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亭放了两人回去。
    两人回到柳家便闭门不出,连一贯纨绔的柳严也紧闭房门,看得柳家二房所有人都惊奇不已。然无论旁人怎么询问,他们依旧什么都不说,包括那日为何出门的是一行人,回来却只有他们两人,他们也不与任何人解释。
    转眼十日过,是天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许是天启近来太过繁乱,这场大婚并不张扬,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来到柳家迎了新人便直接回宫。
    是的,回宫。
    也不知林青乾是怎么打算的,许是想让柳家看到他们的诚意,好以此拉拢柳家,大婚并未在东宫举行,而是直接在皇宫。
    自古以来,太子分宫别住后,大婚多是在东宫,从未有过太子在宫中大婚的先例。
    此算得上皇家恩典。
    然这样的恩典,柳家不放在心上,连身为新娘子坐在花轿中的柳若都没有半分喜色。
    她还停留在十日前碧水苑经历的事。
    就算她今日顺利成为太子妃,她也知道这太子妃的宝座坐不久了。
    这十日以来,她不是没想过逃,可这天下之大,她又该逃往何处?更况,世家千金的日子尚且满足不得她,若就此离开柳家,离开天启,她没了大小姐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了环绕在侧伺候的仆从,没了漂亮的衣裙精美的首饰……
    那样的日子,她怕是一天都熬不住。
    所以她留了下来。
    就算只做几天的太子妃,她也不想放弃。即便到时皇权更替,她也姓柳,柳亭总不至于对她赶尽杀绝。
    柳家不倒,她就还是柳家大小姐!
    柳若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什么,在想到这些时,竟自动忽略了他们二房已被柳家除名之事。
    也或许,她是不愿去承认这个对她来说残忍的事实。
    *
    天启皇宫,红绸四挂,一派喜气。
    大殿高位上是一袭龙袍的林青乾,在他的右手下首位正是一身凤袍的赵氏。
    赵氏疯癫一事虽未传开,不少人却都心知肚明。这番看到她一脸正色的坐在那里,除却消瘦些外,没有半分疯癫的迹象,前来观礼的大臣及其家眷们不免露出惊疑的神色。
    皇后并未疯癫,那此前皇后疯癫的消息又是从何处来的?
    莫要说旁人,就是坐在主位上的林青乾都有些意外。他没料到赵氏会前来,是以这番来大殿他并未与她一行。
    他在龙椅上坐下没一会儿,她才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进来。
    林青乾还未来得及多问,她便行了个礼就走到本该属于皇后却被近来一个宠妃占着的位置前。
    见她前来,那宠妃脸色可谓难看至极,却不得不强忍着站起来见礼,然后将位置让出。
    这一个小闹剧,注定会是那个宠妃的悲剧。
    林青乾却对此视而不见,只看向赵氏,“皇后怎么来了?”
    “皇儿大喜之日,陛下难道觉得臣妾不该来?”
    赵氏从未用如此不客气的语气与林青乾说话,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脸上的笑意微僵,“皇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朕不过是顾念皇后身子有恙不宜多劳累,才有此一番询问罢了。”
    那些狗奴才都是死的么?皇后病情有好转竟无一人来通报他!若不是她此番出现在他面前,他是否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多谢陛下挂怀,臣妾身子已好许多,来此观一回礼并不打紧。说来臣妾还要感谢陛下给皇儿赐下此般良缘。”
    “太子也是朕的儿子,子女的婚嫁大事,做父母的自当重视。”
    “陛下说得在理。”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赵氏便不再开口,甚至不再看林青乾一眼。
    林青乾的表情用“难看”已不足以形容。
    宾客陆续入席。
    柳亭为御赐的异姓王,所坐席位在众多皇子之上,也是除皇后以外离林青乾最近的席位,加之他内力深厚,林青乾和赵氏的谈话都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这林家还真是有意思。一边防着赵家,一边又要拉拢赵家,为此让儿子娶了赵家女儿为侧妃,还不顾女儿意愿将其嫁到赵家,使其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此番又想来拉拢柳家,难道他们以为柳家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单靠姻亲就能拉拢的家族?若真如此,这些年柳家又为何会被打压至此?
    再看这夫妻两人,似乎也各有算计。
    这种枕边人都时时互相防备的日子,他们好似还过得不亦乐乎,真不知他们活着的意义何在。
    不管心思如何变换,柳亭的神情也不变半分,淡定的喝着酒樽里的酒。
    赵家一行人也坐在属于他们的席位上。
    赵菁菁作为侧妃,这种场合其实本不该出现,此番她却顶着大肚子坐在那里,时不时还有人因为新奇多看了她两眼。
    那些眼神,多是带着些怜悯可惜和幸灾乐祸。若放在以前,面对这样的眼神,赵菁菁怕是早便坐不住,但如今她想透了许多事,连林天南娶太子妃她都可以做到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她,她更加不介意。
    反正所有看不起她的人,过些时日都会臣服于她!
    皇后赵氏的目光扫向赵菁菁时,在她的肚子上停了一瞬,眸色微沉。
    还有宾客陆陆续续入内,吉时快到。
    然听到内侍官的通传却不是“新人到”,而是“大燕王到”。
    乍闻这一声通传,除柳亭神色如常以外,所有人包括赵邵霖都神色凝重的看过去。
    燕浮沉怎会来?
    说起燕浮沉,赵邵霖与他有过的交集除却战场上,就只有上次他送顾月卿去君临和亲,以一万旦粮食与燕浮沉作为交换,让其保他安全离开君临。
    交易完成,自此两清。
    赵邵霖没想到会在天启看到燕浮沉……不对,该说他其实已猜到在天启如此混乱时,燕浮沉不会不来掺一脚,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公然出现在天启皇宫中。
    像太子大婚这样的大事,自是会给各国都送去邀请的函帖,但谁也没想到会真有人前来,还是一国之主亲自前来。
    要知道自赐婚的圣旨颁下到大婚也不过二十日而已,这么短的时日,函贴能否送到大燕都是未知,大燕王又怎会应函贴的邀这般快赶来?
    他又没有转瞬千万里的超凡本事。
    所以,他此番准时出现在此,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早便在天启!
    想到这里,林青乾眸色又深沉了几分。
    齐齐看向大门处。
    燕浮沉一袭玄衣缓步走进大殿,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侍从,前两个侍从手里各自端着一个木盒,应是贺礼。
    年轻帝王,丰神俊朗。
    看红了不少闺阁女眷的脸。
    燕浮沉端着他的狐狸笑,“天启帝,恭喜。”那双狐狸眼有些深邃,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高深感。
    仅第一次见,林青乾就知大燕这个年轻的王不可小觑。
    “久闻大燕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天启帝谬赞,天启帝瞧着也是老当益壮。”
    林青乾的笑僵了一僵,可对上燕浮沉脸上的笑意,他又不好发作,因为人家确实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老当益壮”?他刚夸他少年英雄,他就拐着弯的说他老了!
    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在嘴上占便宜于他这个大燕之主又有何意义?
    “承蒙夸赞,大燕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先入座。”就算知道燕浮沉可能早就到了天启也不可说破。因为有些东西一旦打破,眼下维持的平静许就会不复存在。
    燕浮沉的席位就在柳亭身旁。
    他走过去时,对柳亭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自然,柳亭也没失礼,举了举杯算是回应。
    尽管他们此前从未打过交道。
    倒是这两人的互动落入旁人眼中……尤其是落入林青乾和赵邵霖眼中,两人的眼睛皆不由眯了眯。
    怎从未听说过,燕浮沉和柳亭还有交集?
    正在各自心思百转间,内侍官一声“新人到”响起,一对新人走进大殿。
    *
    与此同时,碧水苑不远处的一个无人街道。
    此时正有两帮人马在对峙。
    “父亲,莫要逼我与您动手。”陈天权手握着剑,却始终未出鞘。
    而他面前站着的人,正是面色还有些苍白的陈久祝,显然已受极重的伤,且并未养好。
    各自带了约莫三十名高手,此时也在拔剑对峙着。
    陈久祝看陈天权一眼,视线转向他身侧的白衣女子身上,“瑜儿,你也要对付为师?”
    叶瑜抿抿唇,开口:“师父,徒儿并非要对付您,只是您如此行事终究有违道义,徒儿不希望您走上一条不归路。”对上君凰和顾月卿,可没有几人能是对手。
    她这番也不是假话。
    这段时日,她和师兄一直在四处寻师父的踪迹,就是想将师父带回廖月阁,阻止他再对顾月卿动手。可每每要寻到,师父便会转移,于是他们就这般周旋了十来日。
    直到今天,许是料到天启这场闹剧即将结束,一旦顾月卿怀着身孕走到人前,那些效忠顾氏皇族的人许就会倒戈,陈久祝才会如此投鼠忌器,竟带着伤也想冒险去闯碧水苑。
    只可惜人未到碧水苑便被她和师兄拦下。
    “不归路?什么是不归路?难道要本座一辈子屈居人下才是应当?瑜儿,带你师兄离开,本座并不想伤你们。”
    “抱歉师父,师兄为您着想要阻您,徒儿也不能看着您走向绝路而无动于衷。”这其实有大半是客套话。
    陈久祝这个师父在叶瑜心中是有些分量,但也仅此而已。他们这种人,自来都以各自利益为先,只对个别特殊的人才会例外,而叶瑜的例外,燕浮沉算一个,她当作兄长一般看待的陈天权自然也算一个。
    不过如今她对陈天权究竟是怎么看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但这并不能否决陈天权于她是特别的这个事实。
    陈天权要阻陈久祝,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毕竟她不清楚单就武功而言,陈天权是否敌得过陈久祝。
    “是么?既然如此,本座可不会手下留情!”岂止是不会手下留情?他话音未落就当先出手……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偷袭!
    彻底颠覆了叶瑜对这个师父的认知。她一直以为师父纵是有些野心,也还是铁骨铮铮,没承想他竟如此小人。
    叶瑜飞身而起,避开他长剑攻击时,手中的白绫也飞出,直直朝他袭去。
    见陈久祝最先对叶瑜出手,陈天权想也未想手中的剑便出了鞘。
    二对一。
    很显然,受了伤的陈久祝并非两人的对手。几番打斗之后,很快落于下风。
    许是料定陈天权不会当真伤他,陈久祝出手丝毫不留情。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叶瑜在陈天权心中的分量。
    是以在陈久祝的剑快要刺到叶瑜的心口,叶瑜又忙于应对身后的两个杂碎无暇避开时,陈天权眼睛一红,举剑便挥过去。
    陈久祝的剑被挡开,下一瞬陈天权的剑便架在他脖颈上。
    “父亲,您不该对小鱼儿动杀机。”
    他眼底的冷意是陈久祝没见过的。
    恰是此时,有几道人影掠过来,当先的两人正是一袭红衣的顾月卿和一身暗红色长袍的君凰。
    当然,顾月卿是君凰揽着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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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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