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我同学挺好的,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勉强。”
    老太太微微一笑,“那就去多接触接触,好好发展。”
    *
    应付完家里的老太君,温舒唯身心俱疲,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玩儿手机。刚刷完朋友圈和微博准备刷b站,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她点开,发信人:小寂寂。
    温舒唯:“……”
    温舒唯看着三个字反应好几秒才想起来——这是沈寂的号。之前因为看那个“s”不太顺眼,她就随手,给他瞎改了一个备注。
    小寂寂:你公司几点上班。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八点三十,怎么?
    小寂寂:明早七点整,你家小区门口等我。
    “……?”
    温舒唯黑人问号脸,连打了一串问号过去:?????
    小寂寂:顺路,捎你。
    “……”虽然很想感谢你的好意,但是,七点整也太早了吧?赶高三早自习也不用这么勤奋刻苦啊。
    温舒唯默了默,礼貌回复:谢谢你的好意。不用啦。
    小寂寂:“再见”的时间,我定。你亲口说的。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
    小寂寂:明早见。
    “……”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挑,见识了。
    次日一大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一阵闹钟铃声在黑漆漆的卧室内猛然响起,十分的豪迈激昂——“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被窝里的一团不明物体动了动,一颗重如千斤的毛茸茸的脑袋艰难地拱啊拱,蜗牛爬葡萄树似的,试图从被窝里钻出来。又在半途不敌瞌睡大军,栽倒下去,倒床不起。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
    谁把她的闹钟铃声改成红歌串烧的?
    温舒唯认命地爬下床。
    七点整,顶着一头黑线的温舒唯准时出现在她家小区门口。抬起眼皮一瞧,一辆熟悉的黑色城市越野果然已经停在了马路边上。透过前面的玻璃窗,能看见驾驶室里坐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穿着作战军服,远远盯着她,脸上表情寡淡。
    她默默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坐上去,再啪一声把车门关上。
    心里窝着一团起床气无处宣泄,她这会儿烦躁得厉害,抓抓头发,皱巴着脸蛋儿,扭过脑袋正准备跟某位大佬好好讲讲道理,谁料,面前先伸过来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
    拿着一盒三角形的小蛋糕,粉红色,草莓味儿的。
    温舒唯一怔:“这是?”
    “不是生气了么。”沈寂低声,“乖,吃点甜食。不要不开心。”
    “请问,你……”温舒唯眨了眨眼睛,“你这是在跟我表达歉意?”
    “不。”沈寂说,“我在哄你。”
    第24章 糖(三)
    噗通,噗通。
    车里开着空调,四面窗户都关得严实,密闭空间内,温舒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开始加快。那股子心慌意乱,头脑发热,连带着手掌心都出汗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她眼睛微微瞪大,看着身旁的沈寂,一时没接话。
    沈寂单手捏着草莓蛋糕的一头把东西递过来,见她呆呆不动,挑了下眉:“不喜欢这个口味?”
    “……不是。谢谢。”温舒唯回过神,有些机械化地伸手接过那块蛋糕,低头,静默,捏住蛋糕包装壳的细白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紧到骨节处泛起青白,“你……”
    姑娘话到嘴边似乎犹豫,又顿住,半晌不继续下文。
    沈寂垂着眼睛看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温舒唯整个人刚好笼在光里,唇轻咬,脑袋几乎埋进胸口。一张小脸儿红红的,连白嫩可爱的耳垂都泛起娇媚动人的浅粉色。
    晨光熹微柔和,沈寂盯着她的侧颜,轮廓温柔,光洁无暇,浓密额睫毛随她眼帘开合的动作扇啊扇,羽毛似的,撩拨得他心里发痒。
    沈寂直勾勾地瞧了她好一会儿,脸色平静,出声,嗓音低得有点发哑。他道:“想说什么。”
    这回,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稍显圆润的脸蛋儿小金鱼似的鼓了鼓,随后,仿佛是下定极大决心般转过脑袋,抬眼看向他,眸子乌黑分明,让光一照,仿佛蒙着一层与生俱来的楚楚薄雾。
    两道视线在空气里交汇。
    温舒唯沉吟片刻,道:“沈寂。”
    不是沈队,不是沈同学,而是直呼他全名。莫名便带上几分郑重其事的味道。
    沈寂眸色骤深几分,“嗯。”
    “你是不是,”她嗫嚅着,拿蛋糕的两只手掌心湿湿的,无意识地被汗浸透。不确定地轻声开口,试探道:“对我有点儿意思?”
    *
    温舒唯自幼便不是一个向往“爱情”的人。
    事实上,她自懂事开始,便不对“爱情”二字抱任何幻想。
    在温舒唯十岁那年,她的母亲何萍与父亲温继伦便因感情破裂离异,两人争夺财产,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为此还闹上了法庭,成了两边家族茶余饭后的笑柄。最终,离婚闹剧随着法院的一纸判决书宣告收场,昔日携手比肩、宣誓要共度余生荣辱与共的恩爱夫妻成了仇敌,老死不相往来,不久后便各自重组家庭,开始创造新的幸福生活。
    温舒唯则成了这场失败婚姻的遗孤。
    多年来,温继伦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与何萍对她纯属义务性的抚养,让温舒唯的童年笼罩在一片巨大阴霾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还有姥姥姥爷。
    两个老人温柔无私的关爱呵护,弥补了温舒唯丢失的父爱和残缺的母爱,使得她拥有健全正常的人格,乐观开朗的性格,没有走上什么邪门歪路。
    但,这已经是姥姥姥姥也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极致。他们填补了少年时的温舒唯对“爱与亲情”的渴望,却扭转不了她对“爱情和婚姻”的失望。
    十六七岁时,学校里的少年少女们都处于躁动的青春期,懵懵懂懂,对容貌出众、成绩优异,或是性格另类的异性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好奇和冲动。幻想着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早恋。
    唯独温舒唯是个例外。
    那时,程菲笑话她太过迟钝,说她脑子里少根筋,是块木头,所以才会对各色各样的帅哥美男无感。
    温舒唯每回都只笑笑,由着好友揶揄打趣。
    事实上,只有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迟钝,而是她提前很多很多年,便看透了所谓“爱情”的本质——情爱一词,源于男女之间产生的性冲动和各自分泌的荷尔蒙,当这些激素和冲动消退,再浓烈浪漫的爱情也会变成柴米油盐。
    就像安徒生和格林写的那些童话,所有爱情故事的美好结局,都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至于公主和王子婚后的一地鸡毛,鲜为人知。
    温舒唯生在寒冬腊月,翻年就满二十七,人生短短数十年,转眼过去三分之一,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姥姥替她整夜忧愁,温母也时不时就会旁敲侧击,示意她开始物色结婚对象,甚至连好友们都操心起了她的个人问题。温舒唯却一点也不着急。
    在她心里,“男人”能给女人带来的安全感,远不及“万贯家财”。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至于谈恋爱,原谅温舒唯着实是没什么兴趣。
    不着急,不需要,不感兴趣,自然也就大大咧咧不上心。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一切寻常的清晨,她却难得地为所谓的情感问题产生了那么一丁点苦恼——这位光辉伟大救苦救难的人民子弟兵,这段时间的种种言行举止,都有些不寻常。
    温舒唯觉得,结合沈寂前前后后对她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有点儿喜欢她,那就是他脑子有毛病。
    一阵晨风吹过去,老院里的梧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
    温舒唯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一丝好奇,一丝惶恐,似还再夹杂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慌乱。微皱眉,捏着蛋糕望着沈寂,等对方回答。
    边儿上,沈寂直勾勾盯着她看,浅棕色的瞳孔盛上一缕盛夏的阳光,蕴三分兴味三分露骨,亮得逼人。
    滴答滴答,车里安静了两秒钟。
    须臾,沈寂淡淡地开口,调子轻缓低沉,懒洋洋的:“错了。”
    “……”听见这么一个答案,温舒唯这头没由来地竟悄悄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应该是我想多了,哈哈,大家都是朋友,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
    “纠正。”沈寂说。
    “……?”
    “不是‘有点儿意思’。”
    “……什么?”
    “陪你去参加那个什么红人节,接你上班,昨儿大晚上来找你,都是为了多跟你独处;给你买蛋糕,是听说小姑娘吃了甜食心情好。”沈寂目光笔直落在她脸蛋儿上,一瞬不离,突的,轻轻一挑眉,微俯身,往她的方向凑近了点儿,“本来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可惜,低估了你的傻。”
    对方说这番话时语调平缓,轻描淡写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温舒唯嘴唇微张,已经完全被震住了,大脑卡壳,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
    随后,听见沈寂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很近的地方传进她耳朵里。低低沉沉,清冷好听,字里行间带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恣意野性。
    “这样吧,换个让你印象深刻的说法。”沈寂贴近她右耳,打着商量,忽的,一勾嘴角,不明意味地笑了下。
    “……”
    “温舒唯,老子稀罕你,惦记你,喜欢你。”他说,“喜欢得要发狂。”
    *
    事后回忆,温舒唯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小区的。
    只依稀记得,沈寂说完最后那两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结束语,她嘴角那丝礼貌的浅笑便僵在了脸上,呆呆地又坐了几秒钟后,身体的反应速度远比大脑要快。
    她瞪大眼睛望着沈寂,鬼使神差挤出了一句:“好的,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再顿一下,又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其他事,先走了,你不用等我拜拜。”
    再下一瞬,自己来不及看对方的神态表情,也来不及等他回话,便推开副驾驶室那侧的门直接跳下了车,逃也似的跑了。
    这会儿才刚刚早上七点多,天还未亮透。在短时间内接收到一则爆炸式信息,温舒唯脑子有点懵,迷迷迷糊地背着包马路牙子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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