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等到了六月中旬,该谈的事都谈过了,周围的风景名胜也都玩过了,邓名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李国英在渝城聚拢了两万兵马,这么多人的口粮不可能都靠着从关中转运。”邓名并不知道燕京正在倾力支持渝城,而是从经济角度推测清廷会鼓励渝城自给自足:“我们回成都去召集兵马,赶在八月前杀到渝城城下,把李国英的庄稼都割了。”
    因为四川大部分土地都是无人区,所以明军对渝城的侦察很困难,川西水师没有在长江边上侦察到清军的军团,但邓名依然认为李国英会在嘉陵江的上游组织军屯,来解决粮食问题。当然情报收集困难不是单方面的,对于叙州和万县的情况,李国英同样是靠猜测。由于水师处于弱势,清军的猜测依据比明军还要少得多。就比如万县的屯田吧,李国英认为袁宗第人力更充沛,吃饭的嘴也更多,不会比熊兰在万县时搞得更差。
    最伤心的人就是赵天霸,听说缅甸政变后,他盼望李定国、邓名会出兵去拨乱反正,存亡续绝也是大大的美名啊,可惜现在明军确实没有余力去管藩属的闲事。
    “再等两天吧,要是吴三桂进攻晋王,我们还要助晋王一臂之力。”赵天霸说道。
    “好吧,就再等两天。”邓名痛快地答应了,在这两天里他又和李定国商谈了一些联络的方法,以及一些互相支援的约定。
    两天一晃而过,没有得到任何贵州来犯的消息。
    “吴三桂他是属乌龟的啊,都憋了两年了,竟然还缩在龟壳里不动。”赵天霸心有不甘,别人跟着邓名出门的时候,战事总是会找上门来,而他每次跟在邓名身边的时候,却总是风平浪静,这个问题赵天霸怎么也想不通。
    在赵天霸和邓名离开前,李定国又和他见了一面。
    “王上,卑职这便回成都去了。”赵天霸恭恭敬敬地再次向李定国行大礼。
    “好,但以后赵千户就不要称呼我为‘王上’了,”李定国命令道:“以后你和川军一样称呼我为大王吧。”
    ……数万壮丁在保宁和渝城之间紧张地忙碌着,把大量的辎重运到了嘉陵江口,李国英一边认真地统计着物资的输送量,一边抓紧时间修补道路。这次军事动员让渝城的清军获得了很多极具价值的参考数据,将来若是清廷决心发动八万以上的披甲强攻成都,李国英对应该征用多少民夫、如何分配人力、哪些路段最需要重视,也都有了大概的印象。
    为了保证在秋收前突然发动一场成功的攻势,李国英尽力把已经抵达的清军披甲兵隐藏起来,并向他们反复交代,此战的最高目标是拿下万县,但即使做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摧毁了袁宗第的军屯,烧了明军的码头,让袁宗第在一年半载内缓不过这口气就行。至于接下来的战略,如果燕京继续加大投入,而万县的袁宗第也无力出击的话,渝城就可以考虑稳扎稳打威胁叙州;如果燕京同意从长计议,那李国英的主力还是要退回保宁。
    不过李国英也已经看明白,清廷肯定是不会放弃渝城的,既然如此,他就开始在保宁和渝城之间修筑更多的哨所和了望台,一旦这些工事完工,嘉陵江的航运就变得更加稳固。眼下渝城的后路还称不上很稳,缺乏地面防御体系,使得明军有机会通过陆路穿插到渝城后方,强行隔断嘉陵江的航运,李国英现在就打算弥补上这些弱点。
    等保宁到渝城一线完全稳固并建立起足够多的仓库后,清军对剑阁、江油、成都这条线路就又有了一定的威胁,明军无论如何都要提防清军派出轻兵从此偷袭。这对牵制成都兵力,消耗邓名的物资也都是有作用的。
    顺治十八年六月底,山西的一万两千绿营已经有一万人隐藏在渝城北方,孙思克带着五千人驻扎在更北面一些的地方。而赵良栋和王进宝的一万五千兵马已经抵达汉中、广元一线,随时可以奉命南下——这次长途行军也是赵良栋、王进宝锻炼新兵的好机会,他们以本部精兵为榜样,带领新兵练习交替前进和野战扎营。在汉中和广元之间,赵良栋和王进宝还进行了几次夜间偷袭营地和野战的演习。
    长江航运难免有船只失事,最近有一艘船就在渝城附近遇难,李国英俘虏了几个明军水手,从他们口中得知邓名好像去了昆明。经过反复审问,李国英觉得这个消息的真实姓很高,不禁仰天大笑:“正是天助我也!”
    既然如此,李国英就进一步加快行动步伐,命令渝城的部队在七月初提前开始行动,确保中旬就能让主攻部队打到万县城下。如果在万县的军事行动顺利的话,八月前清军主力就可以返回渝城。若是到时候邓名还没回成都,李国英甚至可以考虑再偷袭一把叙州,进一步扩大明军水运的危险区。
    不过这样一来,赵良栋和王进宝的部队就可能无法及时赶到,但李国英也不是很担心,因为邓名不在,成都的反应肯定会变慢,无法及时动员大军增援万县或是威胁渝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李国英让赵良栋和王进宝马上出发,尽快沿着嘉陵江南下,以接替出击部队防守渝城。
    清军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时,邓名带着赵天霸和卫士赶到了嘉定州——他的二百名卫士并没有同行而是落在后面,回程时邓名身边只有少量的卫士,一路换马,以很快的速度赶回了川西,以便最后确定秋季攻势的计划。
    “这两个月来,渝城的鞑子似乎又增兵了。”邓名才到嘉定州,就看到了叙州那边送过来的情报。虽然李国英很小心地把军队藏起来,不过明军船只在渝城旁边往返时,还是注意到渝城周围的壮丁显著增多,朝天门的清军货运也繁忙了好几倍。
    “李国英果然还是不死心啊。”邓名认真地读了一遍报告,判断李国英是想进一步扩建渝城的仓库,在这个要点上积聚更多的物资,最终还是为攻打成都做准备。
    揣着这些报告,邓名在六月二十六曰赶回了成都,留守的周开荒、李星汉也都赞同邓名的判断,他们估计渝城周围的清军总数已经多达四、五万人,不过甲兵并没有增多,多出来的好像都是无甲兵。
    “李国英要扩建仓库,要储备更多的物资,在他完成准备前没有必要在渝城集结大量的兵马。”邓名判断李国英也不会让这些无甲兵闲着,可能已经开垦了不少耕地,一个月后粮食成熟,就会去收割:“可能从今年年初开始,李国英就在渝城北面开辟了大批的军屯,如果让他把今年的收获收入仓库,那么清军对成都的进攻就会早早地发起。”
    如果李国英现在有五万人,想靠军屯解决一半的粮草,他也需要屯垦十万亩的土地,收获二十万石以上的粮食。明军要是把李国英的这些粮食抢着割了,那么成都出兵的花销就能弥补不少,而且还能让李国英苦不堪言。
    “我们还是七月中旬再出发吧,”虽然邓名感觉现在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但一想到军队的巨大消耗,还是改变了马上出兵的主意:“只要我们在八月以前能突然杀到渝城城下就行。”
    虽然渝城的总人力不少,但是估计披甲兵可能只有五、六千人,邓名只要动员一万战兵去,清军就只能坚守城池,听凭明军把他们的粮食都割走。压力不大,所以邓名也不打算动员太早或是动员太多的兵力,以便把成都的经济付出降到最低。
    最后邓名决定先动员一万战兵和两万辅兵,立刻向叙州集结,先把李国英吓回城里去。第二步再动员同样多的军队,以防备李国英从保宁调来援军。人数高达六万的明军应该足以对抗仓促集结的甘陕绿营,而且距离成都不太远,还会给明军带来运输和动员上的便利。
    现在要担心的就是李国英早有防备或是干脆就是部署了一个陷阱,邓名指示刘晋戈做好进一步动员的准备,万一情况有变,立刻把援军给前线派过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预备人员就留在成都继续从事生产。
    返回四川的时候,邓名把云南的特产——鸡棕带了一些。因为鸡棕难以保存,就按照李定国卫士的嘱咐,装在小陶罐里,用茶油腌上,一路小心地带回成都。邓名先派人往奉节给文安之送去一部分,周开荒、穆谭、刘晋戈、贺道宁人人分到一点,还给任堂留了一份,让去叙州的人捎给他。
    文安之在云南住过一段时间,见过这种菌类,他当天就让人蒸了个鸡蛋羹,放进一点鸡棕,细细地品味。远在叙州的任堂曰后也托人捎话,说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唯有周开荒没当一回事,胡乱夹在干粮里,带到训练场上去练兵,吃饭的时候三口两口吞下肚子。
    周开荒又见到邓明的时候,想起来似乎应该客气几句。
    “提督给的咸菜不错,”周开荒问道:“还有没有啦?
    “你说什么?咸菜?”邓名愣了一下:“哦,谢谢你的夸奖。放心吧,以后我再不给你带这种咸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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