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茯苓以为是她救下千流云的事已传出去,不说她无故救下一个身受重伤之人会否得罪什么人,那时房中仅有她一人,坏了她的名声不打紧,倘若因此让京博侯府丢了颜面,她必是万死难辞其咎。
    是以才会这般紧张。
    君黛看到她紧张中又带着少许焦急与恐惧的模样,心疼而无奈,“莫要紧张,此事流云已与我提过,我知晓事情来龙去脉,不会责怪于你。”
    周茯苓一愣。
    君黛继续解释:“我与流云的母亲乃是闺中密友,这些年偶尔也会有些书信往来,流云此前去驿馆见过我一面,便是那时将此事告知于我。说来昨日回君都,流云还与我们结伴而行,只是你一直在马车中故而未曾得见。”
    昨日与他们一道入城?周茯苓一想,之前的路途中半道休憩时她都会下马车,昨日因着赶了许久的路有些困倦,便一直未下过马车,若她当时下去,岂不是就见着了……
    如此一想,周茯苓竟有些后悔。
    她知道这般想法是不对的,但她长这般大还从未见过如此俊逸温润的男子,他一袭白衣如谪仙临世,看似凶狠实则温柔,不然也不会因着她的举手之劳便以那般贵重的玉佩相赠,并允下一个承诺。
    禾术国丞相,便是她再无知,也知禾术的丞相于禾术,就仿若君临的摄政王于君临。
    权倾朝野,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允诺的人情,又岂会寻常?
    事情既已说破,周茯苓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就是有些意外千流云的母亲竟与她的生母是故交。
    微敛着眸,“是,在万福寺中,我机缘巧合下确实见到受伤的千……千丞相,不过倒也当不得一个‘救’,仅赠与他少许哥哥给我的伤药。”
    “那妹妹可有看清千流云的样貌?”周子御细致打量着周茯苓的神色,见她垂着眼帘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便试探着问。
    周茯苓心下微顿,不急不缓道:“自是看到的,不过却不甚明晰,那日是在屋中,我见一受伤的人突然闯入,哪里还敢多看?即刻寻了伤药予他,他仅留下一个名并道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便快速离去。”
    “确实未看清?”周子御这副模样有点像防贼。
    周茯苓索性抬起头来疑惑看他,“是,看得不甚明晰,哥哥问这个作何?”
    哥哥?
    周子御眼睛一亮,适才那点警惕即刻抛之脑后,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妹妹唤他哥哥了!
    分明从前周花语也唤他哥哥,与此番听来却完全不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或许这便是血亲之间的羁绊?
    咧嘴一笑,“没,就随便问问,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看到子女这般自然和谐的相处,君黛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缝,“好了,此事容后再说,流云说过,待他正式以禾术使臣的名义出现在君都会亲自登门拜谢,届时再细说。”
    周予夫却微微拧眉,“茯苓救过千流云一事,我们自己知晓便可,莫要说出去。一则对茯苓的名声不好,二则千流云说到底是禾术的丞相,刺杀他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此事若传扬出去恐会给茯苓招来祸端。”
    三人点头,周茯苓感激的看周予夫一眼,他这一番话瞧着像是不想招惹麻烦,实则全是为着她着想。
    这便是父亲么?原来有父亲护着是这样的。
    *
    晌午。
    君都城门口。
    周予夫领着一队人马在此候着,此番周予夫还坐在马背上。
    前方有一队车马来,骑马开路的人瞧见周予夫一行,当先拱手一礼,“此是我们禾术国出使君临国的车马,里头坐着我家丞相大人,不知对面的大人如何称呼?”
    “周予夫,封爵京博。”
    两三个侍卫便翻身下马,这次态度更恭谨几分,躬身见礼,“原是君临京博侯,在下失敬。”
    这时那辆马车的车帘缓缓撩开,一袭白衣的千流云从马车中走出,“在下千流云,见过君临京博侯。”
    周予夫看着站在马车上见礼的年轻人,心底不由感叹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年纪当比御儿大不了多少,如此年纪轻轻便是一朝大权在握的丞相,果然英雄出少年。
    身居高位,还如此谦恭知礼沉稳有度,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浮躁气,当今天下这样的男儿也难找出几个来。
    总归,周予夫对千流云的第一印象不错,加之知晓他是自己妻子故友养在膝下之子,又更增几分好感。
    “千丞相远道而来,本侯特奉皇命前来相迎,千丞相请入城。”
    “侯爷不必多礼,侯爷是长辈,唤流云的名即可,说来流云唤长公主一声君姨,也理当唤侯爷一声姨父才是。”
    纵是仍站于马车上,却不会让人觉得他端着高一等的姿态。
    “流云贤侄既如此说,那本侯便托大了。皇上还在宫中等着,贤侄请随本侯一道入宫。”
    “有劳姨父。”
    说完便转身走到马车中,吩咐:“千柏,跟上京博侯一行。”
    千柏,正是千流云的近身侍从,适才那个骑马领路的侍卫,也是千流云的左右手。
    “是,主上。”
    千柏知晓,别瞧着主上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实则并不是个好相与的。禾术国智谋深远算无遗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又岂是什么寻常人物?
    倘若今日来相迎的不是君临京博侯而换一个人,千柏敢保证,主上定是连马车帘子都不会掀一下,更不会嘱咐他们态度要谦恭。
    主上这般,瞧着可不像全然看在君临长公主的面下,倒更像是惦记上了什么人需得讨得京博侯喜欢。
    那日在万福寺,他寻到主上时,主上是从一个屋子中出来。以后来的打探得知,当时住在那里的不是京博侯府大小姐便是公主,若是公主,在那之后断不会再让人查探主上的行踪,如此便只可能是京博侯府的大小姐。
    千柏想着,便打马靠近马车,低声询问:“主上,此番入君都,可要给公主送去书信?”
    “不必,想来昨日本相一到,公主便已接到消息。倒是君临这位摄政王,本相听闻君临皇帝都亲下了旨意,他竟还真的不出城相迎。”
    “主上,您作何非要君临摄政王来迎?这位摄政王可是出了名的性情残暴脾性怪异,谁人的面子都不卖。而今我们远从禾术而来,在君临势单力薄,倘若得罪这位摄政王于我们并没有任何宜处,且还可能会惹得公主不快。”
    “势单力薄又如何?君凰娶了公主,我们禾术却连一封婚宴邀请信都未收到,好在此番是本相前来,若是陛下亲临,怕是要直接打到摄政王府去。”
    千柏赞同的点点头,照着陛下对公主的宠爱,还真极有可能。
    “主上,此事说来也怪不得君临这位摄政王,他许并不知公主与禾术之间的纠葛。”若是要怪,也该怪公主殿下,她竟是连成婚这等大事都未知会禾术一声。
    当然,后面的话千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要知道在禾术,公主殿下的威信一点儿也不比丞相大人低。
    千流云被千柏的话一噎。
    这事确实怪不得君凰。
    “此番本相公然以使臣名义拜访君临,黎王的人怕是很快便会追上来,这几日要小心谨慎,莫要将公主的下落透露出去半分。”
    说到这个,千流云便觉得君凰不来迎他倒也是明智之举,至于昨夜万毒谷那些守在他身侧的弟子突然退得远了些的举动,纵是公主气恼他现身君临不欲管他死活,他倒是乐见其成,如此倒也能以防黎王顺藤摸瓜查到万毒谷去。
    “是,主上。”
    ------题外话------
    *
    明天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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