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远远笑了笑:“喝呀!你不会以为我因为你方才的话在生你的气吧?呵,哪能呢。你说幽无命对我好,这是事实,他待我确是极好,我为什么要生气?放心,我是个恩怨分明、很讲道理的人呢。”
    秦无双的脸更白了三分,就怕桑远远一言不合也对她扔出那可怕的暗器来。
    那一边,梦无忧浑身沾满了脏兮兮的褐色黏稠花汁,被韩少陵搂在怀里,抖得像只鹌鹑。
    “她、她、她太过分了呜呜呜……”
    “闭嘴吧!”韩少陵心力交瘁,把她扔给殿中侍卫,“再让她踏出清凉殿一步,你们谁都不必回来了。”
    梦无忧挣不开侍卫的钳制,尖叫着被拖了下去。
    韩少陵又一次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请诸州国的王族们踩踏了一通。
    恰在这时,一名内侍前来禀告,说是蚌中原本那位女子已找到了,她被梦无忧骗进一间偏殿,锁在了里面,此刻哭得十分可怜,求见主君一面。
    破罐子破摔的韩少陵抬了下眼皮:“带上来吧。”
    很快,白润的蚌女被带了上来。
    来到殿中的时候,她已不再哭哭啼啼。此女擅长拿捏人心,一举一动,恰到好处,既楚楚可怜,周身又带着浓浓的引火风情。
    那容颜,那身段,那媚态,一望便令人喉咙发干。
    到了殿上,她甩着纱袖,娇娇俏俏地向韩少陵送上祝福,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退了下去。
    韩少陵眉梢微挑,目光随着蚌女柔若无骨的身躯追出了很远。
    他并没有留意到,身旁的秦无双已是怒火丛生。
    秦无双原以为祭出金贝之后,该是一副万人追捧的景象,不曾想,韩少陵却冷冷淡淡,诸州世子更是和王女们相看了起来,和想象中的情景简直是天上地下。
    莫非,谁都不把这金贝当回事么!
    这倒也是她想岔了。谁都知道她奔着韩少陵而来,又扔出这么重的砝码,旁人自然不会再凑上来自讨没趣。
    正在秦无双感到心灰意冷时,韩少陵忽然抬起衣袖,落入渠水中,将那半朵大红合欢截在了她的面前。
    他已没什么耐心耗下去了。敲定了这件事,还要登上奉天高台祈祷,才能走完整个流程。
    他的心中升起了烦躁——既已决定要秦无双,那也不用再磨磨蹭蹭叫人看笑话了!
    他将大红合欢花截在了秦无双的面前,这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约。
    然而秦无双却是拿起乔来。
    今日,她的心情很不爽,非常不爽。直觉告诉她,桑远远这个人的存在,将会对她造成永久的、不可磨灭的威胁。韩少陵得了秦州倾力相助,若是按照父王所说的那般玄乎的话,韩少陵一统全境指日可待也。若是他登临绝顶,这桑远远,还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她忍不住一直去瞟桑远远,越看越觉得自己被比到了尘埃里。
    况且,韩少陵身边还有蚌女,梦无忧,再加上一个幽盈月……真是不要太糟心!
    这般想着,虽然心中完全没有要放弃韩少陵的意思,但秦无双却忍不住赌着一口气,有些不愿去接他亲手递过来的花枝。
    也不知道是在与谁置气。
    韩少陵以袖断流,等待了片刻,见这秦无双鼓着嘴,一脸不忿的样子,心中愈加不耐烦了。
    眼看被他截住的水流越积越高,韩少陵心头火起,重重一拂袖,撤回了手臂。
    那朵大红合欢在水中打了个转,哗啦一下涌向前方。
    秦无双惊呼一声,急急伸手去捞。
    已然来不及了。
    她心中一凛,举目望向韩少陵,只见他俊脸凝着霜,连余光都不赏她一下。
    秦无双再顾不得拿乔,急急离座而起,追到下游,将那大红合欢抢到了手中。
    这一下,引来了不少嗤笑,尤其是白州姐妹那里,一对白皙的姐妹花笑得前仰后合。
    “有这么上着赶着的嘛!”
    “赔上金贝还怕没人要哪?”
    反正今日有韩少陵和秦无双出丑在前,旁人再如何失礼,那也是萤火难与日月争辉,不会沦为谈资。
    秦无双抢到了韩少陵的大红合欢,也顾不得颜面,急急戴在了头上,坐回他的身旁。
    桑远远轻轻地笑了一声。
    原著中,秦无双与梦无忧‘斗法’的时候,将鬼神之说好生吹嘘了一通,说她来嫁韩州王奉的乃是先祖之意。结果却反被梦无忧抓住漏洞,一连卜了十八个‘大凶’,最终只能悻悻带着金贝回了秦州。
    今日却是一切都变了。因为有桑远远这个‘正主’在,韩少陵根本就不可能再把赝品带在身边,梦无忧只能另想办法闯入定妻宴。
    这般一闹,更是大大触了韩少陵的逆鳞,再没有机会搅了他的好事。
    只听桑远远朗声说道:“恭喜韩州王与秦王女啦!听闻秦州的金贝历年都奉在祖庙之中,十分有灵性,莫非此番金贝出世,乃是先祖的指引么?”
    桑远远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怔。
    韩少陵抬头一看,见桑远远扬着小脸,笑容无比真诚,不由心下暗忖:桑儿当真是极熨贴的人,她这是岔开话题,在替我解围呢。
    心中又酸又暖又痛。
    秦无双愣了下,琢磨片刻,觉得桑远远不是在说反话,而是真诚地祝福,便正色回道:“的确是这样的!”
    这一次,她的父王神神叨叨拿出了金贝,说什么韩少陵是天命之子,将成大业,必定要在他腾飞之前夺下韩夫人之位,不惜一切代价。
    秦无双觉得自己父王可能脑子不太正常,但她对韩少陵是十分满意的,便应了下来。
    当然对外肯定不能这么说,便称是先祖显灵,助秦无双寻觅她的真命天子。
    借助先祖鬼神之说,也好避免各大势力的责问。
    秦无双正觉着十分丢脸,忽见桑远远不计前嫌,居然给足自己面子,便赶紧顺着竿儿往上爬,极友善地回道:“此事十分神奇,我出行之前,金贝便一直不安,直到我将它带出来,方才平静。族中长辈都说,这是先祖显灵指引呢。”
    桑远远惊奇道:“果然神奇!那如今你与韩州王定下了姻缘,真真是天作之合,先祖在九泉之下,当是喜悦瞑目了……”
    话音未落,只见好端端躺在那竹槽中的金贝,忽然蹿起老高,叮铛一下,落在了环渠正中的巨木案桌之上!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第60章 燃烧的火翼
    宴席上,众人目瞪口呆,望着那忽然显灵的金贝。
    秦无双自己也吓了好大一跳。半晌,倒吸一口凉气,暗道:难怪向来稳重的父王忽然疯一般的信起了什么天命之说,原来这其中当真是有些玄妙的!
    她平了平呼吸,镇定道:“在祖庙中的时候,金贝便已显灵过。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将它带来——就像我当真是嫁不出去了似的。”
    一边开着玩笑缓解心慌和尴尬,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那枚不安生的金贝。
    指尖微微发着颤。
    捡到金贝,秦无双不动声色,翻过来看了看,见那贝中并没有钻进什么小动物,心中既有些惊恐,又暗自喜悦——有这‘奇迹’傍身,往后韩少陵待自己,必定会更加重视。
    她羞怯又大方地笑了笑:“先祖庇佑我秦州,确是时时出些神迹的,此番看来,先祖对韩州王……”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金贝忽地又蹦了起来,落到案桌上,十分坚定地竖起了贝壳,冲着她左右摇了摇。
    那副活灵活现的模样,让众人不禁脑补出一个老头严肃地看着秦无双,很不满意地摇头的样子。
    韩少陵长眸微眯,伸手抓去。
    只见那金贝像是避瘟神一般,猛地往后一蹿。
    韩少陵:“……”
    白州姐妹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对呀秦王女,你家先祖,似乎很不满意韩州王呢!”
    平州世子反应奇快,急急出声:“秦家老祖,您是觉着秦王女与韩州王不适合?您相中的,另有其人?”
    金贝慢悠悠冲他点了下头。
    众人:“……”
    秦无双已经彻底懵圈了。
    这个世界,确有占卜推衍预言之术,天坛众圣子以大天衍之术向天地问道,是极为灵验的。只不过泄露天机会遭遇天谴反噬,是以除开关乎全境生死存亡的大事之外,天坛并不会随意施这等大术。
    谁都知道秦州的金贝一直奉于祖庙中,千百年受着香火供奉,便是真的通了神也不稀奇——事实上,这么多眼睛盯着,光天化日之下,也没有半点能够造假的可能。
    这就十分尴尬了啊。
    “啊哈哈,啊哈哈,”白世子笑着冲那金贝作揖,“老祖宗,您瞧瞧,相得中我不?”
    金贝压根不理他。
    它咚一下躺在案桌正中,像个说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打起了瞌睡的老寿星。
    桑远远真诚地提出了她的建议:“秦王女,先祖大约是想告诉你,不要被别的东西迷住了眼睛,嫁人呢,最要紧是开心,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不会辜负了自己这一生啊。不然你再看看?”
    只见那金贝晃晃悠悠又立了起来,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无双:“我……”
    她忽然便有些哽咽。
    盯了先祖贝片刻,她低低地道:“韩州王,若无金贝,你还会选我吗?”
    韩少陵郁结:“……会。”
    除了硬着头皮应下来,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总不能当众说,他决定娶秦无双就是因为这金贝吧?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事实就是这样的。
    秦无双苦笑了下:“那就行了。韩州王,择日下聘吧。我真心愿意嫁给你。”
    韩少陵反正已经无所谓脸不脸了,此刻他的心中便只有这恼人的金贝。此刻若问他是什么心情,大约便是那种图着女方家中钱财,用甜言蜜语哄骗人家姑娘,却被岳父母看穿时的淡淡尴尬。
    他点点头,道:“好。你把金贝收回来。”
    秦无双唇角的笑容更加苦涩。
    “先祖,”她双掌合什,道,“韩州王便是我心仪之人,我已决定要嫁给他了,还望先祖庇佑。”
    金贝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
    然后,它用一边尖尖角指了指秦无双和韩少陵,然后坚定不移地向后退了一步。
    它的动作实在是过于巧妙,在场众人一望便能看出,它的意思是,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可别拉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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