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过一次,知道臭号的情况,温钧路过的时候,特意扫了一眼朱诚良的方向,打算顺带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不出意料,朱诚良的脸色相比昨天更加难看,拿着笔,正在答题,眼神烦躁,手臂有些颤抖,情况更不好了。
    他没有注意到温钧的到来。
    温钧眯了眯眼。
    “看什么看?”衙役低声警告,“快去快回,别胡乱张望。”
    温钧垂眸,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上了茅厕后,在衙役的看守下离开这里,回到号房继续答题。
    不知道朱诚良还能坚持多久。
    温钧可不认为,朱诚良能撑过九天时间,这个天气,他最多三天就放弃了吧。
    事实上,朱诚良比他以为的还要不如。
    晚上睡觉前,温钧第三次去茅厕的时候,就发现那间号房里,已经不见了朱诚良的身影。
    这才第二天。
    温钧微微错愕之后,很快理解。
    在苍州城参加院试的时候,他和朱诚良有过几次交谈,知道朱家情况如何。
    朱家富足,家里只有朱诚良一个独子,他从小衣食无忧地长大,家境给他带来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很难拥有的东西。
    除了栽倒在王雪雁身上,吃了苦,这辈子都没受过一次委屈。
    臭号的影响力如此之大,他没有为功名而拼命的必要,当机立断放弃,从贡院里离开,准备下一届乡试也很正常。
    可是,下一届乡试……
    温钧回到号房,忍不住思考,如果他去了京城后,劝解王家大舅请病假,避开下一届乡试的主考官职位,下一届乡试还会不会出现大篇幅作弊的情况。
    想了想,应该还是会有作弊情况吧。
    回想原著,男主七皇子此刻的势力,还远远不到能够命令一府官员的程度,江南府的官员,也不可能为了讨好一个七皇子,豁出全家性命去集体陷害王大舅。不出意外,作弊一事,和男主、和王大舅都没有什么关联,是江南上下官员派系出的问题。
    如此一来,就算王家大舅不来监考,下一届乡试还是会有这种情况。
    到时候朱诚良参加乡试,一旦通过,八成会遭遇池鱼之殃,被问罪下狱。
    要不要提醒朱诚良一下?
    这个念头在温钧的心里浮现了一下,很快被他按了下去。
    这种未卜先知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朱诚良还不值得他费心思,暴露自己。
    他将来肯定要劝住赵博等人不去乡试,两个好友不去,已经十分扎眼,再来一个朱诚良,暴露的可能性会大大上涨。
    三个和温钧有关联的人,都没有参加乡试,然后那一届乡试就出事了……
    一旦有人注意到这里面的玄机,说出去,而钦差大人糊涂一些,狠心一些,直接将温钧下狱,温钧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将苗条掐死在襁褓里。
    温钧在心里冷酷地想着,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答题。
    第三天,衙役来收卷,然后打开了考棚的门,让大家透透气,自由活动,夜里再回号房休息,等待第二场考试。
    臭号的考生迫不及待冲了出去,其余的考生早在号房呆腻了,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温钧站起来,无意瞥见,摇头笑了笑,正要出门,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看了眼空荡荡的号房,再看了眼不远处的衙役,转过身将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才最后出去。
    万事还是留一手比较好。
    出了号房,温钧深呼吸几口,缓缓走动,活动身上的筋骨。
    “温钧!”
    走到另一排号房边上,忽然,丛安虚弱却惊喜的声音响起。
    温钧抬头,这才诧异地发现丛安竟然和他在一个场地里。
    乡试的考生众多,肯定不能全部安排在一处,事实上,他们被分成了四个考试场地,每个场地里用围墙隔开,里面有十条长巷,一条巷子就是一排号房,考生们被打乱抽签,分在不同的地方,很少有来自同一处地方的人分在一个巷子,也很少有分在一个场地的。
    能够遇见丛安,算是意外之喜。
    就是丛安的脸色太过难看了些,温钧眉心微拧,上前扶住他:“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丛安摇头,刚刚的惊喜立刻褪去,哭丧着脸道:“我分到了臭号。”
    温钧一愣 ,不知道怎么安慰。
    臭号真是误解的命题,每个考生的噩梦。
    好在丛安也没有打算求安慰,他在外面呼吸了半天,脸色变好了些,和温钧一起去打水洗漱一下,然后和温钧笑着说了会儿话,彼此鼓励打气,就在天黑后各自回了号房休息,等待第二场考试的开始。
    温钧这边也是如此,一群人闹哄哄地回了号房里,收拾号房打算睡觉。
    突然,巷子中间传来一声震惊的高呼。
    “啊,我的东西怎么回事!”
    众考生还没睡觉,手上也没有试卷,衙役管的不严,好奇心大起,便纷纷探出头去看。
    看清之后,大家纷纷谴责。
    原来是一位考生回到号房,却发现带进来的东西都被人掀翻在地,就连纸笔也被折断撕碎,满地都是,控制不住发出了声音。
    太惨了。众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号房里狼藉一片,发出叫声的考生愣愣地看着,眼眶一点点变红,转过头,视线在周围扫过:“是谁干的!”
    自然不会有人承认,被他盯着的人都纷纷转头。
    考生咬牙切齿,脸色涨红,一个个逼问,尤其是他对面的考生,因为第一天进号房的时候,两人发生了口角,被他列为最可能的嫌疑人。
    对方厌烦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你别诬陷好人。”
    考生眼睛赤红:“除了你还会有谁,我在这里只和你有争执,一定是你趁着我出去透风的时候,毁了我的东西。”
    “胡说八道。”对方眼神闪躲着,转过头,表示不愿理会。
    这里的喧哗引起了衙役的注意,两名衙役并排走来,扫了一眼,宣布道:“笔墨损坏,失去考试资格。”
    考生脸色一白,仓惶道:“我可以找人借笔墨,不要夺走我的资格。”
    他说着,脸色讨好地弯着腰,哀求地向周围考生借东西。
    被他找到的其中一个考生不想借,又不想直接说,于是皱眉道:“就算你有了笔墨又能如何,你的食物都毁了,在这里也待不了两天。”
    考生愣了愣,目露一丝绝望。
    这时候,他余光瞥见了那名和他有仇的考生,正在幸灾乐祸地讥讽偷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脸色狰来,猛地扑向对方,将对方的笔墨纸砚和食物全部掀翻在地,狠狠几脚上去。
    “我的东西!”对方失控大叫。
    衙役皱眉,上前来,两人分别抓住一个考生,将两人一同带走了。
    要是继续等待下去,难道两人不会打闹起来,不小心毁了其他人的东西。
    大家估计也是这样想的,见两人被带走,纷纷松了口气,从刚才发生的事情里镇定下来。
    温钧在号房门口看,皱了皱眉。
    不管这两人是不是太过冲动,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好的不学学坏的,一定会有人效仿两人的行为,趁着第二次休息的时候,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哪怕温钧自认为没有得罪谁,但有时候,神经病是不讲道理的。
    说不定还有臭号的考生,觉得不公平,自己考不好也不想让别人考好,一心想要报复社会,见人就毁呢。
    温钧觉得他必须要小心一点。
    就是他现在已经回到号房,不能提醒另一排巷子里的丛安,只能希望他听到风声,能够警醒一些,千万别出事。
    三天匆匆过去。
    事情和温钧预料的差不多,三天后,第二次休息,温钧依旧如同上次一样,将东西收好了再出去透气的,再回来的时候,又有好几个考生大叫东西被毁了。
    温钧心里一紧,快速回到自己号房,到处查看了一下,发现东西还完好,松了口气。
    丛安那边应该也没事,刚才两人碰面时,丛安已经说了,他听到风声后,也已经将东西藏好。既然都藏好了,只要没有得罪人,应该不会有事。
    那些做恶想要消灭对手的考生,时间紧急,不可能一个个号房搜过去,只会针对有仇的考生。
    而接下来,只要再度过这最后一场考试,大家就能离开贡院,不用再担心出事,太好了。
    这时候,那几名被毁了东西的考生,竟然情绪激动,有样学样,趁着衙役到来之前,毁了对面号房里的东西,一带一路,各自带走一波考生,为其他考生消除了竞争对手。
    温钧目瞪口呆,半天回不了神。
    对面的考生也惊呆了。
    两人回过神,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庆幸的眼神。
    还好,他们没出事。
    第78章
    短短九天, 却过得仿佛宫心计。
    越到后面,考生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奋笔疾书的其他考生, 闭塞简陋的环境, 前途未卜的考试成绩,都给人很大压力。
    最后甚至有自认为考不上的考生,突然站起来发疯, 在巷子里奔走, 冲进别的的号房,撕毁别人的试卷。
    就算衙役赶来, 将人带走,遭遇无妄之灾的考生也失去了考试资格。
    场地里一时间人人自危, 答题的时候还要警惕周围的人,心力消耗更甚从前。
    终于,最后一场结束,温钧上交了试卷,从贡院里出来, 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风景, 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少爷, 你出来了?”
    周复生激动地冲到面前,打断了温钧的出神。
    温钧低下头,看了眼台阶下的小少年, 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我先透透气, 等会再上马车。”
    在矮小的号房里待了九天, 他都快要对小空间有恐惧症了,现在暂时不想回马车上。
    周复生点头,面露担忧道:“那我去和少夫人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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