛到了顶点时,石林却发觉自己再难寸进,根本无法达到搬山拳传说之中应有的水平。而石家上下再当年威震八方石震方消失不见之后,便只得石林一人能练起这搬山拳谱,自然也就无人能替他解这拳法难进的原因所在。
    今日梁喜发这位绝顶高手因为与石家非凡的交情却是一语道破了石林眼下的瓶颈所在,直让石林有种醍醐灌顶的爽快。
    石林脑中想法纷飞的时候,梁喜发已经将写好的两张纸笺递在石头手中,说道:“告诉石维宇,说梁喜发若是不死,定会带着爱孙一道去看他。”
    石林一听这话就知道梁喜发这是要独自离开,急忙上前挽留道:“前辈!”
    梁喜发一摆手打断了石林的话,根本没让他把话说下去,说道:“我这人天生孤独惯了,一辈子就三个过得性命的朋友。师弟一个,石维宇这老怪物一个,还有一个最终却是背叛了我。缘分若到,何必担心不能再见?告诉石老怪,等着云天剑客,梁疯子肯定还会去看他。”
    梁喜发说罢,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小张云,唇边笑意一晃即逝,随后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店外。
    石头还想追出去,却被石林拉住。石头心下一急,回头就要开吼,却见石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执意要走,是怕连累我石家。天阴教这些年精英辈出,若非正道大派和那三大家族还算人丁兴旺,只怕早就一统这武林了。你我还是领了前辈好意,速速回禀父亲才是上策。”
    石头两只眼睛瞪如铜铃,鲠着脖子喷着粗气,重重喘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松开了紧攥的拳头,重重地坐回椅中叹道:“他奶奶的,要不是爷爷突然就没了踪迹,咱们石家又地怎么会连自家的好友都帮不上忙!”
    石林想到当年曾让石家名满天下的爷爷,却也只能长叹一声,别无他法。
    梁喜发的踏空步还在张重山之上,方才一闪身已然到了街心之中。这青天白日里,街上行人却并不多,梁喜发心头多长舒了口气,至少来的那人,很难临时拿别人做质来威胁自己。
    “云天剑客梁士峰,天阳道长最得意的掌门大弟子。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呐!大剑客梁士峰,竟然成了糟老头子梁喜发。当真可笑,可笑至极!”一阵狂笑随着话语由远及近,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竟已到了梁喜发身后不远处。
    梁喜发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抱着张云缓步向沿路走着,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身披紫绸头带金冠,看来不过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同样缓步而行。
    梁喜发似乎根本不在意身后跟着的人,但他脚下的步子却开始生出了诸般变化,时快时慢,时缓时急,或大或小,或正或奇。偶有行人路过,眼中看到的仅仅是一个灰白的影子闪过,随后又是一道紫金光芒亮起,又或者灰影化实成了个抱着婴孩的老者,而身后跟着个似是凭空而现的中年人。
    梁喜发抱着怀中张云闲庭信步般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眼见将要出了镇子,一团紫影正好落在他眼前,挡在了出城的路上。
    梁喜发站定脚步,眼睛虽然看着前面,却恰好越过了那个正挡在自己面前三丈处的紫袍人。
    “梁士峰,你小看我吗?竟敢视而不见!”紫袍人终于再次开口,阴恻恻如同来自坟墓之中的声音。
    梁喜发眼皮抬起,一双眸子好像两柄利剑扎在那紫袍人身上,看得紫袍人身子一颤。若不是强自镇定,紫袍人只怕已被梁喜发那气势压得后退开来。
    梁喜发的声音不抑不扬,平淡中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士峰’二字乃师尊所赐,师尊西游之后,世间已没几人有资格叫我这个名字。”梁喜发的话语间,透着的不仅仅是对先师的无限怀念,更有着傲视天下的霸气。
    梁喜发,或者应该说梁士峰原本就是这样,一位侠骨铮铮,傲视天下的传奇侠客。当年的他为了师父的临终嘱托,为了师弟的舍身相助,才甘愿隐去了所有的傲骨,甘愿作一个扫地的仆人。
    但现在师弟一家生死未卜,自己竟只能救出张云一个,梁喜发心中的悲怒积蓄已久,这时被人触及了“梁士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便激起了他胸中傲气。
    紫袍人却尖声笑道:“说起来,天阴教五位护法都拿不住你,看来真是托了你这手踏空步的本事。只怕你这逃跑的功夫,比你那位师弟还真是强了不少。”
    梁喜发冷眼看着紫袍人,挑眉问道:“你若能告诉我师弟一家现在如何,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全尸。”梁喜发这话中全无询问之意,根本就是在发号施令的感觉。
    紫袍人脸上肌肉抽了一抽,嘴上却依旧怪笑不断,嗤笑道:“啧啧,果然还是那个云天剑客,这号施令发的,我可真是怕呀。不过我轻功也许不如你,可那又如何?你想知道你师弟的下落我多少也告诉你一些就是。”紫袍人右拳轻砸左掌,似是想到了什么般恍然接道:“对了,眼下羌笛那老妖婆当是正吃着香喷喷的人肉干,也不知是不是那位踏空步身上割下来的?”
    梁喜发听到这话,眼中忽然精光暴射,漫天气势喷涌而出瞬息间将紫袍人包在其中。
    梁喜发既然决定先发制人,自然是不会跟对手打什么招呼,更不会拉架子摆姿势。云天剑客说攻便攻,身形晃动间直连那空气也似随之疾震,而与此同时那紫袍人也凝起了眉毛,在梁喜发身形动时伸指点出,目标却是梁喜发怀中的小张云。
    这紫袍人出指的手法若叫石头又或者石林看了,定能认出正是刚才客栈中那中年人使过的幻阴指。虽同为一种功法,这一指到了紫袍人手中之后,威势却不可同日而语。便在梁喜发身周这无形重压之下,紫袍人这一指也好像聚了天下之阴,凝世间至寒,虽然指间好像还在轻轻颤抖,但这一指却硬生生撕开了梁喜发所形成的威压,毫无滞涩地点了出来。
    梁喜发鼻中轻哼,右手反撩对手腕上阳谷穴,左手食中无名三指横捺,好像是要执笔在纸上点下。紫袍人身子如蛇般诡异扭转,右手随之往上甩开,目标变成了梁喜发那一捺而来的左手太渊穴,同时脚步前踏,看好意思竟然是想与梁喜发贴身搏击。
    近身搏斗讲的是闪转腾挪,绝不是轻功好就能占上风!老子苦修这指法五十年,只消让我拂中你一指,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跪下!紫袍人如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但心中却着实没底。
    两人不过两招交过,且不论梁喜发所发出的恐怖威压已让紫袍人破得极其困难,光是梁喜发这空手而来的两下指间功夫便叫紫袍人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个失手在自己最擅长的指间功夫上败给别对手。
    “你的幻阴指不错,但还不足以让我感到威胁。”梁喜发突然连错三步,身子上下摇摆看似醉酒欲倒,却吓得紫袍人往左飘开,同时连出十五指封住了身前所有空当,总算没被梁喜发这突如其来的六指六掌趁隙得逞,却终究没能拦下对方,被梁喜发瞬间冲出城去。
    紫袍人咬牙切齿地一跺脚,骂道:“好你个梁士峰,打不过就逃么!?”
    哪知梁喜发人出了城门却忽然放慢了速度,甚至还不忘了抬起右手反过来勾了勾,好像是在等着这紫袍人追上去,却又透着强者对于弱者的轻蔑。
    紫袍人只觉得脑仁中一股火气直欲爆开,怒啸一声便往梁喜发所在直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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