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眸光如电喝道:“你女婿的性命在本王妃手中!你再吼几句试试?你再槌桌子试试?”
    英氏立即把棒槌扔到地上,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给安王看,“没了,你看,啥都没了。”
    把安王妃给气的。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英氏这样的老太太!
    “张宪,我让你死个明白。”安王妃眼神冷酷,“让你崇敬的安王殿下,把当年的事跟你说个清楚明白。”
    香璎倾耳倾听。
    连英氏都安静下来了,神情专注。
    安王苦笑,“这个么,说来话长。总之当年王妃和另外两名女子都怀了身孕,生产之时,本王奉命外出,回来的时候府中一片混乱。王妃生下一名病弱的孩子,另外两个女子,一个难产死了,另一个虽顺利生了孩子,却盗了沉水龙雀剑出逃。”
    “本王亲自追出府,寻找了两天两夜,方才找到那名女子。可她已经死了,身边既没有沉水龙雀剑,更没有才出世的婴儿。本王派出大队人马四处追查,却丝毫无所得。”
    “这不能解释王妃对张宪的恨。”张旸提醒。
    安王脸上闪过羞惭之色,“唉,那逃跑的女子竟然是夕连人。夕连乃我大晋藩属国,数十年前国王叛乱,白元帅奉命平叛,灭了这个小国……”
    “她报仇来了?她是冲着王妃来的?”张旸明白了。
    安王不敢看安王妃,“她……她害得王妃早产,更害得王妃初生的婴儿身中奇毒,三十年来,一直缠绵病榻……”
    安王妃连声冷笑。
    这冷笑声里饱含悲苦绝望,令人闻之胆寒。
    安王妃喝道:“拿碗来!我要接了张宪的血,来救我的儿子!”
    “王妃这是何意?”香馥、香璎同时叫道。
    安王妃咬碎银牙,“那贱人留了书信给我。她在我儿子身上下了毒,世上唯一能解的,便是她儿子的血。她嘲笑我,讥讽我,她要报她族人的仇,让我终身痛苦……”
    香璎毛骨悚然。
    幸亏当年张宪被方寿生夫妇带走了。若是落在安王妃手里,小小婴儿,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香璎隐隐觉得不对劲。
    国破家亡,确实是深仇大恨,但这个复仇计划……有哪有不对,太不对了……
    但香璎来不及深想,眼下迫在眉睫的,是阻止安王妃。
    “王妃殿下,不就是奇毒么?”香璎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神奇药水,能解百毒。”
    “小丫头少胡扯。”安王妃不悦。
    “璎儿,小白鹭不是……”英氏拉拉香璎,小小声的问道。
    若是小白鹭还在,那解个毒当然不在话下。不过,小白鹭不是被陈乐欣给摔了么?
    “我以前存的,泡过小白鹭的水。”香璎不及细细解释,随口敷衍。
    “我璎儿真聪明。”英氏夸起小孙女。
    张旸眸光清亮柔和。
    神奇的药水,他也见识过。
    不仅能救命,也能医心。
    神奇之极。
    安王妃不肯答应,英氏怒了,“哎,我说你是亲娘还是后娘?若是亲娘,知道有救命的药水,哪有不给孩子用的?告诉你,我小孙女的药水有奇效,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安王妃也怒,“若这小丫头的药水不管用呢,你怎么说?”
    英氏气得一弯腰把棒槌又捡起来了,“你别不识好歹,我小孙女的药水怎么可能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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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莫吵,莫吵。”香璎年纪虽小,处事却老到,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道:“安王殿下,王妃殿下,不如咱们先试一下,先喂我巨毒,再喂我药水,便知是否真的有用。”
    “不行!”英氏、张宪、香馥、张旸异口同声。
    安王妃惊讶,“小丫头倒有几分胆色。不过,通常来说,不是该找小猫小狗什么的来试么?”
    香璎庄容正色,“小猫小狗,何尝不是一条生命?我爹爹身为军人,绝不会伤害妇孺。而我身为他的女儿,以身试险,只能是我自己,绝不会恃强凌弱,抽刀向更弱者。”
    安王妃脸红了红,“好狡猾的小丫头,小小年纪,便知道拿大道理来压人。哼,本王妃可不是抽刀向更弱者,张宪正值青壮年,又是武功高强的男子汉,他可一点也弱。”
    话虽这么说,但安王妃思之再三,一狠心一咬牙,把抵在张宪颈间的刀放下了,“张宪你老老实实待着,休想逃跑。”
    “好,好,好。”安王神情激动,连说三个好字。
    虽然没有明着相认,但在安王心目当中,张宪已经是亲生儿子了。王妃的刀放下,张宪暂时安全,安王自是欣慰欢喜。
    香馥上前几步,和张宪紧紧抱在一起。
    张宪安抚的轻拍香馥肩背,“放心,我没事。”抬头向安王妃微笑道:“我妻我女,我岳母,三个我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我往哪里逃?”
    安王妃冷哼,“香氏二婚,闺女是香氏带过来的,并非你亲生,别当我不知道。你装什么父女情深?”
    张宪和香馥相依相偎,不忍分离,“我三岁的时候,已经喜欢上阿馥了。三十岁的时候,终于能娶她为妻,此生此世,再无憾事。王妃真正爱慕过一个人么?真正爱慕她,她的一切都会喜爱,自然也包括她的孩子。”
    安王妃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殿之中,静寂许久。
    香璎既感动,又惭愧。
    张宪对母亲一往情深,但因为香璎的反对,母亲在和离之后,拒绝了张宪的求婚。如果不是香璎重生了,懂事了,点头了,母亲还会错过张宪这样的良人,多吃好几年的苦……
    香璎悔不当初。
    但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香璎振奋精神,殷勤建议,“王妃殿下,不拘什么毒物,你都可以拿将过来,亲自喂我服下。”
    “不行!”英氏和张宪、香馥反对。
    “我来试。”英氏怒道:“我老都老了,便是一不小心死了,也不可惜!我闺女和我小孙女,都要好好的!”
    “不,让我来试。”香馥叫道。
    “我来。”张宪微笑,“我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经得起折腾。”
    “你上年纪了,还是我来吧。”张旸懒洋洋的道。
    张旸信步到了大殿角落,自案台的花盆中摘下一朵颜色殷红似火、形状奇特的花朵,像吃寻常点心一样,一瓣一瓣,将花瓣放入口中。
    他的吃相极为优雅从容。
    手如白玉,花瓣如血。
    “此花名叫火连夕照,产自夕连、夕照这两个曾经的西南小国。夕连、夕照先后亡国,火连夕照被乱军所毁,存世数量不多,大概很少有人知道,此花有巨毒。”
    张旸手持最后一朵花瓣,向安王妃浅浅一笑,“以毒攻毒,或有奇效。王妃殿下若三十年前便请医师以此花入药,或许世子早就痊愈了。”
    安王妃脸色如土,“此花乃先父遗物……”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早日查得此花来历,以花入药,又何须经受这长达三十年的锥心之痛?
    “这花有毒?阿旸你中毒了?”英氏慌了。
    “璎儿,快。”香馥催促。
    香璎虽知药水有奇效,但眼见张旸服下毒花,心慌意乱,双手发颤,“小哥,把这瓶水全喝了……”
    安王妃双目圆睁,“不可,至少给我儿留一半!”
    张旸从香璎颤抖的手中接过药水,低笑道:“药水太过珍贵,舍不得给我喝么?”打开盖子小口饮水,心里美滋滋的。
    她为他急了,慌了,真可爱。
    安王妃张开双手,一脸紧张,“你解了毒便罢了,不要浪费……”
    英氏奚落她,“这会儿知道药水宝贝了?你倒是接着装相啊,接着摆谱啊,哼,我小孙女好心给你药水,你还怀疑她,不知所谓。”
    安王妃一心扑在张旸手中的玉瓶上,竟然由着英氏数落,没有还嘴。
    张旸抿了数口,将玉瓶交给安王妃,“王妃殿下请自便。”
    安王妃心急,拿了玉瓶便走,到了门口却回头,“张宪,不许逃跑。”
    张宪笑道:“我妻我女,还有我岳母,三个弱女子,可不能做逃犯的家眷。我若逃了,她们如何美美的过日子?”
    “放心吧,有我在这里,我爹爹跑不掉的。”香璎欢欣鼓舞。
    “装的跟亲父女似的。”安王妃看破一切的样子。
    “对于凡夫俗子,血脉决定所有,不是她亲生的,她便丝毫不在乎。圣人不一样的,圣人真能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香璎讽刺。
    安王妃恼怒的瞪瞪香璎,“老实等着。若世子痊愈,本王妃有重赏……”
    “痊愈是不可能是痊愈的,三十年遗毒,积重难返。不过世子症状会减轻,持续服药,或以火连夕照入药,一两个月之后,再谈痊愈两个字不迟。”香璎伶牙利齿。
    “王妃,三十年的毒,一两个月解除,很好了。”安王说了公道话。
    安王妃板着脸,珍而重之的拿着玉瓶,扬长而去。
    安王妃离开之后,大殿之内的气氛反倒尴尬了。
    香璎担忧张旸肚痛,体贴的喂他喝水。英氏和香馥也非常关切,替张旸擦着汗,嘘寒问暖。
    香璎一边喂水一边偷眼张望,只见安王似是讨好又似是歉疚的低低叫了张宪一声,张宪面沉似水,并不理会安王。
    “阿宪,爹也不想这样的。”安王不安的解释。
    “莫乱认儿子。”张宪警觉。
    英氏和香馥忧心忡忡。
    香璎推推香馥,“娘,爹爹需要人照顾。”
    现在应该是张宪最脆弱的时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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