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沐沉夕和谢云决都顿了顿。两人同时露出了一丝反感,但转瞬即逝。
    谢云诀瞧着沐沉夕,冷哼道:“你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泼妇!”
    “我本来就是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日与我相识!”沐沉夕顿了顿,又道,“我忘了,你第一日便说过,即便是长安城所有女子都香消玉殒了,你也不愿意娶我。今日可是后悔了?”
    谢云诀咬了咬牙:“我当日所思所想当真是明智,后来就不该因为可怜你便娶你为妻!”
    “可怜?”沐沉夕难以置信地瞧着他,“你的婚姻大事,原来只是用来播撒自己的同情心?!”
    谢云诀没有说话,抿着唇不去看她。
    沐沉夕双眸通红,良久颤声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她一走,王诗嫣便连忙抓住机会,表现自己的通情达理:“夫君,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你责罚我吧…”
    若是依照谢云诀以往的性子,一定会说,那就去外面跪着吧。
    但此刻,话到嘴边又成了:“这件事怎么能怪你,是她不讲道理。”
    王诗嫣垂下了眼眸:“其实当年的婚约,我……我是真的很希望能成真。若是那样,我们……”她哽咽了一声。
    谢云诀原是该与她四目相对,深情凝视。然而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张虚伪的脸,于是叹了口气,偏过头去,沉声道:“木已成舟,别多想了。回去好生歇息,别再让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
    王诗嫣却不急着走:“不!我要留下来陪着你。我…我就跪在外面与你一起!”
    她说着向门口走去,王诗嫣原是想谢云诀叫住她,所以走得不快。
    可是已经走到门口了,谢云诀也没有叫住她的意思。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谢云诀正满眼感动地看着她。王诗嫣只好硬着头皮出门跪着。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有的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而此刻的沐沉夕刚回到房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喝下了安胎的药,变准备歇下了。
    叮咛服侍她睡下以后,一脸担忧地走了出去。丝萝瞧着她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夫人……夫人和公子吵架了。”
    “这也很寻常,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可是公子说了许多过分的话,还说后悔娶了她之类的。夫人方才还故作坚强,可是她越是若无其事,我心里越是难过。丝萝,你说男人是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丝萝连忙捂住了她的嘴:“非议主上,你疯啦?!”
    “可你说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自然是看好了少夫人,别出事了。”
    叮咛点了点头。
    谢云诀第二天从祠堂里出来,便径直去上朝。年关过去,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但王诗嫣打听到,谢云诀最近都宿在书房,并没有和沐沉夕同房。
    她心里的算盘顿时又开始噼里啪啦拨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打着算盘的时候,沐沉夕夜里忽然听到窗户有响动。有人翻窗进来了!
    她立刻警觉了起来,手摸上了枕头下的匕首。
    没等她抽出来,便听到身后委屈的声音:“我睡不着。”
    沐沉夕转过头,正对上谢云诀幽怨的目光。
    “你以前不也经常宿在书房么,怎么会睡不着?”
    谢云诀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将她拢入怀中,深吸了一口气:“书房没有你的味道。”
    沐沉夕噗嗤笑了出来:“以前桑二哥养了只狸猫,也喜欢这样抱在怀里闻它身上的味道。”
    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你个狸猫倒是很像。”
    “哪里像?”
    “平日里温顺乖巧,可伸出爪子挠人的时候一点情面也不讲。”
    “那我又不挠你。”她伸出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我只会在别人想伤害你的时候去挠他们。”
    谢云诀叹了口气:“可这件事究竟何时是个头?”
    沐沉夕吻了吻他的唇:“快了。”
    第94章 家宴
    话是这么说, 眼看着正月十五都要过了,谢云诀还是每日只能半夜回去看媳妇儿。
    沐沉夕习惯了他半夜来,天没亮再回去。谢云诀如此辛苦, 老夫人那边也时常责备他,这让沐沉夕颇为心疼。
    正月十五元宵节, 谢府家宴。两人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牵着手出双入对了。
    沐沉夕还特意练习了一下如何看起来面和心不和,可一见到谢云诀, 她这一双眼睛便怎么也挪不开。
    这也不怪她没出息, 毕竟在她回来之前长安多少女子为了看他,天天把谢府去宫中的路给堵了。
    谢云诀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裳,寻常他多穿官服, 今日这一身衣裳一改以往的温润如玉, 显得肃杀冷峻, 却令人耳目一新。
    叮咛和丝萝远远瞧着, 都不敢多看几眼, 怕自己也学了外面那些女子。
    沐沉夕上前几步,谢云诀已经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
    两人靠近了一些,谢云诀低声道:“最近大夫说你有些害喜,可是觉得难受?”
    沐沉夕轻轻将手放在肚子上:“是有几次想吐, 可是大夫说这是寻常的。我娘怀阿念的时候也是如此。”
    谢云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中有些自责。她这么辛苦都是因为他。
    两人虽说是互相担心,明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今日谢府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包括那些当初反对两人在一起的谢家长老们。
    这些老头自然不想给沐沉夕什么好脸色,但其他人对沐沉夕倒是还维持着明面上的礼节。
    沐沉夕对这些一向不怎么上心, 略略扫了一眼,看到了谢恒。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两人走上主家席位落座,其他人这才依次坐下。沐沉夕发现谢恒看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没容她多想,这酒宴便要开席了。谢云诀循例是以茶代酒,沐沉夕本想着总算能喝上几杯。可手刚碰到酒杯,就感觉到了一旁危险的目光。
    “我就小酌几杯。”她低声道。
    “不许。”谢云诀一个眼神,叮咛立刻上前多过了沐沉夕手里的酒杯,换成了汤药。
    沐沉夕瘪了瘪嘴,谢云诀低声道:“听话,少喝酒对孩子好。”
    沐沉夕摸了摸肚子:“真希望它赶紧出来。”
    谢云诀比她更想这孩子快生出来,十月怀胎,意味着他要有许久不能与她亲近了。
    酒菜上桌,沐沉夕和谢云诀一面互相夹菜,一面皮笑肉不笑,就连叮咛都觉得他俩是面和心不和。
    宗族的长老自然也会茶言观色,看出来两人的不对,于是立刻顺杆子爬,准备刁难沐沉夕。
    他们交换了一些眼神,最后由谢云诀的三爷爷出面向两人道:“家主,老夫今日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谢云诀淡淡道。
    三爷爷被噎了一句,幸亏他身子骨健朗,要不然得气背过去。
    “不当讲,老夫今日也要倚老卖老一回。你娶郡主,我们宗族里本就反对。可木已成舟,也就罢了。但身为家主,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大事。这都大半年了,她怎么还不见为我谢家绵延香火?”
    沐沉夕不悦地哼哼了一声:“这不正绵延着么?就是还没到三个月,怕孩子小气,不便说。”
    三爷爷顿时两眼放光:“有…有了?!谢家要添丁了!”
    沐沉夕撇嘴:“说不准是个女孩儿。”
    三爷爷不悦:“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一定是男孩儿!”
    沐沉夕脸一沉:“女孩儿便不吉利了?当初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爷爷可是在长安摆了三日的流水席庆祝。谢家人应该也去庆祝了吧,那时候怎不见你说不吉利?”
    三爷爷被堵了个正着,觉得没了面子,指着沐沉夕对谢云诀道:“你这媳妇儿,没大没小,怎么不管管?”
    谢云诀对沐沉夕道:“怎么这般无礼?快向三爷道歉。”
    沐沉夕撇嘴:“明明是我在理,你怎么是非不分?”
    “长幼尊卑大过是非。”
    “我不道歉,我又没有错!”
    谢云诀怒目瞪着她,两相僵持着,忽然听到了一声温柔的低唤:“夫君,姐姐,今日是正月十五,大好的日子怎能为了一点小事争执呢。不如让妾身为大家弹奏一曲,博君一笑,如何?”
    沐沉夕白了她一眼:“你出来做什么?滚回去!”
    谢云诀却偏偏和她作对:“听闻嫣儿琴艺乃长安一绝,天籁之音,人间难得几回闻。今日能弹奏一曲,实在是人间美事。”
    王诗嫣福身道:“献丑了。”
    沐沉夕一脸不痛快,宗室的长老却瞧着王诗嫣,心情大好。谢家的儿媳,就该是这样的大家闺秀。
    知书达理,识大体。
    琴声悠扬,果真是绕梁三日。王诗嫣十指纤纤,弹奏起来更是眉目传情,谢云诀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
    沐沉夕伸手去挡,却被谢云诀打开,他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沐沉夕气结,琴弹到一半,她猛的起身:“别弹了,来人,将王氏拉下去关起来!!”
    王诗嫣手指一动,勾破了指尖,虚弱地抱着手指双目含泪,楚楚可怜。
    宗室的长老瞧着她这模样,顿时生了怜惜。三爷爷心直口快道:“你这妒妇!王氏也是太后赐给家主的妾室,岂容你这般打压?!家主,她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若不是念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该立刻拟休书的!”
    沐沉夕一拍桌子:“妒妇?凭什么只有你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纳妾还要我笑脸相迎么?”
    谢云诀喝道:“休得胡言。你今日言行实在不像是一家主母该说出来的话,回去好生反思!”
    “反思?我没有错,有什么好反思的!你不过是喜新厌旧想要宠妾灭妻罢了。好啊,我成全你,今日便写一封休书与我,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沐沉夕!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谢云诀也失了一贯的云淡风轻,难得动了肝火,宗族的长老也觉得纳罕。
    “你明明说过当初后悔娶我,还要装什么深情?”她说着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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