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回去后王妃就病了,太医说王妃受了惊吓心神不安,再加上这段日子操劳过度才会这样,而且这一病就病到现在,一直没有大好起来。
    王爷似乎是很关心王妃,每日下了朝都要来这里看她,可王妃却也不理王爷,只是偏着头淡淡瞧着窗外的风景,一来二去王爷被这么冷落下去,便也不来了。
    雁书心里着急,但看见王妃一直身子不好便也没太敢劝,而且王妃这久病不好,渐渐地王府里就各种声音就起来了。
    王妃以前为人严厉,府里的下人多半就不服她,上回祈哥儿生病王爷发怒,就有好些个人等着看王妃的笑话,那事倒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但如今王妃病了便有更多人围着看热闹了。
    虽然雁书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那日在永安侯府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如今王妃和娘家闹得不好,和王爷的关系又僵了,可该如何是好呢。
    雁书这几日就一直在发愁,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景映桐神色恹恹地又躺下了,将缕金绣花薄被慢慢拉到身上盖好,“待会晚膳的时候再来叫我便是。”
    雁书见她又是这个反应心里虽无奈,可也不敢再劝,只得拉了绿袖退了出去。
    那日慕琮将她从永安侯府带回来后他们便一直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状态,虽说慕琮已经低头跟她认过错了,可她觉得这事也不能说是谁的过错。慕琮心里对她有疙瘩,一时释怀不了也是正常的,她正好也不知怎么面对他。
    其实她在江南的别院产业已经买好了,她甚至还买了好多铺子正待装修,想打造自己的独属商号,只是这一病将这一切全耽搁了。
    说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她自个也不知晓,只是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来,大概是二个月前的那些事真伤了她的元气,如今这副身子又娇弱得紧。这古时候的医疗条件实在有限,如今她这个状况那些迂腐的老太医也只嘱咐了静养,竟是一点其他好的法子都没有。
    景映桐只恨自个上辈子不是个医学院的学生,如今这种情况她除了听太医的也没什么办法,索性她就留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当了条米虫。反正那天她踹太子的那一脚确实用了不小力气,若是太子要找她的麻烦也不好应付,待在男主这里到底还是安全一些。
    至于慕琮来不来,那更不干她的事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格,前段时间因为这个狗男人林妹妹了一场已经够丢脸的了,这世间两条腿的男人多了是了,等她自由了立马弄一打子来天天花天酒地!虽然相貌上比不上这个狗男人,但她可以数量上取胜啊!
    她做着自个花天酒地的美梦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吵闹声吵醒,景映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她感觉脚上有些瘙痒,等她慢慢张开眼睛,却登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啊————”
    只见此时地板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漆漆的虫子,有的甚至顺着床褥爬了上来,景映桐平生最怕虫子,看见这一幕立即头皮发麻,抱着被子便光脚缩在了床的一角。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踹门而入,力气之大直接令那喜鹊登梅仙鹤的木纱门横飞了出去,景映桐正缩在床角恐惧地盯着那些虫子朝她纷涌而来,突然间就被腾空抱起,刚愣愣抬头就看见了慕琮优美冷峻的下巴。
    男子没多作停留,直接将她抱出了卧房,等到了外间才慢慢将她放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慢慢抚上她白皙的脸蛋轻声哄道:“乖,没事了,没事了。”
    景映桐愣愣地看向他,还未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刚才的虫子让她头皮发麻,望着眼前的男子她忽然忘了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怨,愣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这样问,张了张口答道,“我方才一直在外面,听到你惊叫觉得发生了什么”
    “哦”她还是有些愣愣的,小手依旧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谢谢你了。”
    这时候雁书等人也听到了动静慌忙跑了进来,看见慕琮竟然也在,几个丫鬟都是一愣,染画看见景映桐还光着脚丫子突然失声大叫起来。
    “王妃,你的脚,你的脚怎么了!”
    景映桐这时才想起放开揪住慕琮衣襟的手,她想起刚才脚上就有些瘙痒,许是被那虫子咬到了,还没等她伸过脚查看,慕琮已经半蹲下来将她的玉足捧了起来。
    看他这么屈尊降贵的样子景映桐有些不习惯,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脚道:“我没事。”
    慕琮却瞬间捏住了她的脚踝,俊挺的眉也紧跟着皱了起来:“你被虫子咬了,身子还有其他地方难受吗?”
    景映桐摇了摇头,想推开他却被他又抱了起来:“你这儿不能待了,去我那儿吧,让杨素去宫中速速去请了太医来。”
    景映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雁书道:“我那屋子的东西先莫要动,突然来了这么些虫子定是有原因的,我要查出来是谁想害我。”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原因,只是在慕琮面前不便开口罢了。
    可雁书却没有她这么些心思,直接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还能是因为什么,之前一直好端端地无事的,那乔姑娘不过是送了个香料来就出了这等子事,若说不是因为她便是鬼都不信。”
    慕琮刚用外袍将景映桐裹好,连带着她的一双玉足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听了这话他突然抬眼朝雁书看过去:“本王不是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来探视王妃吗?”
    慕琮眸子里冷冷的叫人瞧了心里打颤,雁书看着他的眼睛硬着头皮才说下去:“那乔姑娘说她不进来,只是送了东西便走,奴婢们见推辞不过,就把东西收进来了。”
    “不明不白的东西也敢收进来,你们不想要命了么。”慕琮却罕见地发了怒,“若是王妃今日有个好歹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雁书一干丫鬟立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景映桐在心里探了口气,伸手拉了拉慕琮说道:“王爷,妾身头疼。”
    慕琮立马息了怒,小心地抱好她吩咐了一句拔腿就走。
    “仔细查那香料。”
    景映桐被他一路抱着回了他的住处,说实在的这还是她头一回来到他的住处,园子是宽敞的,但里面只是简单地栽种了寥寥几株树木,一看就是久疏于打理的模样。
    景映桐还没仔细瞧清楚便被他抱着进了屋,他将她放在软榻上抬起了她的脚:“看起来是没有毒的,你不要怕。”
    “嗯”她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就这么被他捧着脚丫子她还是有些许尴尬,将头拧过去说道,“妾身也觉得没什么,王爷放开妾身吧。”
    他真的就此放开了她,可依旧半跪着将她盯得更紧了:“桐桐,你还在怪我吗?”
    景映桐耳边骤然炸起了一道响雷,等等,她听到了什么!?桐桐???
    桐桐也是他能叫的吗!
    她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抱住自己的脚丫子反复查看,只见玉白的脚丫子上此刻横亘了一道红痕,像是被虫子咬出来的有些发痒,景映桐想伸手去挠却被慕琮一把摁住了手。
    “这种虫子咬出的伤口挠不得的,虽然没有毒性但若是去挠会越扩越大,最后会留下疤痕的。”
    “王爷似乎是很懂的样子,”景映桐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攥着不放,她看着他撇了撇眉道,“能不能请王爷先放开妾身。”
    “北方这种虫子很常见,尤其是夏末秋初的时候,以前我镇日生活在深宫里头,就常见这种虫子,所幸它们不咬我,倒是常去围着裳初转,她那时候都随身带着药草。”慕琮垂下头,“现在她身上还有很多那时候留下的疤痕。”
    说起慕裳初来,景映桐又不由自主地沉默了,看着他只得悻悻地说了句:“看来连虫蚁都是怕王爷的,只是若真是人有心设计,这人还真是狠毒,若是这虫子爬到脸上可不得留一脸疤。”
    “是啊,”慕琮眼里有暗光缓缓攒动,“若真是她动的手”
    “若真是乔姑娘妾身也不会怪她的,”景映桐也不知怎么的,直接就打断了慕琮,“乔姑娘是王爷的表妹,妾身自然会卖给乔姑娘这个面子,王爷不必担心,妾身不会过于纠缠的而且,妾身也没什么本事去纠缠了。”
    “你”慕琮眼中翻涌出层层痛色,“非要跟我这么见外么?”
    景映桐低下头不去看他小声说:“难道妾身不该跟王爷见外吗?”
    景映桐说完这句话慕琮就没再出声,景映桐心底一虚,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便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腰杆,像一尊石像似的直挺挺盘腿坐在软榻上叨叨道:“王爷您放心,妾身只是最近病的起不来身罢了,等有些力气了即刻就搬离王府,绝不会多耽搁的,这些日子也承蒙王爷对妾身的照顾了,妾身如今什么都没有,但若是王爷要妾身什么回报,只要妾身有的,一定会帮王爷做到的。”
    景映桐也只是说说客气话,而且她现在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还和侯府闹翻了,唯一有的也不过几个臭钱,若是慕琮真要她回报他什么,她就直接将银子甩他脸上!
    但景映桐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没底,他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着他的神色,男子的头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柔软地扇落下来,薄唇也静静悄悄地抿着,景映桐居然从他的面庞上看出了几分委屈?
    她揉揉眼睛,几乎疑心自己瞧错了,见他不答,她又轻咳两声道:“这回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不如咱们好聚好散”
    “那我想要你,可以吗?”... ,,
    第32章 婆娑影(三)
    景映桐的话顿时哽在了嗓子眼, 她左顾右盼地朝四周看了看,用手扇风纾解内心的尴尬:“这天儿,怎的那么热呢?”
    “桐桐,我真的知错了, 其实,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不愿让你朝旁人卑躬屈膝, 不愿让你受旁人的嘲弄和眼色。”
    “王爷又怎知我不愿?”景映桐扇风的手顿时一停, 眼帘轻垂覆住眸中的情绪, “王爷又怎知, 我在意那些?”
    “不论你在不在意, 我都不能让你承受那些, ”他突然正色起来,面色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从小就是从那种日子里走过来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那些东西究竟有多伤人。”
    景映桐的面色慢慢冷了下来,背过身子去不再理他:“果然, 妾身与王爷是说不通的,既然这样,也没什么说下去的必要了。”
    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景映桐觉得自己都快坐到风干了的时候, 突然有人自背后慢慢环住了她。
    景映桐身子一僵。
    那人的动作轻柔而小心, 像环住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慢慢收紧双臂。
    “对不起, 是我没用,以前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如今也没保护好你。”慕琮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两个月以来,我特别后悔,若不是我那日那样对你,你也不会不跟我知会一声就回去永安侯府,也不会”
    “别说了,”景映桐轻声打断他,她实在不愿再次回忆那日的事情,如今被慕琮一提就止不住地轻轻发抖,“这事本也怨不得你,我也没想到我那爹竟如此终是我疏忽大意了。”
    慕琮骤然将她揽进怀里,像抚摸小猫一样摸着她的头安慰道:“乖,不怕了,太子过不久就会尝到恶果的。”
    “你不要轻举妄动!”景映桐狠狠推开他,“我本就不是你什么人,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若因为一时冲动引起太子和皇后的注意不值得。”
    “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语气里竟带了点窃喜,像小孩子尝到甜头一般,抬起眼睛悄悄看向她。
    “没有,”她语气冷冰冰地截断他道,“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你的王妃,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愿跟你一道受牵连。”
    “哦。”
    他闷闷地低下头,看起来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景映桐可不会被他这副样子所蒙骗,依旧坐的挺直挺直往窗外看:“太医怎么还不来?”
    “我知道你这几日都不愿见我,所以我就只能绕着你的院子来回踱步,我怕你看见我影响养病,所以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今日本想趁你睡着了偷偷瞧你一眼,可这时听到了你在屋里惊叫,幸好我听见的及时,不然你若有什么危险”慕琮顿了一下又垂下了眼,“若你真的离开了,再遇着什么危险,可该如何是好”
    难怪她在睡梦中也觉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瞧她。
    “不就是几只虫子吗,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怕,”景映桐嘴硬地口是心非道,“没有你我也一样,而且要不是你,旁人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来害我,我看离了你我才最为安全。”
    “桐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干涩,“你能不能别这么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说我喜欢你,说我离不开你,说我一刻看不见你都不成?慕琮,我们之前已经是这样了,既然过去的事情你我都不能释怀,就不要勉为其难地逼自己了。而且我说话一直都是这个德性,你若听不惯只管去找你的解语花小表妹,”景映桐翻了个白眼道,“王爷,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场交易,虽说王爷不信我但也断然没有节外生枝的可能,再说王爷这样的我也不喜欢。”
    她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虽不知慕琮到底抽了哪门子风突然对她来了兴趣,但她得赶紧将他们两个的关系断干净了才行。
    虽然她可能也对慕琮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吧,但她自诩一直是个理智的美少女,之前那次跑宫门口陪这个没良心的货跪着已经够失态丢人的了,做人不能两回栽同一个坑里。现在她就要快刀斩乱麻,今早脱离京城这个大漩涡,做一个经济独立逍遥快活的小富婆。
    她本以为戳到他脸上他就直接翻脸走人了,也省得他在这里惹得她尴尬。
    只是这时候她忘了这儿本就是人家的地方。
    慕琮听了她的话突然抬起了头来,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景映桐被他笑得心里发虚,不知为何,这人虽然平时看上去挺正经,可一旦笑起来倒显得人畜无害,让人连责备他都不忍。
    “一开始?”他似乎是在细细品着她几个字,“王妃记得倒是挺清楚。”
    景映桐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瞧着他唇红齿白地品嚼这几个字,心里突然生了毛骨悚然之感,她一时得意忘形竟忘记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瞧着他这一脸无邪瞧着她的模样,她突然想到了刑侦片里的美少年变态杀人狂。
    “那王妃喜欢什么样的?安昶那样的吗?”
    怎么又扯到安昶了?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杨素的声音。
    “王爷王妃,陆太医来了,现在就让他进来吗?”
    “进来吧。”
    慕琮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景映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抄着抱了起来,她在他怀里羞愤地挣扎了一下,拿出了烈女坚贞不屈的架势:“你别抱我!”
    “别闹。”
    慕琮眉头轻轻一撇,像抚小鸡一样随手摸了摸在他怀里乱动的她,见她还在挣扎不休,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很无奈似的将她从怀里扯了出来,然后
    直接夹在了胳膊底下。
    景映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男女力量的悬殊,还没等她挣扎两下她就被男子轻轻丢在了里间的金漆木雕人物大床上,她刚想爬起来臭骂两句,厚厚的被褥就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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