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很是头疼,这不掏钱吧,没人给你办事;不办事吧,兵部的权柄要被人蚕食,朝堂上和他不合的御史们要趁机弹劾他,长此以往……难道要看着萧家继续往下滑么!
    正一筹莫展,他的夫人傅妙仪摸透了他的心思,首先将自个儿全部的嫁妆都拿出来了,几个兴隆的铺子也卖了应急,足有八万两白银。
    萧云天自然高兴,当日夜里就宿在了傅妙仪屋里。可这八万两银子看着多,但花起来就没多少了。其中五万两被萧云天一把送给了他的上司兵部尚书大人,是送的银票,不是物件。不过数日,钱又花光了。
    谁料那傅妙仪竟又拿出了几万两的银子塞给萧云天,让他尽管花。萧云天就奇了,这傅妙仪的嫁妆能有这么多?傅妙仪却笑说她有地方弄到银子,让他别担心。
    这之后,傅妙仪陆陆续续塞给了萧云天二三十万两的银子,愣是把萧云天想打点的人都打点完了。直到这时候,萧云天才问她这钱到底从哪里来,傅妙仪支吾了两句,说是她从傅家的产业里挪用的。
    原来谢氏,哦不是翠鹃,她在傅家执掌中馈七八年,手里握着傅家所有的产业和财富。在她失了掌家权之后,每个铺子庄子里仍然有她安插的人手,就是为着以防不测的。果然如今用上了。
    傅妙仪动用了她留下来的所有的心腹,悄无声地支用了十几万两银钱,账目又做得平,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傅妙仪这样一说,萧云天更加动容了,心道她竟然能为了萧家去自个儿的娘家挪用钱财,还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
    萧云天一时对傅妙仪很是感激,再也不打她了,还日日宿在她的屋子里,恩爱万分。不仅如此,萧云天还劝说母亲苗氏不要再为难傅妙仪。苗氏仍然不喜欢傅妙仪,但听说她帮了萧家这么大的忙,对她也有了几分好颜色。
    傅妙仪趁热打铁,向萧云天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那就是拉拢傅家。
    傅家和萧家本就是姻亲,如今疏远了而已。萧云天起先不乐意,他对傅家的背叛是十分不满的。傅妙仪就劝他说,傅家在京城里是个不上不下的氏族,从前萧家显赫瞧不上,可现在萧家有难了,傅家也能帮上忙。尤其自己的父亲是个有些才干的官吏,自己那八妹妹又是太后封的县主。
    提起傅锦仪,萧云天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在他心里这死丫头可是欠自己一条命的!但再不甘心,萧云天还是不得不承认,傅妙仪说得对。
    傅家好歹也是萧家的姻亲,只要自己主动拉拢,傅家不可能坐视不理。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而且傅守仁那个官位又是用处极大的,能帮不少忙。
    如此想来萧云天便应允了,而傅妙仪那边又有另一个主意等着他——那就是用邹大学士弟子的机会暗中卖傅家一个人情,既能拉拢傅家,又能把傅德明这个傅家下一任的继承人收归己用。
    萧云天一听,高兴地将傅妙仪抱了起来,夸她深谋远虑。于是,就有了萧云天拿着父辈的情分给傅德明换来求学的机会、傅妙仪又用它换回了谢氏性命的事情。
    傅妙仪在娘家救母的事情,萧云天听说后并未责怪她,苗氏不过说了傅妙仪两句日后不要私自出府,便放下了。
    傅妙仪既救了母亲,又为自己的弟弟博了个好前途,还得到了丈夫和婆婆的宠爱,是一箭三雕。而萧家更是靠着傅妙仪拿出来的巨款,缓慢地渡过了这次危机。京城中关于苗氏的流言渐渐消散,而那些趁势为难萧家的人也纷纷偃旗息鼓,萧云天一心扑在公务上,指望着把今年的政绩做得更好些,让皇室重新赏识他。
    如此一来,可谓皆大欢喜。唯有傅家的产业出现了巨大的亏空,那三太太执掌中馈的日子短,一时不曾察觉。直到到了这一年的年关,三太太一对账,才吓出一身冷汗。
    ***
    “你说什么,亏了二十五万两?!”傅老夫人的拐杖咚地一声戳在地上,朝着跪着的三太太大怒道。
    二十五万两是个什么概念?那几乎是傅家全部的家底了。几乎所有的铺子和田产都出现亏空,甚至有两处价值最高的千倾良田,那是傅家的祖产和老底,竟然不知不觉被人私自出售,卖给了别的大户人家!
    二十五万两啊!一个高门大户里所有的产业也就这些了,傅家如今完全成了一个空壳子!甚至连铺子里伙计们的酬劳都发不出来,府中丫鬟婆子们乃至上头夫人小姐的月例银子也发不出来了,另外还有好几家债主上门催债!
    三太太也实在是慌了,才不得不兜底给了老夫人。傅老夫人一听几乎气得晕厥过去,她拍着桌子喝令丫鬟们传家法,先把那倒霉的三太太打了十板子。
    三太太从没挨过打,但这顿打她可是挨得心服口服,如果挨一顿打能把那巨款弥补上的话她宁愿挨二十个板子啊!二十五万两,把她卖了都还不起啊!
    板子打完了,三太太跪在地上哭,傅老夫人脸色发青,一连声地叫着让傅守仁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都有些慌了。而正在这时候,听说此事的傅锦仪和傅萱仪一同过来了。
    傅锦仪上来便给老夫人揉着胸口,道:“有什么过不去坎儿呢,不就是银子么,先借些银子过了眼下的难关,日后再慢慢地还吧。”傅老夫人却长叹一声道:“哪里有这样简单,亏了二十五万两啊,是把咱们整个傅家都掏空了啊!”
    傅锦仪惊愕道:“亏了那么多?唉,只是咱们着急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只能一手彻查那些铺子庄子的掌柜们,一手想别的办法去挪些银子来,先把外头的债务偿还了才是。”
    傅老夫人道:“是这个理。已经着人去办了。只是……东挪西凑,也没还上外债,我如今也不知要从哪里拿钱了。就连我自个儿的体己……那么几万两银子,平日看着多,实则也是不够的。”
    傅老夫人是没法子了,连自己的嫁妆都拿出来了。她出身名门,嫁妆也有数十万,只是这些年三个儿子娶媳妇、给长子在官场上铺路之类,七七八八花了大半,倒还剩些老底。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够的。
    难道真要把傅家祖传下来的几件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和珍宝摆件卖掉?那可是傅家祖上的东西,卖了岂不是对不起祖宗啊!
    傅锦仪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老夫人将自己的嫁妆都拿出来了,不如将我母亲的嫁妆也一并拿出来吧。我不是母亲亲生的,这件事情去问问曦儿的意思,若他同意,就这样做。”
    “你母亲的嫁妆?”傅老夫人一愣,才想起她说的是陶氏,并非谢氏。也是,陶氏出身高,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不菲的财物。因为陶氏有儿子,按着惯例,她死后嫁妆的大头要留给傅德曦,小头给傅华仪。
    傅老夫人还记得,从前傅华仪出嫁的时候,嫁妆也不过三万两,对嫡长女这个身份来说是个不高不低的数字。这样算来,陶氏应该还剩下七八万的钱,都在傅德曦名下。
    傅德曦年幼且是个傻子,傅老夫人做主将他应得的产业都放在他名下,但打理的事情只能交给当初掌家的翠鹃。提起这一茬,傅老夫人看见了希望,忙命人将傅德曦带过来。
    傅德曦近来身子渐渐痊愈,已经能听懂很多话、也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了,只是念书写字还是不成。傅锦仪还煞费苦心地教他学习礼数规矩,整日整日地学,如今站出来也像回事儿了。
    傅德曦被带过来,神色虽呆滞,也懂得跪下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瞧着很是欣慰,将要挪动嫁妆的事情和他说了,傅德曦听得似懂非懂,傅锦仪在侧解释道:“就是家里需要钱,想借你的钱,你能不能拿呢?”
    傅德曦和傅锦仪相处久了,如今也把她当做自己最亲的人,对傅锦仪的要求没有不答应的。他连忙点头道:“妹妹要,就拿去。”
    傅锦仪嘴角一抽。上头傅老夫人却动容地叹息,夸他是好孩子。便连忙命令三太太拿着对牌和钥匙去库房搬钱。
    三太太将钥匙给了傅老夫人身边的白嬷嬷,由白嬷嬷领人过去。一会儿功夫,一群婆子抬进来了二十几口大箱子,便是傅德曦名下所有的钱。另外还有一个银箱子,里头是陶氏留给儿女的压箱钱,数了数有一万两。
    老夫人先把那一箱子现钱给外院管事,命拿去还债。随后打开旁的箱子,这一开,差点又把傅老夫人吓死。
    原来那陶氏留下来的嫁妆,竟也是个空壳子了。二十多箱子的嫁妆,原本是塞满了首饰衣裳、翡翠珍珠、玉器古玩之类的东西,如今每个箱子都空空如也,底下几两碎银子。老夫人气得嘴唇都开始抖,指着三太太道:“这,这就是你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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