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喂小猪呢?!
    “师父,你又拐着弯骂我吃得多,胖的像猪了?”
    “哪能啊,”白芷笑道,“猪可没有你胖。”
    温宁:……
    师父坏人!
    小姑娘鼓起腮帮子。
    偏无音搁下笔,在一旁含笑道:“胖一些好。”
    温宁:……
    好想打人qaq
    她委委屈屈的坐在八仙桌边上,左边是白芷,右边是无音,虽然被师父说吃得多了,但是她还是给师父夹了一筷子菜:“师父吃,你爱吃的红烧肉。”
    白芷也给温宁夹了一筷子肉丸子,师徒两个都是吃肉党,无音一个茹素派,坐在一边,连菜碟子都是和他俩分开的,单独在一旁,看着可怜巴巴。他看着温宁给白芷夹菜,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宁注意到他再看自己的筷子,又看了看边上的肉菜,和自己夹过肉菜的筷子,原本也想给他夹颗小白菜的筷子收了回来,咬着嘴唇,差点没把鼻子也埋进饭碗里。
    无音收回目光,依旧沉稳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素斋。
    过了一会,给小姑娘夹了一块豆腐,“吃吧。”他轻声道。
    温宁缩着脖子吃掉了这块豆腐,眨了眨眼,也不敢用沾了荤腥的筷子给他夹菜,只好换成勺子,给他勺了一个蒸板栗:“圣僧也尝尝。”
    白芷:……
    他有不好的预感。
    还有你个和尚怎么请我徒弟吃你的豆腐?居心何在?
    大约是无音这几日跟的实在是紧,温宁到是不再有被什么人尾随着的感觉了,接下来一个月,除了前来求诊的病人,到是岁月静好。
    若要说有什么大事,也就是“蝴蝶盗”落网,秦相爷之子秦双立功受了封赏。
    蝴蝶盗落了网,无音也就搬出了主卧,又睡回了书房。
    这日,温宁在湖边洗做素藕夹的嫩藕,白芷背着行囊走到她边上,问道:“徒儿,随我云游去吗?”前些日子,他将长成的“番薯”借大长公主这条路子献上,先是献药方,又是献良种,番薯,他受了圣上一番嘉奖,原本是要请他去太医院做官的,他却要了金银赏赐,全存在昙家银号里,自己又准备外出云游了。
    温宁想了想,摇摇头:“我答应过圣僧,要陪他二十年的。”
    白芷看着她:“你且老实告诉为师,你对那无音……”
    温宁放下手上的嫩藕:“师父,你常说我是个七情不满,六欲缺缺的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圣僧是要重归佛门的,我知道。”她把手放在心上,“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我也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不会对我有寻常人家的情爱。”她抬起眼来,看着这个养了自己十几年,当做老父亲一样的人,“你放心吧,徒儿心里清楚着呢。”
    “我只是放不下他,和他不爱我,没有关系。”
    “医药之理,唯在‘度’,万物相知,相处,都是一个‘度’,我与圣僧,如此这样相濡以沫,便是一个‘度’了。徒儿不是痴心妄想之人。”她站起来,对着白芷深深的鞠了一躬,“徒儿谢过师父多年教诲,徒儿谨记在心,只是我就是这般性子,撞了南墙也不回的。”
    白芷看着她,他一直都是个随意的性子,也知道徒儿大了,当随她的性子去,便叹了口气:“你若是还想和为师一起云游,便去昙家银号,为师总能找到你。”他这个徒儿是说一不二的倔强性子,拉不回来的。
    “徒儿明白。”温宁浅笑。
    之后的日子,到是如同温宁所想要的一般,她同无音同桌而食,分房而居,他默写经卷,她收小弟子教授医道,一年,两年,十年,十五年,她的鬓角到是依然乌黑,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来。
    温宁成了永安府有名的女医,人皆呼她为“宁夫人”,座下弟子无数,仁心堂弟子遍布天下。而无音书房里的万丈经卷,越来越多,越来越厚。
    这十几年来,小筑外头的世界只是过耳清风。
    什么圣上力排众议,立了一个西域美人为后。什么秦相爷染病身亡。
    岁月如水,大浪淘沙。
    大靖长乐十三年,靖武帝崩,太子登位,册封皇后邱氏为太后,改年号为平禧,大赦天下。
    平禧三年,天降祥瑞,新帝重建慈济寺。
    无音站在万丈经卷前,他已经不再年轻,连鬓角都泛着银丝。
    这数十年来,他从未曾放下作为僧人的清规戒律。
    “若是无音问小檀越一句,”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只是呼她为小檀越,他轻声问道,“若是……”
    “随你的初心去。”那人却不让他问出口,“大浪淘沙,这世上,好多人距离自己的初心只有一步之遥,你只差一小步,便能圆满了。莫让自己后悔。”
    无音回头,却发现她早已经不见了。
    只余下多年前,在小筑旁种下的银杏,像是融了一树金,随风缓缓的淌着。
    树叶沙沙作响。
    她陪了她数十年,却不知为何,说走便走了,一句话也不让他问出口。
    就这样,藏了一个永恒的疑惑在他心底。
    ……
    “师父,师父?”耳边传来小沙弥的呼唤声,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和尚睁开眼,身上铺了一身银杏叶,手里拿着一副纸张泛黄观音画像。
    “师父,这观音像怎么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啊?”小沙弥歪着头问他。
    “是啊,为什么不一样呢?”老和尚抬起头,看着天际缓缓飘落的银杏叶,轻声问道,“这银杏叶,真好看啊。”他感叹,“若是我圆寂了,便把这幅观音像和我一起火化了吧。”
    圣僧无音,以一人之力,雇复原了灭于靖武帝之手的万卷经书孤本,却没有留在慈济寺,而只是找了一个小山寺独居,直到晚年,才收了一个小徒弟。他在那山寺里种下了好多银杏,每年银杏丰收的时候,掉的那黄黄的果子到处都是。
    银杏入药,温肺益气,可缓解心痛之症。
    这观音像,是他当初默写经文,陷入瓶颈时所画,不知怎么的,画着画着,便越来越像那个劝他坚守初心的女子。
    “昔年我曾还俗,爱过一个女子,我曾想问她一个问题,可是她不让我问……”
    “我曾疑惑过,后来才明白,为何她不让我问。”
    “可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再也找不到她了。”
    小沙弥懵懂的看着他:“师父不是说,魔王波旬长派遣魔女特里希那(爱欲)来扰乱僧人修行么?师父为何又突然说起当年的事情了?”
    老和尚伸手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爱和爱欲是不一样的。”爱欲可以忍耐,可以战胜,可以和解。
    可是爱,藏不住,抹不去,忘不了。
    “徒儿,我累了,去给我倒杯水来。”他对小沙弥道。
    小沙弥站起来,心有所动,但是还是乖乖去给师父道岔,老和尚抱着他的观音像,仰起头,靠在了银杏树下。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好多好多年前,那沙沙作响的树叶,到底盖住了什么声音。
    那是一个痴人,一个不忍让他毁了多年修行的人,掩面而泣的声音。
    他闭上眼,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观音像上。
    “哗啦——”
    水声倾泻,如泣如怨,如歌如诉。
    ——
    梦境之外。
    被岷龙吸入腹中那一刻,无音只来得及一把将温宁紧紧抓住。
    小姑娘紧紧的抱住“梦非梦”,两人一起朝着幽暗深沉的岷龙腹中坠去。
    无音抱着温宁,温宁抱着“梦非梦”,那岷龙腹中有大量和它共生的“梦萤火”,不巧的是,梦非梦的入梦诀香,便是“梦萤火”的排泄物提炼而出,如此数量的梦萤火,撞上梦非梦,居然将十几人强行带入梦中。
    而如今,被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梦非梦,从上头居然倾泻出一汪清泉来。
    ——梦还泉,乃是梦中人真心之泪所化。
    温宁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清醒过来,她只觉得头晕脑胀,心底一股难以排遣的郁闷,忧伤,让她忍不住想要逮着什么人狠狠的哭上一顿。
    从梦非梦中倾泻而出的泉水积了一汪水坑,将温宁和无音的衣服都浸得湿透,小姑娘晕乎乎的爬起来,用力推了推无音。
    后者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
    “佛子,太好了你没事……咦,为什么梦非梦上有水流出来?”小姑娘瞪大了眼,一脸茫然的看着无音。
    后者看着她。
    温宁:……
    “佛子?”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她为什么觉得佛子现在看上去好可怕。
    月清风,如同高山雪莲一样的和尚,身边绕着梦萤火那星星点点的蓝绿色荧光,煞是好看。
    只见他薄唇亲启,像是十分艰难困惑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问题:“修佛……不算男人?”
    温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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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的梦还泉,以及和尚的怨念。
    和尚:修佛不算男人?
    第83章
    温宁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困惑的大和尚,他……他……他会什么会知道自己私底下自我安慰的话?
    小姑娘立刻坐直身子,极有求生欲的说了一句:“谁说的?!佛子温和大度,真真大丈夫是也!”她不仅说,还学着邱婉婉比起了两个大拇指。
    一双眼睛眨呀眨得,脸上还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
    无音:……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他的小姑娘到底被邱檀越给带坏了。
    他垂下眼,看着温宁身上的衣服,新月宗筑基弟子的宗门服饰偏厚,颜色也深沉,原本沾湿了不会透,偏偏小姑娘不喜欢那青白二色的宗门服饰,喜欢穿襦裙,曲裾,霓裳这样的服饰,她现在身上穿着便是一套鲛绡霓裳,沾了水,嫣嫣点点透出里头浅红的牡丹绣金抹胸来。
    温宁见无音移开目光,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幅浑身湿透的模样,连忙慌得给自己施了一个涤尘咒,才扭头看了一眼无音。
    明明都是湿透了,他的僧袍好严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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