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徵走到他面前道:“既然是父皇身边的宠臣近臣,更是要懂得效忠于父皇,更是要懂得以死报国。你这样贪生怕死,难道没有惭愧之心?”
    汪观说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我乃是文官,对于打仗之事情知之甚少。”
    柴徵说道:“你领着武职就该司其职,本朝文官领军的不少,早有陆大相公让西夏胆寒,后有王太师抗击辽军。文官中有血性的难道少吗?你贪生畏死,愧对父皇对你的恩宠与重托。实在该死!”
    “殿下还没有回朝,可知道您若是杀了我,到时候陛下会怎么想?”汪观对着柴徵说道:“殿下八年多不回京了?老臣为太子太傅,自当为殿下尽力!”
    苏熠辉展颜笑了,若说无耻,还是他汪观无耻,立马开始抱大腿引诱了柴徵了。
    “孤忠心于父皇,忠心于大周,问心无愧!你涿州不抵抗弃城,又在城楼上放箭妄图杀害孤,再派出追兵追杀孤,用保州军的鲜血来给你开路,助你逃走。汪观,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可以为孤带来万众好处,孤也不能饶你,饶了你,难道人人都做逃兵?”
    汪观大叫道:“我乃堂堂一品,就算是有罪也要三司会审,你不能这样判我的罪。”
    “你万死不能赎罪。孤今日就杀了,来人,将罪臣汪观枭首示众!”柴徵冷然道。
    “柴徵,你敢!”
    “汪观,有什么后果孤会一力承担,你放心。此案,你家中九族具会被连累。”柴徵的声音森冷,双眸幽深,让汪观感到比这冬天的北风更为寒冷。
    苏熠辉笑着道:“还愣着干什么?行刑!”
    听着汪观大叫声,苏熠辉看着当日拦截他们之人,道:“当日殿下说过,杀无赦!可还记得?”那人面色如金纸,双腿发软,柴徵冷笑一声道:“汪观的随行人员全部看押,待审理!”
    “秦将军!”
    “卑职在!”
    “涿州弃城与你无关,孤与熠辉当日在城门之下,姑且认为你是当日为那汪观所迫,保州守城只能说你才干庸碌,勇气不足。这些你可认?”
    秦治听太子如此说道,又叫他一声秦将军,心里知道事情并不大了,立刻跪在地上道:“秦治认罪!”
    “秦将军,既然如此,孤望你接下去的日子里能戴罪立功,陪着苏将军守住保州,保州乃是我大周的门户,不能丢。孤今日入城,也是存了与保州共存亡之心,你可明白?”柴徵问他。
    “罪臣明白!”
    汪观的人头被端了上来,柴徵走了下来,他对着端着人头的赵功说道:“跟孤走一圈!”
    柴徵让在场的保州军中的将士看着汪观的人头道:“但凡有任何人,有跟他一样的心思,孤不会管这个人是谁,在朝中如何呼风唤雨,他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汪观乃是官家最为贴身的内官,凭着太监之身,能够爬到太子太傅的位置,领着兵,监军。这太子一上来就直接枭首,枭首示众乃是仅次于凌迟处死的极刑。
    又想着这位太子方才与那苏熠辉在城下领军厮杀的模样,心里害怕、臣服、敬佩之心交替着。
    一圈转完柴徵对着苏熠辉说道:“苏将军!孤不懂军事布防,保州的安危就全权委托你了!”
    苏熠辉撩袍下跪道:“臣,领命!”
    *
    柴徵看着一桌子的鱼肉山珍,看向秦治道:“保州被围困,就没有引发粮食抢购?就没有引发恐慌?”
    秦治抬头看着他,柴徵道:“围城的时候,更何况还有涿州的三万人,不知道粮食珍惜,还这样大鱼大肉地浪费?”
    “这是招待殿下与苏将军的!”
    “一荤一素足以,从上到下,不可浪费。”柴徵说道。
    “是!”秦治擦了擦头上的汗,汪观是每日要吃好喝好,这太子?
    苏熠辉笑着道:“这就是花别人家的钱和自家的钱的不同,殿下是把大周当成自己家,所以事事以大周为先,以保州为先。那汪观是把大周当成的别人家的,不吃白不吃。秦将军,你这下可明白了。殿下莫要小气,你这样不让人吃喝可不行。不是要饿死我啊?明天还是这样吃,不用改了。”
    秦治只能看着柴徵等他最后的决断,苏将军说要好吃好喝,那怎么办?
    柴徵看了一眼苏熠辉道:“苏将军好吃肉,那就每日给他多添一道菜,就是了!”
    “小气鬼,连饭都不让人吃饱,我哪里来的力气上阵杀敌?”苏熠辉笑着说道。
    秦治听她如此跟太子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柴徵筷子夹起一块白切羊肉,蘸了酱料,放在她的碗里道:“吃饭!”
    “好!”苏熠辉把羊肉塞进嘴里,看着她吃得欢快,柴徵带着和煦的笑,有别于之前在校场的肃冷,又夹了一块烧鸡肉给她,苏熠辉连连被他喂了四五样之后道:“你也多吃点,今日又流血了!上次那一箭,差点要了你的命,得好好补回来。”
    柴徵这才低头开始吃他碗里的饭,旁边的秦治看得有些茫然,又有些……,总之以后这位小苏将军要巴结着,就对了!
    第43章
    苏熠辉躺靠在贵妃椅上, 手上还是拿着一本不正经的话本,柴徵坐在那里说道:“你这个时候还有闲情看话本?不好好去规划规划如何抗击金军。”
    “哎呦,我的大兄弟!你就别操心了,我只要进了保州城,完颜兄会回味过来是什么个意思的,明后两天跟他打个招呼,他就走了!”苏熠辉扭了扭身体反过来趴着,翻开本子一边看一边说道。
    “敢情完颜兀著是来走亲戚的,打个招呼就走?”柴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对她的不上心实在看不下去。
    苏熠辉笑着爬起来, 招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柴徵坐了过去, 苏熠辉勾住了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道:“兄弟, 看过史书不?知道玉璧之战吗?”
    柴徵略微将她推远些道:“我以为你只看这些不二不三的话本。”
    “来,告诉兄弟我,玉璧之战是怎么样一个战况?”苏熠辉问道。
    柴徵看向她说:“玉壁之战, 乃是围城的经典战役, 南北朝时期东魏丞相高欢旨在攻取战略要地玉璧城, 进而打开西进的道路,高欢率重兵进攻玉璧城。西魏守将韦孝宽率领几千人进行防守,东魏军屡攻不下,七万人马死伤, 在五十日的苦战之后,东魏军撤退。高欢最后忧愤成疾。”
    苏熠辉拍了拍柴徵的大腿道:“记得不差,那你说,我在完颜兄心目中比之韦孝宽如何?”她拍的这大腿,让柴徵的大腿颤抖了一下,这人也太过于随便了。
    “完颜兀著视你为平生仅见的对手。”柴徵说道。
    “所以啊!韦孝宽手里不过几千人马。而我手里如今五六万人马。守这个城,让他这个新登基的皇帝,折损几万人马来攻击这个保州,最后可能无果的情况下,他会继续吗?让自己的开端有一个污点。更何况本来老乞力也就说燕云十六州不还吗?如今燕京涿州这些全然得到,大周八年联军连个屁好处都没有,整个买卖他们金国最划算了。你说他还会做一个看起来会亏本,甚至会危及他帝位的买卖吗?”苏熠辉问道。
    “完颜兀著乃是一代雄杰。自然不会做这种买卖。”柴徵这才了悟。
    苏熠辉笑着,伸出双手搓揉着柴徵的脸,把他当成柴犬摸着道:“明白了?那还不快去,写四个字给他提示一下!免得他还傻傻地杵在这里,大家都费事儿。咱们明天射箭带给他。”柴徵掰下她的手,这个人能不能不要对他动手动脚,实在让人不堪忍受。
    苏熠辉被他赶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封八百里加急。道:“一起给他!他会明白的。他是个懂得保住到手利益的人。”
    柴徵看着八百里加急,心里明白那一天她将这一封加急信塞进怀里是什么意思了,不是要拖住完颜兀著,而是让完颜兀著明白,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处境,可以慢慢地陪着他耗。她是有恃无恐,他却是头尾不得顾。
    这个苏熠辉啊!
    *
    完颜兀著收兵回营之后,一拍大腿,知道自己是中了苏熠辉的计了,苏熠辉根本调不来多少兵马,她的那点子兵马在他三十万的大军之下,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她是算准了,以汪观的胆量,定然会想要出逃,所以用中山的人马来佯攻,迷惑他,也是迷惑汪观。
    自己则带人埋伏,等着秦治带着大批兵马出来的时候,她冲杀进来,以气势迫人,让保州的周军重新拾起信心,然后进驻保州。她要的是保州的兵权和保州军中人心的信服。
    如此一来她进了城里,城里几万涿州和保州的守军归她所用,兵法有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以她的手段,有了这么多的人马,她撑上几个月,也不会有问题。更何况今日柴徵的所为,大大地提高了周军的气势。
    *
    第二天秦治要带着苏熠辉一起去看布防,她却说要逛街,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人,只是听说昨日大军冲了出去,太子殿下带了援军过来,金兵今日退兵驻扎了,停止了攻城。城里的百姓心里略微安定一些,也有人开了铺面,出来做起了生意。
    “糖角!卖糖角了!”听见这个声音,苏熠辉寻声而去,柴徵和秦治跟在身后,她到铺子里问道:“大爷,这怎么卖?”
    “如今在打仗,贵!要一钱银子一个!”
    “大爷,你存了多少粮?”
    “怎么了?”那个大爷刚想要问,看见前面的秦将军忙说:“没,没,存多少粮。”
    “大爷,你别怕啊!我又不抢你粮食,给我来十个糖角!”说着苏熠辉把钱给他道:“你可以便宜点卖了,等金军撤兵之后,到时候别亏本。”
    “怎么可能,虽然太子进来了,但是金国人可凶了……”
    苏熠辉哈哈一笑道:“不出三日,金人必然退兵!”
    “这个怎么可能!”
    “大爷,你信我,没错的!”苏熠辉拿着纸包往前,问柴徵:“要来一个?”
    柴徵对这种又甜又腻的油炸玩意儿不感兴趣,摆摆手回绝她,她又问秦治道:“秦将军,来一个?”
    秦治摇摇头不解道:“苏将军的意思是赵老将军马上要赶到了?”
    “没有啊!我家老丈人离这里还远,也没见朝廷给他诏书,他怎么赶来?”苏熠辉笑着说道。
    “那会有哪路神兵支援?”
    “我又不是郭青,没有本事施法邀请天兵天将。”苏熠辉一边说,一边走。
    “那!?”
    “我今日让完颜兀著知道,我明白了他的境地,打算和他耗死。他定然不想跟我耗啊!”苏熠辉说道:“谁让完颜兄是这么个聪明人呢?”秦治是见识过了郭青的神神叨叨,如今再见苏熠辉,难免心里想怎么看上去挺勇猛的一个人,也是跟那神棍一般?
    苏熠辉登上城楼,看着城楼下的金军,那金军看苏熠辉出来,立马去禀告完颜兀著,完颜兀著是一个晚上没有睡,翻来覆去地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下那个狠心,把这个混账给宰了,如今却是成了这个局面。
    等他骑马到城门之下,看见苏熠辉在城楼上,不知道往嘴巴里塞什么,他怒容满面地看着她。
    苏熠辉吃完嘴巴里的糖角,招手让城楼上的士兵过来道:“你过来!”
    那士兵小跑过来,道:“见过将军!”
    苏熠辉问他:“糖角吃吗?味道不错!”
    士兵看着她,没办法回答,她说:“你拿去吧!我要干正事儿了!”
    士兵惶恐不安地接过油纸包,苏熠辉问柴徵:“手帕拿过来一用!”
    “你自己不能带啊!”说着掏出手帕给她。
    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擦着手道:“一大老爷们,带什么手帕啊?娘娘腔腔的。”
    柴徵:“……”
    苏熠辉道:“拿弓箭来!”
    秦治也不知道她干啥,命人拿了弓过来,苏熠辉一拉,呸了一声道:“有没有好一点的?我要招呼的是我那完颜哥哥!”
    柴徵知道她皮,说:“给他拿好的过来!”
    苏熠辉再试了试,从怀里把信掏出来道:“看看我多为他着想!”
    柴徵问她:“你真确定,完颜兀著,会审时度势,而不是跟你死磕到底?”
    苏熠辉横了他一眼嫌弃道:“我觉得聪明还是完颜兄聪明,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手里拿出了绳子,仔仔细细地将两封信捆在了羽箭上。
    说着拉开了弓,完颜兀著看着城楼上苏熠辉搭起了弓,准头指向他,他笑看着苏熠辉,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胆量射向他?
    却见拿羽箭射下来,到了他的马前扎进了地里,他的马倒是惊地叫了起来,再看上面绑着东西,拆开来一看,第一封就是她截留的辽国宗室举起王旗的密信,第二封只写了四个字“玉壁之战”。
    完颜兀著拿到这两封信,心里一阵激荡,咬牙骂道:“苏熠辉,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昨夜他也想到了玉壁之战。
    苏熠辉在城楼上大笑道:“待到两国和平共处,熠辉定要与完颜兄同游江南!”
    旁边柴徵看着了她一眼,苏熠辉笑道:“殿下当知道我的心意,是和平之后,而不是交战的情况之下。”
    柴徵看着远方说:“若是阶下囚的话,孤也不介意请他一游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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