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生意这种大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定下来的。
    温钧和季老爷连续见了五天,第六天休沐,季老爷在温钧的建议下,在码头上船,出远门,打算去荆楚郡实地考察一番。
    “贤侄,我离家少则半月,多则两月,你帮我看顾点季家,别让他们被外人欺负了。”
    温钧满口答应下来。
    季老爷转身上船,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跑回来问:“对了,贤侄,我给你的那本花名册,你给家里看过了吗,有没有挑中合适的相看相看?”
    “已经交给了我娘,让她慢慢看吧。”温钧回道。
    昨天季老爷整理出了一本青年才俊的花名册,列好了一项项条件、人品、性格,交于温钧,让他带回去给温常氏看看。
    还道:“若有合心意的,我可以帮忙从中牵线。”
    虽然他季家没了钱,可是人脉关系还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忘恩负义、翻脸无情。有些关系好的,受过季家恩惠的,只要季老爷不提出太大的要求,还是愿意帮上一帮的。
    这些人家里,有些未婚的年轻儿郎,用来配温蔷也算门当户对。
    不过温钧对温蔷的婚事并不上心,温蔷如今十八,温家的情况又不好,就算能找到男方,条件也不会太好。
    还不如等他一两年,有些成就,可以给温蔷撑腰的时候,再来谈论这些,到时候可选择的范围也更大一些。
    季老爷不知道温钧想法,美滋滋道:“那就好,选中了合心意的,等我回来给你们做媒。”
    头一次做媒,还挺新奇的。
    季老爷说完,转身上了船,过一会儿,去往荆楚郡的大船缓缓驶离码头,看不见了。
    温钧转头看了眼季明瑞,脸色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季家败落,马车也卖了,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季明瑞是唯一跟出来送季老爷送到码头的,而其他人都在家门口就止步了。
    现在温钧也要将这个小子送回家里去,免得他半路跑不见,惹得季家人担心。
    其他人担不担心他不知道,但是季明珠是一定会担心的。
    别看小姑娘表面上嫌弃季明瑞,可是这小子是她的嫡亲弟弟,除了季老爷之外最亲近的血脉,若是出事,她肯定不会好受。
    温钧抬了抬手,示意季明瑞一起走。
    季明瑞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上。
    他本来打算趁着爹出远门,出去放放风的……不怕,大不了等温钧回去之后,他再偷偷溜出门好了。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别想着一个人偷溜出门。”温钧一看季明瑞眼珠子滴溜溜转,就知道这小子又有歪主意,冷淡道,“你已经不是季家大少爷,也没有下人跟着你。走丢了,可就回不来了。”
    别看季明瑞已经十三岁,看起来和温钧没差几岁,可是他从小就是百般宠爱长大的,一直跟在季柳氏这个妇人身边,养得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一般,没有单独出门过一次。
    上林县的路,他甚至还不如温钧这个穿书者了解。
    被温钧戳中痛点,季明瑞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愤怒道:“我认识路!”
    “哦?”温钧神色似笑非笑,“那你在前面带路如何?”
    “带路就带路!”季明瑞被挑衅了,冲动地走在前面。
    没过多久,不出意料的迷路了。
    看着站在十字路口处迷茫的季明瑞,温钧上前一步,轻描淡写道:“小孩子,跟上。”
    季明瑞恼羞成怒,憋屈道:“……来了。”
    小小地戏弄了季明瑞一番,作为他前几日不懂事找季明珠麻烦的教训,温钧一脸正经,面上光风雯月,无人看出他的小肚鸡肠。
    连季明瑞都以为温钧是为了他好,虽然愤怒又丢人,经历了这一场迷路之旅,却对温钧有了一分自己都不知道的亲近。
    ……
    回到季家,季明瑞锤了锤腿,大声嚷嚷道:“娘,我渴了!”
    声音从前院一直传到后院。
    季柳氏听见动静,连忙从正屋出来,手里提着一壶水,拿着一个杯子:“累坏了吧,快坐院子里歇歇,喝点水。”
    院子里有石桌,季明瑞听话坐下,等季柳氏倒满水,迫不及待地仰头喝下。
    温钧看了眼院子,不见季明珠,犹豫问:“夫人,明珠呢?”
    “明珠刚刚今晚小憩了,你找她有事?那我去叫她。”
    “不用了,我下次再来也行。”温钧拦下,拱手道:“那我先告辞了。季夫人以后有事,可以在路边找个乞丐,给两文钱,让他去私塾叫我,我一定及时赶来。”
    季柳氏答应一声,道:“好,我记住了,你慢走。”
    “等一下!”季雪雁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娘,温钧送弟弟回来,怎么能让他歇都不歇一下就离开,好歹坐下喝杯茶。”
    季柳氏这才回过神,光顾着照顾季明瑞了,忘记温钧也忙活了一上午。
    她连忙招手道:“对,雪雁你快拿茶杯来,让温贤侄歇歇再走。”
    温钧:“不用了,我还有事……”
    “要的。”
    季雪雁手捧茶杯,身姿优美地款款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温钧面前,微微抬头,浅笑道:“温钧,你不是休沐吗,又没有什么大事,先喝口水,坐下歇歇再回去也不迟啊。”
    她站在面前面前,离温钧很近很近,近到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可以看见她嫩白的脖颈和玲珑的身段,眼眸如水,饱含羞涩,一举一动间,充满了女儿家的柔美。
    温钧眼里闪过一丝恍然。
    他就说,这几日来季家,怎么总是无意撞上季雪雁……
    一旁的季柳氏微楞,也看出了不对劲。
    前几天还能说是无意中撞上,今天老爷一走,季雪雁的行为更加大胆直白了,直接站在温钧面前,温钧不接杯子,她就不走。
    这……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季柳氏脸色急变,十分难堪。
    倒是季明瑞这个粗心大意的小子,看见温钧一直不接杯子,纳闷道:“你不渴吗?”
    温钧微妙一笑,侧身避开季雪雁,意味深长道:“渴倒是不渴,只是……”
    他话说一半,吊起众人好奇心,才故作为难道:“大姐,你身上的脂粉是不是擦多了?我鼻子敏感,受不了这股味道,还请你离我远一点。”
    什么?
    季雪雁本含笑站在温钧面前,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僵,端杯子的手差点没拿稳。她环顾院子,见另外两人的目光诧异地看过来,显然他们也听到了温钧的话,一瞬间只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难堪又无地自容
    季雪雁满脸通红:“我,我……”
    众人目光下,她说不出话。
    她一直走清雅温柔风,第一次被人说身上脂粉味太浓,还嫌弃地叫她站远点……
    第16章
    季雪雁不是死人,也有羞耻心。
    碰了一个钉子,当场下不来台,怎么还敢再站到温钧面前去?
    她悄无声息地站远一点,偷摸地抬手,闻了好几遍袖口有没有味道。
    许是心理作用,渐渐得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太浓。
    怪不得温钧嫌弃。
    温钧以前对她一见钟情,夸她清丽出尘……想开,他喜欢的女子应该是不施脂粉的。
    季雪雁脸色扭曲了一下,懊悔自己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季柳氏松了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温钧,还好,还好他没有失了分寸,被雪雁哄骗了。
    不然,亲生女儿抢了继女的未婚夫,不用季老爷回来发火,她自己就能羞愧上吊!
    可叹雪雁这个孩子,被富贵迷花了眼,这些年性子越来越左。她不善言辞,怎么都劝不住她。
    季明瑞连喝几口凉茶,解了渴,丝毫没有察觉几人之间的机锋,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季雪雁,得意道:“大姐,我以前就说你身上脂粉味太重,你还不信我。”
    季雪雁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只是不敢得罪这个小霸王一样的继弟,勉强一笑,立刻找了个借口进屋换衣衫去了。
    等她重整旗鼓再出来,温钧已经走了。
    她恨恨跺脚,遗憾自己错失这个良机。
    季老爷不在家,季明珠也不在,好好一个可以单独与温钧提升感情的机会,就这么被自己浪费了。
    季柳氏脸色不好看,拉她的手:“雪雁,你和我进屋,我有话要和你说。”
    季雪雁知道季柳氏想说什么,有些不耐,却不敢顶撞季柳氏,应了声,随她一起进屋,心里愈发烦躁。
    ……
    另一边,温钧也回到了家。
    院子里,温蔷不在,温常氏正和宋媒婆商量着什么。
    温钧猜测八成是为了温蔷的亲事,不然温蔷也不会躲进屋子里。
    他轻声打了个招呼,没有掺和,进了自己屋子。
    进屋后,在窗前的书桌上坐下,翻开昨夜没看完的书,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开始读书。
    今日是休沐日,先生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背诵《论语》的里仁篇,并做解释,明日上课抽查。
    私塾是老先生一手建立的,规矩极其严苛。
    若是抽查三次不过,就要降到丁班去。
    ——甲乙丙丁四个班,各有不同。丁班是幼年班,教授《三字经》、《千字文》、这类启蒙雷书籍;丙班稍强一些,需要通读四书五经;只有甲乙二班才是私塾的重点。乙班需要领会圣人名言,加以熟悉贯通,而甲班则是学无可学,多作策论练笔,只等下场一试,参与院试。
    甲班目前也不过五个人,代表这座私塾的最高知识。
    温钧可不想去丁班,他的目标是甲班。
    不过温钧虽然记忆力上佳,对这些之乎者也的古文却没有什么了解,还得一点点诵读,慢慢领会其中含义,所以没有在季家久留,特意赶回来读书。
    说起来,这半个多月,他在私塾里也是受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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