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恕罪,是犬子不懂事,胡闹着玩的,妾身明日、不、今日就让他给您还过来!”
    她一边磕头一边心里叫苦连天,那小子说什么是西宁郡主的信物,怎么成了兰沁酥的东西?这可怎么得了,她哪敢让儿子嫁到兰沁酥的院子里,且不说兰沁酥是个厉害的主儿,就说她院里已经有了五个侍君,小杰嫁过来指定要被脱层皮。
    有些高枝要攀,有些人他们是万万不敢沾惹的。
    兰沁酥就是严氏不敢沾惹的一根枝。
    “瞧瞧,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兰沁酥嗤笑一声,俯下身来贴近了严氏,“我的东西送出去了,你的宝贝儿子也接了,你情我愿一对儿的事儿,哪能说改就改?锦衣卫的日报都传到圣上耳朵里去了,现在你说退了就退了,要不然咱们去趟大理寺,看看这事儿该怎么评理?”
    女子靠近,身上那抹压抑的冷香直钻人心,逼得严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差点就想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严氏趴在地上,满头冷汗,她颤着声问,“这事……圣上知道了?”
    兰沁酥哼笑一声,“这东西我带了三年了,莫说圣上,整个京城里的大人谁没见过。纳兰公子接了我的对戒,这么大的事儿,你说圣上知不知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严氏终于绷不住镇静,哭着给兰沁酥磕头,“小孩子一时糊涂,他就是看着好玩儿才拿的,哪里知道这些,求您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倚沐及时喝到,“光禄勋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严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她悻悻收声,“大、大人恕罪……”
    兰沁酥冷眼看她一副寒蝉若惊的模样,心里愈发恼怒。
    姐姐给她的东西,现在被别人碰了,她也不想再拿回来,就算拿回来也是平白污了姐姐的手。
    姐姐送她的……姐姐送她的!这是姐姐送她的!就为了这么个畜生全毁了!
    兰沁酥气得直想把手上的戒指砸了。
    她恨不得能将纳兰杰杀了泄愤,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动不了纳兰家的人。
    “罢了。”她被严氏吵得心烦,一抬手挑着眉道,“你这副作态,想来是瞧不起我,不肯将纳兰公子嫁过来了。”
    “妾身没…”
    “呵,有没有我也懒得去管,这戒指让他留着就是,姐姐送出去的东西,我再要回来,那就是我做妹妹的在打姐姐的脸。”说到这她瞥了严氏一脸,笑道,“我可不像有些人,连亲姐姐都敢当做奴婢使唤着。戒指的事儿就算了。”
    严氏刚刚放晴的脸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兰沁酥,“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兰沁酥听了真是差点被逗笑了,她勾着红唇,“我的夫人,您如今也是纳兰家的主母了,别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头,多出去走动走动,好歹别把外面的人都当成了蠢猪了。”
    兰沁酥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听得严氏白了脸,她确实常年待在屋里,之前因为是妾,后来虽然成了夫人,可既无诰命也无娘家,丈夫也只是个武将,没有多少真正的贵人愿意同她说话。
    她日复一日地待在自己的将军府里,早已把握不住外面的情形,哪里想得到纳兰珏的事情早就被人发现了。
    “姐姐最近事忙,又要替朝廷操持国子监的大事儿,又要替你们纳兰家养孩子,就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敢去打扰她。”兰沁酥望着严氏,别有深意地缓缓吐字,“纳兰夫人,可别再去给她添乱了吧?”
    这就是兰沁酥今日要说的重点——不许纳兰杰再去见兰沁禾。
    这么一番敲打,是吓得严氏魂飞魄散、冷汗淋漓,哪里敢说不好,忙不迭是地点头称是,就希望兰沁酥能放过自己。
    “既然纳兰夫人愿意体谅,我这里自然也能行个方便。”兰沁酥抬了抬下巴,“倚翠,抬了我的轿子,亲自送纳兰夫人回去。”
    “这、这如何……”严氏心惊肉跳的,哪里敢坐兰沁酥的轿子回去,可她刚一抬头,就见兰沁酥挑了眉,那张狐狸精似的脸满是高高在上的凶相,跟要吃人的女妖精似的,她便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妾身谢、谢大人。”严氏磕磕绊绊地道谢,说完低着头退了出去,这辈子都不想踏进兰府了。
    屋中的兰沁酥见她走了出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呸了一声,一字一句地骂,“老贱货。”
    “主子莫气。”倚沐跪坐到了贵妃榻前,给兰沁酥捶腿,一边仰着头同她说话,“她就是个商人的女儿,进了纳兰府一开始也不过是奴婢而已,主子何必和这种人见识,慢说什么礼义廉耻,恐怕她连字都不识两个呢。”
    兰沁酥火气未消,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来,“不认识字,倒学得一身的好手段,自己是个以下犯上的狐媚子,生了个儿子也是个贱货。”
    “气死我了!”她越想越气,拔了手上的戒指就要砸,被倚沐急忙拦下,“主子使不得呀,这宝贝可金贵着呢!”
    兰沁酥听罢,胸腔起伏着,却终是收了手,“把它锁起来,这辈子都别让我见到它!”
    真真是气死她了!
    第30章
    “纳兰小姐!纳兰小姐!这个不能吃!”莲儿慌忙将纳兰珏手上的宝剑夺下,“这是郡主的佩剑,不是用来吃的。”
    纳兰珏愣了下,剑就被夺走了。
    她无法想象自己在这些人心中是个什么模样,她不过是闻一闻这剑的味道而已,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闻闻,闻剑上的血气,看看这把剑被用过多久罢了。
    “哊,这是在吵什么呢。”外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四周的丫鬟太监们朝门外的来人低头躬身,不用看也知道,是郡主府的主人回来了。
    纳兰珏还没说话,莲儿就说道,“没什么,奴婢正和纳兰小姐玩儿呢,主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兰沁禾摘下自己头顶的乌纱,由旁边的丫鬟接了过去,然后走进了遮挡的屏风后面换下了官袍,一边道,“今日秋家摆宴,小孩子们都在那里闹,他们也给我递了帖子,我打算带珏儿去玩玩。”
    她换了身常服出来,走到纳兰珏跟前,“你也在府里闷了五六天了,别憋闷坏了。”
    她底下的三个弟弟妹妹在十六岁的时候,都是关不住的,一天往外跑三趟都嫌少。兰沁禾怕纳兰珏也闷厌了。
    纳兰珏坐在轮椅上,她对参加什么上流宴会没有半点兴趣,于是诚恳道,“谢谢您,可是我不想去。”
    兰沁禾和她处了一段时间,大致了解了这孩子的性格,耿直得跟莲花茎似的,中通外直,看事也简单得很,从不搞那弯弯绕绕。
    她笑了笑,蹲下来对纳兰珏说,“你知道秋家是做什么的吗?”
    莲儿听了,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抢着回答,“纳兰小姐,秋家是开糕点铺的,专门给宫里供呢。”
    纳兰珏神色一凛,立刻正色道,“我愿意去。”
    莲儿顿时笑得更大声了,就连兰沁禾也忍俊不禁。她们觉着纳兰珏好玩可爱,可只有纳兰珏自己知道,在上辈子那样环境出生的人,对食物有多么渴望。
    糖分,最高热量的代表,她永远不能拒绝糖分地摄入。
    既是要去,莲儿便替纳兰珏拾掇了一下,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对着镜子拿发饰给她比划,“纳兰小姐要用哪支?”
    “都行。”在她看来哪支都一样。
    兰沁禾凑了过来,扶着纳兰珏的脸左右看了看,“嗯不错,好了许多了,出门前再擦道药,下个月就能都好了。”
    她问殷姐姐讨了殷家的秘药,大凡伤疤都可祛除,给纳兰珏用了五日,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了。
    纳兰珏看在眼里,就算她并不药理,也明白这是很贵重的东西。
    兰沁禾这么说,莲儿便取来药,拔了瓶塞,从里面舀出一勺黑乎乎的膏体来,对纳兰杰道,“纳兰小姐,奴婢要给您上药了,您把眼睛闭起来吧。”
    纳兰珏眉头一皱,“我自己来。”
    她不习惯闭着眼睛让别人摸脸。
    “您自个儿上不齐全,有些地方看不见呢。”
    纳兰珏不说话了,她执拗地盯着莲儿,无声抵抗。
    两人僵持不下,兰沁禾从莲儿手里接过药来,“我来吧。”
    纳兰珏皱了皱鼻子,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她心里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念着兰沁禾给她吃给她住的份上,把眼睛闭了起来。
    兰沁禾实在是非常熟练上药了,这药十分金贵,一点都浪费不得,她紧挨着小丫头脸上的伤疤抹开,手指抵在纳兰珏的脸上,一点少女该有的柔韧都感受不到。
    这样的瘦……不禁让她想起了个人来。
    兰沁禾一晃神,指尖从伤疤处滑开了半寸。
    那日之后,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二十四衙门里贪.污的银两不用想也知道不会少,慕良如果这次发狠彻查,是能查出不少来的。
    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他年纪轻,刚刚当上掌印,如果这一仗打好了,既能给下面立威,又能在皇上大臣们面前站住脚。
    兰沁禾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快又反应过来,那人比她熟悉这些东西多了,何须她来担心。
    纳兰珏感觉脸上的手渐渐松了力,她疑惑地睁开眼,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兰沁禾,观察了一会儿。
    “娘娘你在想别人吗?”
    兰沁禾一挑眉,点了点纳兰珏的鼻子,“是呀,想怎么把家里的小猫儿喂胖点儿,瘦得连脸都硌得慌。”
    “那我晚上可以吃烤鸡吗?”
    “不行,从秋家回来很晚了,睡觉前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哦。”那还说什么把她喂胖。
    这般收拾了一番,兰沁禾携着纳兰珏坐在马车里,几个丫鬟侍卫带上了纳兰珏的轮椅跟在后面。
    因着脸上的伤还没有好,纳兰珏出门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来。她长得瘦,那双眼睛更显得又大又水灵,可见胚子是好的。
    秋家并不是莲儿对着纳兰珏说说的开食铺的,秋家的老爷任刑部尚书,太奶奶六年前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她算是万清的老师,也是举荐万清入阁的人。
    这是家真正的名门望族。
    这会儿宴席已经开了两刻钟,兰沁禾今日加急处理完了公事,也要带纳兰珏来这趟迟了的宴会,为的就是如此。
    她在带着纳兰珏进入京城真正的圈子。
    纳兰珏到底是别人家的女儿,兰沁禾不可能一直抢着纳兰家的嫡女养在身边,这不像话,早晚有一天她都得回去。
    她得自己立起来。
    对于纳兰杰兰沁禾没有这种心思,只当个小弟弟哄着就行,借条船来游湖,包个小团唱曲,再陪着去买点衣服首饰就算打发了,说白了跟哄楼里的头牌花魁差不多。
    可当兰沁禾知道纳兰家这样的事后,她是极为气愤的。
    西朝以孝治天下,从高祖时就留下的规矩,兄弟之案,曲在弟而不在兄,纳兰杰这样的做法,她可以直接扭送大理寺定罪。
    但现在不行,纳兰将军还在抵御倭寇,这个时候纳兰家什么变故都不能出,更别提纳兰杰还是纳兰家唯一的儿子。
    她没法对纳兰杰下手,于是默认了妹妹去敲打严氏,自己这边再着手纳兰珏的培养。
    等她自己有了底气,不管是家主的位置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能自己争来。
    秋家里郡主府不远,三刻钟便到了,此时宴席约莫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门口也没几个迎客的小厮丫鬟。
    兰沁禾虽然收了帖,秋家也给她备了位,但是眼看着到了这个时辰,都以为她不来了,便没有再安排排场。她是自己带纳兰珏进去的。
    “不坐那个。”下马车的时候纳兰珏拒绝了轮椅,“我可以走了。”
    穿越过来第二天她就被纳兰杰拎着去茶宴,养了这么多天,虽然没好全,但是走路早就不是问题了。
    她上辈子死之前,可是肠子被挖出来之后都爬了百十米,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娇贵。
    兰沁禾瞅了瞅那个门槛,秋家是大户,门廊层重,这么一槛一槛下去,确实不方便轮椅,于是又问了遍纳兰珏,“真的可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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