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仪顿时懵了,四周转着寻找傅锦仪。她在屋子里头转遍了,又从后院的小门钻出来,入眼的只有陌生的瓦房,傅锦仪又在哪儿?
    “八妹妹,你,你跑哪儿了啊!”傅嘉仪急了,心里直打鼓:刚才还在这儿的,怎么就不见了!难道,难道这傅锦仪是故意要逃跑?
    不可能!这个傻兮兮的八妹妹哪里会知道母亲的计划!
    该不会,这傻东西上完茅房出来后,走错了路?
    傅嘉仪心乱如麻,连忙一间一间屋子地寻找。找了半晌一无所获,正焦虑间,突然又瞧见对面屋子的院墙里头漏出一抹紫色的衣角,可不是和傅锦仪衣裳的颜色一模一样。
    傅嘉仪一喜,提着裙子奔过去,想也不想就推开了门。
    这一开门,傅嘉仪傻了。
    屋子里头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撞开门的瞬间,妇人的低语声还犹在耳侧:“我就你这么一个侄女,给徐策配个二房还配不上么!你放心,徐策他这会儿刚吃了酒,就在隔壁书房歇着,等会儿你就……”
    话未说完,傅嘉仪一头撞了进去。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惊愕地站起来。等看清来人,那年长的妇人指着道:“你,你是傅家的姑娘?”
    傅嘉仪这会儿也是惊了。她不成想会在这儿遇上薛姨娘!
    这两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国公府薛姨娘领着她那娘家的侄女、自称国公府表小姐的。
    “薛,薛夫人!”傅嘉仪张口解释,一时间对于自己擅闯了主人家的屋子感到羞愧:“我,我不知道您在这儿……”
    薛姨娘的脸色却不大好。
    她有些恼火地看着傅嘉仪——任谁在说隐秘的事情时被人偷听,都会很恼怒吧!
    “你在这儿做什么!”薛姨娘还没开口,身后那位表小姐就羞恼地站了起来:“傅家的千金,竟然在主人家听壁角!真是没教养!”又跺脚看向薛姨娘:“姑姑,咱们刚才说的话,没被她听见吧?”
    薛姨娘唯一的侄女,名唤薛巧慧。
    薛家本也是官宦人家,后来获罪没落了,薛姨娘才不得不给人做妾。这些年仗着国公府的势力,薛家慢慢地又显赫起来,如今薛姨娘的父亲已经做了从四品的金陵通判。薛巧慧也从一个罪臣之女,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的千金小姐,她完全能够嫁给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做正妻。
    可问题是……
    身为徐家后宅实际掌控者的薛姨娘,对和自己娘家一样的小户官家实在看不上。她又是个妾,自觉进高门做妾是一条康庄大道——她自己不就过得很好么!
    而把自家侄女塞给和自己争夺国公府继承权的徐策做妾,薛姨娘还有更深的考虑。
    薛巧慧是个黄花闺女,方才自个儿躲在这里和姑姑商量那见不得人事,莫名被个外人撞见了,自然羞恼。她跺着脚指责傅嘉仪,傅嘉仪则涨红着脸,尴尬道:“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
    而这个时候,那边薛姨娘一伸手,拦下了跳脚的侄女。
    “巧慧,你退下。”薛姨娘的脸色冰冷起来,抬着下巴对傅嘉仪道:“傅家姑娘,你也别急着走。”
    她一壁说着,一壁凑近了傅嘉仪。
    “巧慧,我平日里的教诲,你还是没有记牢啊。”薛姨娘步步走近,却是朝着身后的薛巧慧训斥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后宅就是女人的战场,一着不慎,你怕是连命都能赔进去。傅家的姑娘闯进了这间屋子里,你就没觉着奇怪么。”
    薛巧慧一时愣住。
    “愚蠢!”薛姨娘冷哼道:“徐策今日在席间与同僚们多喝了几口酒,方才已经被我遣人送到了这里的书房歇息!而这个傅家的姑娘,若没有什么缘由,她为何要擅闯这个地方?若我猜得没错,哼哼。”
    薛姨娘嗤笑两声:“人家可是打着和我们一样的算盘呢!”
    薛巧慧这会儿才惊了,转头盯着傅嘉仪大怒:“说得是!你一个外人,也敢在国公府里乱闯!还好巧不巧闯到了这儿!若说没有心思,鬼才信呢!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想着勾引表哥!”
    傅嘉仪早懵了,张口结舌道:“什么?勾引你表哥?你,你,你说什么!”
    这都哪儿跟哪儿,勾引徐将军的分明是傅锦仪!她是得了谢氏吩咐,要将傅锦仪送到外头的紫竹苑里,那是徐策从前在府中居住的院子,如今他回来了,应该还住在旧处。可现在……
    “傅家姑娘,你还想嘴硬?”薛姨娘上前一把扯下了她的香囊,放在鼻尖上嗅了一下子。
    “迷迭香,这是外头勾栏里的药吧?”薛姨娘眼角里带着冷嘲:“好哇,还准备地这般周全!这药也就是咱们女人闻着无碍,男人闻了,那可要如狼似虎,非要不可的。我真没想到,你们堂堂傅家书香门第,倒也用起了这样的手段!”
    薛姨娘狠狠将香囊扔在地上,随着一声轻响,傅嘉仪浑身一悚:这,这不是自己方才费心送给傅锦仪的香囊吗?
    怎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一想起这药的效用,傅嘉仪脸色就惨白了。这迷迭香可实在是下作的污物,大户人家里是绝不准用的,只是母亲说了,用它来对付男人可是一百个管用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傅嘉仪已经慌了:“这不是我的东西呀,我……”
    话未说完,薛姨娘一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随后,第二个耳光也上来了。薛姨娘打了两巴掌,又顺手拎起八宝柜上的一只绣花鞋,劈头盖脸朝傅嘉仪打去。
    “巧慧,你给我学着点,对付抢男人的贱妇,可不能手软!”薛姨娘下手极重,抄着鞋底子狠狠拍在傅嘉仪头上、脸上。
    薛巧慧开始看得吃惊,随后也拿起了另一只绣鞋,愤怒地朝傅嘉仪打去。
    “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我打死你!”薛姨娘出身贫寒,当着国公爷的面温柔可人,转脸就骂出了脏话。她肆意殴打傅嘉仪,打了半晌,却又想起什么,指着薛巧慧道:“你也别在这儿耽搁了!快去隔壁书房瞧瞧你表哥!这傅家的丫头撞在了咱们手上,可不知还有没有别人打你表哥的主意!”
    薛巧慧一惊,忙点头道:“我这就去!”徐策此时在书房醒酒,可保不准有多少女人打着小算盘!毕竟今日操办国公夫人的寿辰,来往的宾客众多,人多事就多啊!
    她拔腿跑了,那边傅嘉仪痛哭着滚在地上,迎接她的是一下又一下的鞋底子。
    ***
    待客厅后院的谢氏,此时颇有些焦头烂额。
    她坐在更衣的抱厦里,脸色铁青,发髻散乱,捂着的手臂上渗出一层鲜红的血水。而在她的脚边上,傅萱仪同样衣衫不整、头脸狼狈,已经晕了过去。
    “这个死丫头!”谢氏恶狠狠地啐道:“就知道她不是个老实的!”一边叱骂身前的两个仆妇:“你们就是两个饭桶,连个小丫头都制不住!”
    谢氏没想到傅萱仪真的要和她拼命!为了不做妾,傅萱仪连死都不怕!
    傅萱仪拿簪子戳伤了自己的脖子,母女二人僵持了两刻钟,直到傅萱仪的胳膊酸得开始发抖。两个仆妇瞅准机会,扑上去抢簪子。
    傅萱仪可不好拿住,她拼死反抗,握着簪子划伤了两个婆子,竟还冲上去厮打谢氏。抱厦里乱成一团,傅萱仪揪着谢氏的头发,握着簪子往她身上戳,口中喊着:“你要毁了我一辈子,我就拖着你一块儿死!”
    好在谢氏人多,两个婆子到底把傅萱仪压住了。谢氏气急败坏,将预备好的迷药都给她灌了进去,又被她咬伤了手指。
    最后傅萱仪不甘心地晕了过去,谢氏弄得一身狼狈。
    “张大勇家的呢?让她去前头书房探消息,这会儿还没回来!”谢氏怒道。
    留下来的两个仆妇拖着半死不活的傅萱仪,其中一个怕了,建议道:“太太,不如先把人抬过去吧!咱们出来地久了,再不回去,老夫人怕是就要派人出来找!”
    谢氏冷道:“走出了这一步,还管那个老虔婆做什么!”看了看傅萱仪,道:“再等等!也不知徐将军那边是个什么境况,咱们贸然抬人过去不妥。”
    说话间,外头门“砰”地一撞,张大勇家的闯了进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大太太!书房那边出事了!”
    谢氏眉头一挑。
    “紫竹林里的院落是徐大将军的住处。我打听了,您猜得没错,徐大将军今日给母亲祝寿,额外高兴些,便与同僚们多喝了几杯酒。一时醉了,下人将他扶了过去。”张大勇家的喘了口气:“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徐将军虽然在,那紫竹林里却闹起来了。”张大勇家的急促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国公府的两个管事嬷嬷领了十几个人冲进去了,里头还听见有人叫骂!奴婢想进去打探,让两个婆子拦住了,只好回来禀太太。”
    谢氏的眉头轻轻皱起:“你说,那边闹起来了?”旋即却是一喜:“还有人叫骂,骂的什么?”
    紫竹林那边怎么会无缘无故闹起来?
    难道是——嘉仪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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