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世子……”
    江封说出四个字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含笑看着许白露。
    一时间,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下来,茫茫雪原之上,只剩耳畔风声呼呼,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啊……”
    许白露一时怔住了,睁大双眼静静地看着江封,仔细看了许久,才说道:“你就是雍王?为什么那时候你会在神都?”
    大魏王朝,规矩森严,分封诸王,无事不得进京,就算奉召进京,也要快去快回,万万不能多留。
    “很简单。”
    江封笑了笑,感慨说道:“这是皇族一贯传统,外人并不知情,诸王世子年幼时,都要在神都陪太子就学,一来联络感情,日后都是兄弟,二来么,也算是个人质,朝廷对诸王并不是那么放心。”
    “那时候我在京中为质,平日住在宫里,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寂寞的很,幸亏你时常进宫,有你陪我玩,才不至于太过孤单。”
    “这真是……”
    许白露一时想起往事,也不由思绪万千,微微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不见了,我几次进宫都没见你,问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前些年,父王忽然有事要我去做,给陛下去了一封书信,把我派出去了,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告诉你,直到前不久,才把事情办完,总算回到长安。”
    江封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回到长安之后,我听父王说,许将军也在长安退隐,这才打算找个日子上门拜见,没想到先在这里遇到你了。”
    “那真是好巧。”
    许白露一时惘然,竟不知再说什么。
    赵拂衣站在一旁,目光江封身上扫过,随即低垂下去,不再看其他人,用心回忆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寻找这件事的真相。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黑衣骑士出现时的态度过于骄横,不管不顾,直接出手,完全是一副找事的模样,当时就让他起了疑心,如今雍王世子又忽然露面,更让他心中不安。
    这世上也许有巧遇,但是过于凑巧的巧遇,十之八九,都是有人特意安排。
    若是如此,这人又是谁呢?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多想了,或许雍王府的人就是这么跋扈,或许江封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
    不过,他如今时刻身处危局,宁愿多想一点,也不愿少想一点。
    咯吱!咯吱!
    江封见许白露不再说话,忽然转身,向原本被绑住的几名黑衣骑士走去,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转眼之间,来到几人身前,低头瞧着他们,面色淡然。
    这几人早已跪下,整个伏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就在他与许白露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割断了这几人身上的绳子。
    或许是因为江封气势逼人,或许是发现他与许白露熟识,无论是张锐、小圆,还是随行的两名骑士,都没有阻止这些人的动作。
    “刘昱,你让我很失望。”
    江封看着带头的青年首领说道,声音淡漠,毫无感情。
    “属下知错。”
    刘昱伏在地上,丝毫也没有辩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封点了点头,转身又向许白露走了过来,似乎他过去,只是问两句话而已。
    “属下甘愿悔改!”
    在他身后,刘昱咬着牙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抬起头来,跪直了身子,扬起左臂,置于身前,右手猛然拔出长刀,用力一挥,将左臂齐肘砍断。
    鲜血顿时从动脉中喷涌而出,溅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瞬间成了一个血人。
    炽热的血液洒在雪地上,瞬间融化积雪,成了一个浅浅的血坑,左手齐肘而断,整个浸泡在血坑里面,让人见之胆寒。
    “啊!”
    小圆瞧见这一幕,不由惊呼一声,连忙躲到许白露身后,捂着眼睛不敢看。
    许白露也吃了一惊,看着江封,忍不住说道:“江封哥哥,知错能改就是,不必如此严苛吧!”
    “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江封头也不回,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他顿了一顿,见许白露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接着又说道:“白露,作为雍王世子,我的一举一动,手下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雍王府上下数千口人。”
    “大魏立国三百年,能够传袭至今的王位又有多少,其中多少都是治家不严,引来灭门之祸,王府的清誉远比一只手要重要的多,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许白露默然,许山以军法治家,严苛之处,不在雍王府之下。
    她完全懂得江封说的道理,知道他说的绝不算错,只是心中不忍。
    ……
    刘昱砍断了一条手臂,自然不能不管,否则,冰天雪地,失血再多,逃不过一个死字,早有人替他包扎。
    此人虽然跋扈,也确实是条硬汉,从砍断胳膊开始,一直到包扎结束,甚至没有叫一声苦,甚至包扎结束,还是独自乘马,并没有接收任何人的扶助。
    就在刘昱包扎的时候,江封仔细问了许白露这些年的经历,又谈了谈他这些年在做什么,接着,还问了与许白露同行几人的名字、来历。
    他从赵拂衣开始,一直问到小圆、张锐,甚至两名随行的骑士,也都没有拉下,一个个记了下来。
    尤其是问到赵拂衣的时候,知道他并不是许门的人,而是许白露的好友,更是仔细地问个清楚。
    “白露妹妹,今日是我的人冲撞了你,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此处不远,雍王府有一座山庄,不去一起去坐坐。”
    待到刘昱包扎完结之后,江封并没离开,反而出言邀请。
    “还是不打扰了,本来也没什么事情。”
    许白露微微摇了摇头。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刚才见到江封的时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十分感慨,可是在刘昱断腕之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数年不见,江封已然是雍王世子,不再是她小时候的江封哥哥,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她与江封之间,已经有了深深的鸿沟,激动的思绪迅速平静下来。
    “白露妹妹,不要推辞,难道真的要我去府上赔罪么?”
    江封看着许白露,认真的说道。
    “哦……”
    许白露不由苦笑,若是这样,事情就大了。
    堂堂雍王世子,拜见赋闲在家的朝中大将,这是要做什么,一点风言风语传到神都,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祸。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说道:“赔罪的事情不必再说了,我就随哥哥一起去山庄吧。”
    顿了顿,转头又对赵拂衣说道:“先生若是没有急事,可否与小女子同行?”
    赵拂衣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好!”
    江封也点头答应,随即转身上马,竟未再看刘昱一眼。
    ……
    片刻之后,两支队伍汇合在一起,一同向雪原深处驰骋。
    只是队伍的气氛有些压抑,彼此之间一言不发,隐隐还带着仇视的眼光。
    这也正常,对于小圆、张锐等人来说,雍王府的人骄横跋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若非赵拂衣功夫了得,此时已经受辱,不要说是跟他们聊天,就算看上一眼也心烦。
    至于雍王府一行,看张锐等人更不顺眼,刘昱的手腕被逼砍断,他们自然不敢去怪罪江封,只能敌视许门一行。
    过了不久,这支队伍逐渐拉开成三队。
    最前面的是三骑齐头并进,雍王世子江封稍微靠前一点,在最前方带路,许白露和赵拂衣稍微落后。
    雍王府的十多名骑士跟在这三人后面,差不多十几丈外,至于张锐、小圆等人,还要再靠后一些。
    “白露妹妹,我记得你当年箭术不错。”
    纵马驰骋之际,江封忽然提起。
    “还好吧。”
    许白露随口说道。
    “看起来这些年也没有耽搁,刚才射鹰的人是你吧。”
    江封接着说道。
    “啊?”
    许白露不由一怔。
    “那一箭虽然很准,但却力度平平,这才被铁箭撞歪,刚才我听人说,这位周先生修为不错,若是由他出手,箭速不会这么慢,也不会被铁箭拦下来。”
    江封的口气听起来并非揣度,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是我。”
    许白露点点头。
    她不知江封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但以她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否认。
    赵拂衣跟在一旁,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江封既然已经看穿此事,没有必要再顶上去。
    “刚才这位周先生却说是他,看来他很关心你。”
    江封忽然拽停马匹,转过身来,望着赵拂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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