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小悦已经屁颠颠地跑出去了。
    “您,您,您坐一会儿?”
    小芹尴尬地干笑着,指指她身后的沙发,小声开口。
    这什么花店!
    一个笑眯眯的讨人烦!
    一个畏缩缩的碍人眼!
    章明惠皱了下眉头,黑着脸过去,一屁股坐下。
    唐浅怡去里屋,坐了一会儿。
    快递员便上门了。
    章明惠看着唐浅怡和小芹来来回回,帮着收件员一起往货车上,送东西。
    虽然早就立秋了,但夏末的秋老虎可是很厉害的。
    五点来钟,日头依旧高照,不一会儿,身上便出一层汗水。
    当年,她在外头摆摊子,对酷夏寒冬的印象,深刻到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吃过苦的人,才会珍惜苦尽甘来的日子,更怕突然就失去。
    “张哥,辛苦您了。”
    唐浅怡将干净的湿手巾递给收件员,“擦擦汗吧。”
    收件员也没客气,“没事没事!”
    “张哥,来,这个火龙果,您拿着路上吃,把头掰掉剥皮。”
    “不用不用!”
    “拿着吧!天热出汗多!”唐浅怡一个劲往前送。
    “那,谢了。”
    章明惠冷眼瞧着张哥耳朵微红,摸着鼻子,闷头走了,她撇了撇嘴。
    “这闷头走路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好比那田里的蛇,指不定哪天就反咬你一口。”
    唐浅怡皱了下眉头,默不作声地戴上手套,拿着抹布,擦着工作台,将花刺,叶片,花茎,拢到一处,拨进垃圾桶里。
    这时,小悦抱着满怀的新鲜玫瑰,走了进来。
    章明惠扫去一眼,皱起眉头,“我在别家买的花,可不是这样的!”
    小悦举起花,躲在后面翻了两个硕大的白眼。
    欠抽的老妖婆!
    气死她了!
    “我们店里的花材都是从原产基地运输过来的,这是还没有处理的最新鲜的花!
    像玫瑰这外面的两层焉掉的花瓣,是用来保护里面的花苞,卖给您这样到店消费的客户,您放心,我们会亲自打理好,只会比您在别家买的更好!”
    章明惠撇撇嘴,斜眼盯着小悦拿起剪刀,修剪花茎,揪掉花苞外面焉掉的蜡黄花瓣。
    唐浅怡放下水杯,往一个花瓶里,倒了些纯净水,滴了些营养液进去,将小悦修好的玫瑰一支支,错落有致地插好。
    唐浅怡拿起相机,进进退退,寻找拍摄角度。
    章明惠又开口了,“这是我要买的花!”
    唐浅怡背对着这位今天说话明显底气不足的更年期找茬妇女,淡淡地说,“没人跟你抢。你不是嫌弃花焉吗?养几分钟,你再看看吧!”
    章明惠又讨了个没趣,翻翻眼皮,哼了声。
    88支,对于小悦这种熟手来说,也不过二十分钟的事儿。
    “您看,还满意吗?”
    章明惠凉飕飕地扫了眼。
    的确……很新鲜,也很漂亮。
    “还行。多少钱?”
    “今天是七夕节,花都比较贵,紫皇后是一枝5.2,88支是……是……”
    唐浅怡淡淡地出声,“457块6,抹掉零头,450。”
    章明惠瞪圆了眼睛,“这一束花要500块?”
    刚刚写了半天快递单子,正甩手的小芹也瞪圆了眼睛,用力咬着唇。
    小悦笑容灿烂,“刚刚就跟您说了,紫皇后很贵的。不过,贵不过尤加利叶。尤加利叶的话,88支,大概要上千了
    呢!修好的花束,只能当天销售,您看……”
    “我,我又没说不要!”
    “那,您拿好!”
    章明惠抱着紫红紫红的紫皇后,暗黄的脸庞也被映得涨红。
    小悦看着她。
    章明惠板着脸,瞪着唐浅怡,“我,我没这么多现金!”
    唐浅怡:“……”
    “这样好了,你打电话给阿墨,让他把钱给你。”
    小悦和小芹:“……”
    章明惠抱着花,一弯腰,拎起包,踩着她的恨天高,蹬蹬蹬地往外走。
    她的步伐又急又乱,差点被门坎绊倒,身子往左边歪了歪,旗袍的腰部勒出三道游泳圈,却又自己站稳了。
    不知为何,唐浅怡突然觉得很好笑,唇角弯了上去。
    “唐姐,这?”
    “你们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吧!”
    唐浅怡叹了口气,面色淡淡地走出花屋。
    “就这样走了吗?”
    章明惠身体一僵,抱着花转身,“我不是说了,阿墨会给钱!”
    “我不是说这个。”唐浅怡直视章明惠的眼睛,“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章明惠盯着手里的花。
    的确是很大一捧。
    但,四百五十?骗鬼吧!
    就算过节,也不可能贵到这么离谱!
    “上次的事……”
    “能不能撤销控诉?”
    唐浅怡眼神淡淡地看着面前气焰不振的章明惠,“理由。”
    “对不起。”章明惠吸了口气,看了下唐浅怡的眼睛,“我向你道歉。”
    “道歉?章女士,您这样设计我,若不是谢淮墨及时出现,我已经被您毁了。”
    “对不起!”
    唐浅怡后退两步,冷冷地看着抱着花,深鞠躬九十度的中年女人。
    几秒之后,她的视线从女人微微鬓白的耳朵上方,看向马路的对面。
    傍晚又来了。
    夕阳如金,视野里,高高低低的城市建筑,绿化树,川流不息的轿车,疾驰而过的摩托车,蹬着三轮车,慢悠悠而过的老大爷,都被镀上明亮的色调。
    日光真宽容。
    它照好人,也照坏人。
    “我不原谅。”
    风起,路旁的老树,落下凋零的绿叶,打着旋儿,向同一个方向起舞。
    章明惠抬起头,望着年轻女人清瘦倔强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惚。
    这个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儿子选择走进花屋的女人,而不是等候多年的董诗诗。
    章明惠抱着花,上了车,给儿子打电话。
    “妈,什么事?”
    “我在月笼沙花屋买了一束花,钱没带够,你给她。”
    “……多少?”
    “88支,450!怎么不去打劫银行啊!还说什么今天是七夕,就是这么贵!”
    “……”
    “不过,倒是怪好看的。阿墨,给我订张去深城的机票吧!妈我今晚就想走。”
    “啊?”
    “我去看看你爸爸念书的地方。”看看被他在心里惦记了一辈子的女教授,长什么样子。
    “好,我来安排。”谢淮墨偏头对好奇盯着他瞧的彤彤笑了下,目视前方,“妈,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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