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阴云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新月。
    赵拂衣走在长街之上,心情与天上的月亮差不多,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本以为林镇与他素无关系,前来杀他这件事,绝没有人能想到,也因此,林镇死于他手之事,就更没人能想到。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中间出了一个张锐,竟然挑唆林镇来对付他,而且这件事还被许白露知道了。
    如此一来,麻烦就大了!
    许白露一旦知道林镇已经死了,就一定会想到,林镇可能来找过他,也就极有可能死在他手上。
    毕竟,阎森就是死在他手上,再加上一个林镇,也不是太让人惊讶。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才成……”
    赵拂衣眉头大皱,脑子里转过许多计策,可惜没一条能用。
    逃?不妥!
    如果他现在逃离长安,无异于不打自招,不啻于亲口告诉别人,林镇就是他杀的,以许山的权势、威名,他到时候恐怕只能在江湖逃亡了,再想安定下来,比登天还难。
    等?还是不妥!
    许白露为人如何,他并不十分了解,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许山,也不好说,寄希望于许白露把这件事瞒下来,无异于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这绝不是他的性格。
    更何况,就算许白露不说,难道张锐不会说吗?只怕张锐知道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就会告诉许山。
    “难道……杀?”
    赵拂衣脑子里忍不住闪过这个字,随即又摇了摇头。
    用这种办法对付张锐,倒不是不行,此人天性凉薄,恩将仇报,他明明救过张锐一命,张锐却转过头来,几次找他的麻烦。
    要杀此人,他心里毫无负担。
    况且此人武功平平,还没迈进外家的门槛,以他当下的本事,就算不用暴雨梨花针,也能轻易要了此人的性命。
    关键在于许白露,许大小姐品性纯良,是他见过的人中,难得一见好人,要杀这么一个人,可有点下不去手。
    他虽然行事果决,毕竟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枭雄,做事还有底线。
    ……
    长安城中,夜色秀美,歌馆楼台,灯火通明。
    当今之世,也只有在这天下第一等的繁华之处,才能看到如此璀璨的夜景。
    只是夜景再美,赵拂衣也没有心思去看,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之间,便走到普渡居门前。
    噌!
    他心情不爽,也懒得开门,飞身一纵,跃上墙头,顺着墙壁上沿,一路向后院走去。
    来去都不必走门,只怕宅子里这扇大门,以后很少会开了。
    转眼之间,他回到后院,也不用费劲向下跳,随意向前跨出一步,飘然落在院中,轻盈无比,寂静无声。
    看看院子里没什么动静,赵拂衣转头向屋里走去,昨夜一宿未眠,刚才又喝了几杯,这会倒是真困了。
    唰!
    不料,刚一进门,就见黑暗之中,迎面一掌向他劈来。
    掌风凌厉,还在数尺之外,就逼的他难以呼吸,掌速也极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劈到面前,压根不容他退出屋子。
    “啊?”
    赵拂衣不由大吃一惊,再想闪避,已来不及,当下一咬牙,双掌齐挥,一招“如封似闭”已经迎了上去。
    这一招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少有的防守招式,走的是以攻代守的路子,看似是与人对攻,实则是败中求存,全力争取活命的机会。
    黑暗中的敌人掌风凌厉,修为远胜于他,无论是迎击,还是逃走,当下都没什么机会,唯一的活命法子,就是先硬抗一招,退回院子里,旋即再找机会,使用暴雨梨花针。
    赵拂衣双掌齐出,左掌主动迎去,闭住对方攻势,与对方硬拼,右手则藏在后面,封住自家门户,阻止对方追击。
    这一招“如封似闭”,使得恰到好处,只要对方不能一掌将他击毙,就有很大的机会逃回院中。
    只是他的想法虽好,敌人却不按他的剧本走。
    啪!
    左掌与黑暗中人甫一接触,赵拂衣便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袭来,震得浑身发麻,胸口发闷,几乎吐出血来,接着,还不等右掌出手,又感到两股力道一前一后由对方掌心传来。
    这两股力道一阴一阳,一股力道刚猛干脆,就像大锤一样砸在身上,震得他浑身肌肉颤抖,完全使不出力量,就连站都站不住,更不要说继续进攻。
    另外一股力道轻柔阴绵,沿着皮肤表层轻轻荡开,原本崩的紧紧的皮肤,遇到这股力量,就像过了一电一样,完全松弛开来,如同厚实老牛皮一样的防御,竟被一掌化解。
    黑暗中人的武功远胜于他,一招之间,就让他攻势受阻,防御失灵,只要再轻轻补上一掌,就能要了他的命。
    关键时刻,赵拂衣虽惊不乱,明知到了生死关头,心里却没有一丝恐惧,与此相反,还有一丝紧张带来的兴奋。
    “呼!”
    赵拂衣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身子骤然一软,向后倒了下去,顺着对方的掌力,向后一滚,滚回院子。
    既已无法硬抗,干脆随风倒伏,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克敌制胜,只求一个掏出暴雨梨花针的机会。
    这一招并非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的招式,而是消化林镇对敌经验,再加上临敌应变所得,也算是别出机杼。
    “嗯?”
    这一招违背常理,果然出乎对方的预料,黑暗中人也怔了一怔,居然没有追击。
    赵拂衣却没有停手,身形稍微一停,也不起身,半躺在地上,撑起一只手,手肘一晃,藏在袖子里的暴雨梨花针已然滚落手中,隔着长袖,对准黑洞洞的屋门,只要对方再有动作,就立刻扭动机关。
    直到此时,方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死中求活。
    这也幸亏昨夜,消化了林镇十几年的对敌经验,虽然是第一次真正与人交手,但丝毫也不怯场,无论是招数的选择,还是时机的把握,都没有半点疏漏。
    “拂衣,是你么?”
    赵拂衣正在全神戒备,准备发动机关,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不由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暴雨梨花针,惊讶地说道:“王师叔!”
    下一刻,屋门全开,王朝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你……已经晋升外家层面了?”
    王朝义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异,就像看到一头牛,忽然飞到天上去了。
    “侥幸而已。”
    赵拂衣拍了拍身上的土,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苦笑。
    早先因为武功大进的一点自得,已经被王朝义这一掌打到天边去了,果然,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一招也过不去。
    “这怎么可能……短短一个多月……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进展这么快……到底怎么回事?”
    王朝义看着他,眉头紧锁,脸色变了几变。
    若是换一个人告诉他,有人能从短短一两个月,就从文弱书生练到外家层次,他一定不肯相信,可是赵拂衣是他教出来的,对于赵拂衣的底子,他再也清楚不过。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每天正常修炼,慢慢就到这个境界了,刚开始还以为有问题,后来发现状态还挺好……”
    赵拂衣随口说道。
    “这……”
    王朝义一阵无语。
    “难道你就是有特殊血脉的武学天才?”
    王朝义想了一阵说道。
    “啊?”
    赵拂衣一怔。
    “我之前听人说过,传说中有种人,血脉与常人不同,天生就适合练武,一旦接触武道,就能迅速有所成就,这种人就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难道你就是这种人?”
    王朝义盯着赵拂衣不放,越看越觉得自己说得对。
    赵拂衣唯有苦笑,总不能把画卷的秘密告诉他,顿了顿,硬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叔,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因为林镇失踪了,极有可能是死了!”
    王朝义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啊?”
    赵拂衣不由一惊,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当然不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惊讶,而是因为王朝义竟会第一时间来找他,难道许门已经怀疑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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