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抱着百合离开了花店。
    小女孩儿站在门口远远目送,待温舒唯走远,小姑娘脸上纯真无害的笑颜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须臾,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踩着小皮鞋重新回到花店的里屋。
    六十多岁的花店婆婆被绑在午休用的小床上,嘴被透明胶带封得死死的,根本发不出声音,看见小女孩儿进来,婆婆的表情霎时惊恐万分。呜呜着,身子挪蹭着往后缩,像是看见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事物。
    “再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小女孩儿淡淡地说。
    花店婆婆被吓住了,闭上眼睛不敢多看。
    于小蝶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之前温舒唯同事给的好几张百元人民币放在了桌子上,说:“这是卖花的钱,喏,给你放这儿了。”
    花店婆婆悄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看了眼钱,眼神显然很惊讶。
    于小蝶没再多言,转身就往外走。
    “呜呜……”婆婆挣扎着再次呜咽出声。
    “别着急,躺着好好休息会儿。最多再过三四个钟头,自然会有人找过来,发现你,给你松绑。”于小蝶头也不回地道。
    踏出花店,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四面窗户都是纯黑色,从外往里看,黑漆漆一片。后座右侧的车门开着。
    女孩儿一蹦一跳地走过去,上车乖乖坐好。
    车里原本坐着的男人身形高大,一身纯黑色绣龙纹唐装,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着,看着精细笔挺不染纤尘。他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五官俊美立体,右手拎着个金丝鸟笼,里头的八哥换成了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于小蝶看他一眼,有点儿狐疑:“你那只八哥呢?”
    “昨儿晚上嚷嚷一宿,吵得我睡不着,宰来喂狗了。”百里洲语气淡淡的,睁开眼,眉眼间带着一种消沉的玩儿味和风流,打量她打量她,“办妥了?”
    “我什么时候失过手。”于小蝶轻哼一声,又问:“看你这打扮,今天要见客人?”
    “下个月月底是梅老七十寿辰。”百里洲微挑着眉,修长食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眉骨,“梅家四公子也要回来贺寿,双喜临门,邀请我参加。我打算去古玩市场给挑块儿好石头当贺礼。”
    “那个梅凤年不是一共就三个儿子么?”于小蝶不解,“从哪儿冒出来个四公子?”
    “听说是私生的,没名没分,这些年为了避嫌一直养在外头。”百里洲答道,又看一眼于小蝶,“咱萝莉姐姐今儿心情不错啊?”
    于小蝶拿起座位上的洋娃娃,抱着,小手轻轻理着洋娃娃的金色卷发,很开心地说:“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游戏了。”
    百里洲视线往下一扫,瞧了眼小女孩儿手表上的计时器。
    他一弯唇,笑了,“于小蝶,你可真够狠啊。”
    “是死是活,全凭运气。不是很有趣么?”于小蝶也笑,“百里老板也知道,我就那么两个爱好,一是赌石,二是赌命,后者可比前者好玩儿得多。”
    百里洲轻声:“先是老爹,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果温舒唯出了什么事,你猜,沈寂会是什么反应?”
    于小蝶扬起眉毛:“我好奇得很呢。”说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戴着的儿童手表,挑挑眉,轻轻拨下了一个摁扭。
    滴滴一声。
    电子表上的计时器开始跳动。
    179分60秒,178分59秒,177分58秒……
    女孩儿稚嫩可爱的脸庞露出一个甜甜的满意微笑。
    *
    等温舒唯抱着那束百合花回到废弃工厂外时,劫持人质的抢匪已经被警方当场击毙。
    清洁工的后颈被抢匪用刀划伤,紧急送进了医院救治。
    天已亮透,围观人群见没了热闹,纷纷议论着做鸟兽散去。
    温舒唯和摄像同事又采访了两名现场刑警和医护人员。新闻素材收集得差不多,温舒唯与同事两人打道回府,回到杂志社编辑新闻稿。
    她工作效率很高,从案发现场回单位,再到第一份初稿写完,总共只花了两个半小时不到。
    温舒唯坐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喝了口咖啡,站起身,从打印机里取出初稿样件送进了主编室。
    随后去了趟洗手间,刚出来,兜里手机就开始震动。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折回洗手间接起,“喂?”
    “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听筒里的嗓音低沉微冷,喜怒莫辨,听不出多余情绪。
    温舒唯顿了下,窘迫道:“啊,我今天一大早就跑新闻去了,手机调的震动,可能没听见。”
    那头半晌没出声。
    她自知理亏,吐吐舌头嗓门软下来,轻声说:“不好意思,你别生气呀。”
    “没生气。”沈寂说,“就是担心你。”
    “别担心,我只是在忙,没什么其他事情。”温舒唯笑笑,“鸡汤给叔叔送去了么?”
    “还没。”沈寂说,“刚丁琦来家里找我说了点事,人刚走。我正准备出门去医院,要不要来接你?”
    温舒唯迟疑几秒,道:“我手上有个稿子还没定稿……这样,我先去问问我们主编,稿子还有没有其它要改的。五分钟后给你回电话。”
    挂完电话,温舒唯收起手机敲响了主编室的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
    一袭深蓝色职业套装的梁美娟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电脑上看一份稿件,脸色很严肃。
    温舒唯问:“梁姐,那份新闻稿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么?”
    “稿子我看过了,很好,没什么问题。”梁美娟朝温舒唯投去赞许的目光,笑笑,拿起之前那份草稿件递给温舒唯,“你的业务能力我一直很放心,照着这个发就行了。”
    “都是梁姐栽培得好。”温舒唯应了声,接过稿件站原地,半天没出去。
    梁美娟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梁姐。”温舒唯有点儿为难地开口,道,“我男朋友的爸爸生病了,在住院,他们是外地人,在这边也没有其他亲戚能照应,我……”
    梁美娟瞬间听出她言下之意,挑挑眉,“行了,稿子交给新媒体部,先发在公众号跟微博上。你去吧,一大清早就把你从被窝里拎出来也辛苦了,放你半天假去陪老人。省得你们这群家伙又在背后说我是‘没人性的灭绝师太’。”
    温舒唯笑起来,“谢谢梁姐。”
    离开主编室,她拎起包抓起手机给沈寂回了个电话,随后便往外跑。跑出几步后又踩了个刹车,急急忙忙倒回来,抱起了桌上的那捧百合,随即才兴高采烈一溜烟儿地飞奔出去。
    *
    在办公楼下等了没多久,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便进入视野,停在了路边。
    温舒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边系安全带边随口打招呼:“嗨早上好。”
    沈寂一会儿从医院出来得直接回单位,身上军装笔挺,眉目冷淡。闻言,他侧目,懒洋洋地瞥了边儿上的姑娘一眼,倾身靠过去,把自个儿右脸贴近她。
    温舒唯看着眼前这张线条利落轮廓分明的侧颜,一愣,“干嘛?”
    “早安吻。”沈寂说。
    温舒唯:“……”
    温舒唯脸一热,悄悄扭头看窗外,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发现似的,顿了下,默默地说:“我刚说错了,这会儿还差十五分钟十一点,早上已经过去了。”
    “早安吻。”沈寂调子四平八稳地重复,“补上。”
    她脸一下更红,拗不过,只好凑过去,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他的右脸,吧唧。
    沈寂扭头,又把左脸朝向她。
    温舒唯:“?”
    沈寂懒洋洋的:“午安吻。”
    “……”她耳根子都烧得烫烫的,又凑过去,吧唧一口。
    沈寂心情由阴转晴,一早上的阴霾情绪扫去半数,勾勾嘴角,伸手捏住姑娘的下巴掰过来,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口,舌尖舔舔她的嘴角,低声:“我宝贝儿真乖。”
    温舒唯羞得往后躲,抬手打他一下,小声:“你能不能清心寡欲点!我单位门口呢,被人看见怎么办……”
    沈寂淡声:“又没在这儿摸你。”
    温舒唯:“……???”
    眼瞧着小丫头整个人丢羞得快冒烟,沈寂眼底漫开一丝笑,撤回身子不逗她了,看见她怀里的百合,微微一挑眉:“怎么还买了束花。”
    “不是买的。”温舒唯拨弄了下手里的百合,“是一个小女孩儿送我的。”
    沈寂发动引擎把车开上了马路,闻言,依然是随口闲聊的语气:“哪个小女孩儿。”
    “今天我不是去跑新闻么,结果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温舒唯把今早上遇到一个可爱的卖花小女孩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沈寂。
    沈寂听完,眉心却微微拧起一个结,低声说:“一大早,怎么会有那么小一孩子在街上卖花。”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温舒唯嘀咕着,“不过那小姑娘爸爸重病在床,又没妈妈,全家就靠奶奶开个花店维持生计。看着挺懂事的。”
    沈寂神色不明,薄唇抿成一条线,不再吭声。
    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又往前开了几分钟。
    忽的,他似察觉到什么,眸色骤冷,一甩盘子将车靠边停下。没说话,径直从温舒唯手里把那捧花给拿了过来。
    温舒唯一滞,“你……”
    话没说完,沈寂已三两下扒开了那束百合的纯黑色包装纸。淹没在花枝里的花泥露出来,呈长方体型,中间位置竟被掏空,嵌入了一个大约半个手掌大的古怪金属仪器。
    那仪器上头还有一个计时表,正分秒流逝,无声无息。
    1分09秒,1分08秒,1分07秒……
    车厢里刹那死寂。
    温舒唯和沈寂同时抬头看对方,相视一眼。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推门从车里跳了下去。沈寂速度很快,眸色极沉,脸色也极冷静,大步走到一个垃圾桶前将那束百合扔进去,反身一把将温舒唯扯到怀里护住。
    与此同时,轰一声,垃圾桶在背后整个炸开。
    温舒唯处于震惊中还没回过神,便觉一股巨大冲击力袭来,沈寂抱着她飞扑出去,重重落地,宽阔胸膛将她死死护住。
    垃圾桶被熊熊火海吞噬。
    繁华的闹市街区骤然陷入一片恐慌。
    尖叫声,议论声,消防车的警笛声,混乱交织成一片。四周很快便围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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