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郡主到底年纪小,不知如何应对,惶恐地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昭娇你也太较真了。”好在赵太后笑着打起了圆场,道:“今日大家都凑在一处儿,不讲那些虚礼!”
    赵太后这话同时给了两个人台阶下,昭娇公主冷笑一声坐了下来,而安庆郡主却再也没脸坐下来了。她无奈朝太后行了一礼,转身向摆在角落里的位子走去。
    昭娇面上浮出得意的笑容。
    只是下一瞬,变故突起。
    就在安庆郡主行至昭娇身边时,也不知怎地脚下竟绊了一下子,惊呼一声朝前倒去。她这一摔还不要紧,本能之下抓住了手边上的一只衣袖想要自救。
    那衣袖可不是旁人的,正是倒霉的昭娇公主的。
    安庆郡主年小体弱,本该没多少分量,谁知这么一扯竟把昭娇扯得直接从椅子上翻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昭娇是毫无防备之下摔倒的,两颗牙齿被磕得松动,血流得满嘴都是;倒是那罪魁祸首安庆,摔下去的时候后背着地,也没伤着。
    两个女孩子一块儿摔倒,众人都惊愕地看过来。待看见昭娇公主满嘴是血时,连赵太后都吓住了,忙道:“哎哟,怎么摔得这么厉害!快,请御医来瞧瞧,可别把她的牙摔断了,日后可难长出来!”
    好几个皇子妃都忙上去搀扶两人。安庆运气好,揉着自己的腰先站了起来,并无大碍。而昭娇可是伤势凄惨,她疼得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呜呜咽咽地滚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她搀扶起,旁边婢女麻利地递上帕子先给她止血。她用帕子捂着嘴巴,等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刚缓过去,她就嚎哭着指责道:“安庆!都是你,你自个儿摔了不要紧,竟还扯上我!”
    因着伤及门牙,昭娇的声色含混不清,但那凄厉的惨叫可是把旁边人都吓住了。昭娇按着自己的门牙,又哭诉道:“我这两颗牙要是掉了,我绝饶不了你!”
    昭娇模样狼狈、声色尖锐,瞧着颇似一市井泼妇。只是这会儿大家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实在是伤得有点惨了。关键是门牙这玩意,又不是小孩子了,掉了真的长不出来!
    赵太后人老心软,还亲自上前查看,心疼道:“你快别说话了,省得待会真掉了!”
    昭娇不敢说话了,却是用一双吃人的目光瞪着安庆郡主的脸庞。
    安庆吓得跟着哭了起来,朝昭娇跪地请罪,涕泪连连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此时不光是昭娇,不少人也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安庆。真是,自个儿走路不当心,反倒牵连别人!这安庆郡主的确是有些不懂事的……
    不多时,两个医女先跑了进来,跪下请安。御医则并没有来,因着除夕夜臣子们都在自个儿家里守岁,进宫来也需要一定时间,便先请了医女来瞧。两个医女上前给昭娇查看了伤势,道:“公主的牙龈和嘴唇受了伤,但没伤着神经,这牙也不会掉,还请公主放心。”
    昭娇公主大松一口气。医女又道:“只是近来可不能随意吃东西了,至多用些流食物。”
    什么?只能吃粥?
    昭娇简直又想跳起来,问道:“这多少日子才能好?”
    医女道:“约莫半个月吧。”
    半个月!
    昭娇气得脸都发紫了,再看身前跪着哭的安庆郡主,更是火冒三丈,目光更加骇人。
    安庆郡主吓得惶恐万状,颤抖着上前扶住昭娇的胳膊道:“五姑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我扶着您吧!”
    若放在从前,昭娇定会甩开她的手,然后狠狠赏她一个耳刮子。只是现在,昭娇可再也不敢这样做了。
    豫王和母妃都失了宠,母妃还在禁足……她这个公主已经不是圣上最疼爱的孩子了!反倒是太子颇得圣上的看重……
    想到这儿,昭娇死死忍着气,任凭安庆扶她。
    只是安庆刚搀着她坐下,却突地指着她方才跌到的地方,叫道:“哎呀,这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一愣,纷纷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一只赤金镶玛瑙凤尾衔珠的簪子正躺在地上。
    立即有离得近的一位公主上前拾了起来,笑道:“这簪子做工这般精致,是哪个掉的?安庆,若这不是你的,该就是昭娇的了。”
    方才摔倒的只有昭娇和安庆两个人,这簪子又是落在地上的,定是两人之中的一个掉的。
    然而,这位公主话音刚落,簪子便被昭娇一手抢去。
    “这是我的!”昭娇不顾门牙疼痛,高叫道,一壁如珍宝一般捂在怀里不准人瞧了。
    “哟,不过是个簪子,瞧你宝贝地。”另外几个皇子妃也笑道:“你贵为公主什么好东西没有,此前还听说你连夜明珠都不放在眼中,倒是如此看重一支金簪。是个什么簪子,快给咱们瞧瞧。”
    大家都来看昭娇的簪子,昭娇却越发绷紧了脸蛋,扭头捂着簪子不准看。大家看她这副模样都笑了,三皇子妃道:“瞧你紧张地,该不会是哪个心上人送的吧?”
    这话一出,大家哄笑一团。
    屋子里先前压抑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心上人这话,女子是最不敢提的。寻常的大户人家听了这样的词都能扣上一顶“水性杨花”的帽子。不过公主又不一样了,公主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性,身份高于驸马,无须遵守一般女子的“三从四德”。而公主还能够自己挑选驸马,婚后若是不满意还能够自主和离,之后再嫁也是不愁的。
    因此在宫中,公主在女德方面的约束向来宽松。大秦朝里也出过几个放荡的公主,养面首甚至养和尚,皇室非但不约束,反倒护着。
    大家开昭娇的玩笑也不避讳,只是昭娇一张脸却是红透了,低头不肯言语。
    原来,三皇子妃那随口一句的玩笑竟然猜了个准——昭娇怀里的簪子,可不就是男人送的。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那还是半个月之前——
    ***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
    冰冷的雪地里,昭娇公主披头散发,跪在乾清宫前头请罪。
    没有人回应她。圣上的房门紧闭着,门前站着的大太监梁进忠面上十分为难,却死活不敢给她开门。
    若是从前,遑论她跪在雪地里,便是打个喷嚏父皇都会担忧半日。可是现在,父皇……父皇再也不疼她了!
    在连续三日跪求父皇无果后,昭娇终于承认了这个残忍的事实。她从小受尽恩宠,总以为父皇会宠爱自己一辈子,但现在她才明白——她的父亲,首先是这个国家的君王,随后才是一个丈夫和父亲。这个男人,和寻常的父亲不一样。
    他冷血而残忍,前一日还放在手里宠的人,后一日就能翻脸不认。
    为了兄长和母妃,昭娇冒死求情,非但没能救出亲人,反倒连带着自己也被父皇厌弃。昭娇哭得眼睛都肿了,在那之后连续跪求了三日,却连父皇的面都没见到。
    如今是第三日了。天色渐渐暗淡,跪得双腿麻木的昭娇踉跄着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只是就在她跨出乾清宫外门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昭娇摔下去的时候没觉得疼。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一个壮实的胸膛抱在了怀里。
    对方是个男人,身披甲胄,腰佩刀剑。一开始的时候昭娇吓了一跳,慌忙从对方怀里跳出来。只是随后她就看清了对方面貌,忍不住又是一惊。
    “徐,徐大将军?”
    昭娇那一双死灰一般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惊喜。她看四下无人,竟上前抓住了徐策的胳膊道:“方才是大将军救了我?”
    徐策这人她最清楚不过,她以公主之尊倾心与他,却一次次被他残忍拒绝。这个男人简直是一块化不开的坚冰,眼睛里半分感情都没有,永远都会冷漠地守着君臣之礼。后来她忍不住了,干脆修书一封公然是爱,然而徐策竟以“臣子之身卑微不足以迎娶公主”为由,再次冠冕堂皇地回绝了她!
    昭娇因此气得肝火上涌,什么自身卑微?皇室的公主们再尊贵,却早晚都要嫁人的,若是不能嫁给臣子的话,可不就只能和亲去了!和亲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对于公主们来说,徐家这样显赫的望族是她们的首选了。徐策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拿一个俗套的理由来敷衍她,这只能说明——不是人家徐策配不上自己,是徐策觉着自己配不上他!
    昭娇公主也不知自己是怎地了。徐策的态度让她的心都碎了,但无论徐策怎样伤害她,她都无法控制自己。她甚至想,她可以等到二皇兄登基后,再将徐策囚禁在自己身边。那个时候她会坐拥天下,而徐家作为手下败将,只能苟延残喘!
    从小到大,她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徐策,只能是她的人!若徐策回心转意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她也能用权力折断他的羽翼,让他成为自己的私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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