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拂衣悚然一惊,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此时看到林镇的脸。
    下一个瞬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陡然破裂,就好像镜子一样被打碎,接着,一切归于黑暗。
    等他再次能看到东西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长安城中,光德坊里,普渡居内,卧榻之侧。
    窗外明月高悬,屋中一片昏暗,时光没有向前推进半分。
    他手中依旧捧着那幅山水画卷,只是表面浮现的那层清光已然消失。
    “难道刚才是幻觉?”
    赵拂衣喃喃自语,随即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脑子里,忽然多了许多极为鲜明的记忆,属于林镇的记忆。
    “这些都是……好痛……”
    赵拂衣眉头再皱,一段段记忆不断涌出,刺激的他脑子一阵隐痛,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事,把山水画卷往怀里一塞,盘膝坐在床上,用心消化林镇的记忆,缓解大脑的痛苦。
    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如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一一上演。
    ……
    “镇儿,爹不行了,以后许伯就是你爹,一定要听话!”
    说话这人叫做林魄,与林镇的面相有八九分相似,年纪并不算大,只有三十岁上下,正躺在床上,面色青黑,嘴角还有瘀血,看起来受了重伤。
    床边跪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是林镇,泪流满面,痛哭不止,抓着林魄的手不放。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许山,面相比赵拂衣见他时年轻不少,一身戎装,面色沉痛。
    “林校尉,你放心去吧,我必待镇儿如亲子。”
    …
    画面忽地一转。
    啪!
    一记耳光,林镇忍着痛,踉踉跄跄向后退去,此时,他已经长大,差不多有十二三岁。
    “血战十式是昔年大魏军神卫公所创,乃是军中最为上乘的杀法,也是你爹当年的得意功夫,其中两大精义,一为悍勇无敌的气势,二为诡异莫测的变化,我至少教过你十遍,可是你这剑法气势在哪里?变化在哪里?出手犹豫,变化呆滞,我帐下随便一个亲兵都比你强十倍!”
    说话这人,还是许山,刚才这一记耳光也是他扇的,力道十足,并未留手,面色冷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师父,我现在去练!”
    林镇低着头,提着剑,颤抖着说道。
    在他心中充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这股愤怒几乎要将他吞没,却被他用尽全力压制下来,内心深处生出一个难以磨灭的念头:“老匹夫,待我羽翼丰满,必杀你雪耻!”
    …
    画面再次转过。
    “多谢林师兄指点。”
    许白露出现在画面里,看起来比现在年幼一些,身形还没有完全展开,手中倒提着一柄长剑,笑嘻嘻的看着林镇。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不过是代师父多说几句话罢了。”
    林镇淡淡笑道,表情潇洒随意,似乎毫不在乎。
    可是在他心中,却充斥着对许白露的渴望,图谋找机会占有许白露,不过,一想到许山的厉害,就像冷水泼头,心中的渴望忽然冷了下来。
    …
    画面又是一转。
    “见过林师兄。”
    这次出现在画面里的是秋素白,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百褶曳地裙,手中捧着本书,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素白师妹好。”
    林镇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脑子里却疯狂地闪动着一个念头:“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
    ……
    足足两个时辰,赵拂衣才消化完林镇的记忆,脑子里的痛苦逐渐减轻,直至最终消失。
    这些记忆大部分都是林镇这一生中,记忆最为深刻的片段,从三五岁刚记事开始,一直到现在。
    这一部分记忆赵拂衣来说,用处很大,至少借着他的记忆,对许山、许白露有了更多了解。
    消化了这些记忆,日后应对许山,也多了几分把握。
    这部分记忆已经给了他惊喜,另一部分则是真正的意外之喜,那就是林镇与人交手的经验。
    也不知为何,林镇的记忆里面,别的东西保留的并不完全,偏偏把他自学武以来,直到身死之前,每一次交手经验,都完完全全的保留了下来,而且完整地灌注到了赵拂衣的脑子里。
    换句话说,赵拂衣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凭空获得了林镇几百次的交手经验。
    无论是吃过的亏,还是占到的便宜,每一招每一式的得与失,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亲自与人交过手一样。
    对此,赵拂衣猜测,或许是因为,对于林镇来说,每一次与人交手,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过,这种记忆是真的吗……”
    赵拂衣愣了许久,双手忽然向前一抓,将眼前一团空气当做敌人,迅疾抓了过去,用的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的“沿门托钵”。
    “沿门托钵”这一招需要双手并用,右手是虚招,主攻敌人的胸口,左手则是实招,寻机而入,抓住敌人的下颌,一旦得手,顺势一扭,轻则卸掉对手下巴,让敌人无法叫嚷,重则扭断颌骨,扯断筋脉,直接杀死敌人,堪称极厉害的杀手。
    不过,这一招也极难掌握,对时机的判断、战局的掌控,尤其是对敌人可能采取的应对手段,都要能精确判断,出招稍快或稍慢,就会被人躲开,反而落入被动。
    赵拂衣这一月苦修,虽然也练会了这一招,但也只能勉强使出,对木头人施展还行,对付活人就差了几分,至于用于实战,对付真正的敌人,还不知要练多久。
    可是这一次使出,却感觉轻松写意,不但出手毫不勉强,甚至敌人可能抵挡的手法,或者逃脱的手段,全都猜的一清二楚,更夸张的是,连接下来要用的招式,也成竹在胸,忍不住接连使了出来。
    “这些记忆都是真的……”
    赵拂衣一招出手,眼睛顿时大亮,对刚才那一场奇遇的真假再无疑议。
    短短两个时辰,便有了十多年的对敌经验,战斗力何止增加十倍,不是奇遇,简直无法解释!
    “哈!哈!果然神奇!”
    以赵拂衣的沉稳心性,遇到这种事情,也忍不住长声大笑。
    ……
    大笑几声之后,赵拂衣霍然站起身来,将山水画卷捧在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它产生如此变化?”
    以往用了这么多办法,山水画卷都没有任何变化,没想到今夜却突然起了变化。
    “今夜……今夜……难道是……”
    赵拂衣眉头紧锁,回忆今夜发生的每一件事。
    与往日相比,他今夜只做了一件特别的事情,就是与林镇交手,然后杀了他。
    简而言之,就是杀人!
    在此之前,阎森虽然也死在他眼前,却是自杀,并不是由他动的手,林镇才是他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难道真的要杀人,才能让这副山水画卷激起变化?”
    赵拂衣心中忍不住起了这个念头,心中随即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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