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命也。
    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之中的有缘无分,终是以另一种方式宣告无果。
    经过街市的时候,明语悄悄掀开帘子朝外看,待看到簪珠阁大门紧闭,门上似乎贴了一张告示时,她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了?”
    “外祖母,我方才看到簪珠阁好像关门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我有些担心。”
    卢氏长叹一口气,这孩子心地纯良又念情,是好事也是坏事。自己终究不能护她一世,世间的风雨还得她自己亲生去经历。
    “想去就去看看。”
    “谢外祖母。”
    卢氏含笑地让车夫停下,派了两个家丁跟着,另让她除了带微草,把金秋也带上。“出门在外要时刻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明语动容,低声应下。
    “去吧,早些回府。”
    明语又行礼,带着人离开。
    卢氏目光幽远,当年自己把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一双儿女还是在府外出了事。她不是没想过把明姐儿拘在内宅,但内宅又真的安全吗?湘姐儿可是在后院出的事。
    无论府里府外,只要有人存心想害人,那是怎么都挡不住的。她不能永世陪着明姐儿,终将有一天去见她可怜的璎珞。往后的路,还得靠明姐儿自己去走。
    她的明姐儿,一定会好好的。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上了马车,又不放心地掀开车帘去看。马车开始行驶后,她不舍地放下车帘。就在这时,她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快停车!”
    第25章 母子
    马车一停下, 她自己掀了帘子跳下去, 把安嬷嬷吓得半死。
    她站在路中间, 放眼之处都是来往的行人。形形色色, 各不相同。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踪影。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老夫人,您吓死奴婢了。”
    安嬷嬷赶忙把她扶到路边,心悸不已。老夫人方才跳下马车冲到路中间, 万一被什么人或是马车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卢氏自苦一笑, “方才似乎看到了…许是我年纪大了, 眼花了, 走吧。”
    安嬷嬷狐疑地四处看了看, 也没看到什么面熟的人。心想着或许真是老夫人看花了眼,认错人了吧。
    而此时,向南山闪进了簪珠阁的后门。胡掌柜轻声说姑娘来了, 他眼神中先是闪过欢喜,很快又是一沉。商贾之事污杂,他实在不想女儿搅进来。
    “你没和她说什么吧?”
    “东家,姑娘聪明着呢, 我哪里瞒得住。”
    向南山没说什么, 快步进了屋子。
    明语心里很是着急, 方才胡掌柜说事情越发的糟糕。不止将军府的女眷,还有梁夫人的娘家人都让簪珠阁送首饰过去挑,又都把东西全留了。
    她们分明是明抢。
    正想着,就见向南山进来。
    “你不应该来的, 这里乱得很。”
    明语明白他的纠结,当下道:“你既然说你的产业都是我的嫁妆,那我来过问一下自己的嫁妆总没有错吧。如今眼看着别人都要把这些东西抢完,我怎能不急?”
    她虽不懂行商之事,却也知诚信二字。那将军府既然占了两成干股,怎么能如此不义之事,难道他们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骂。
    “你可有见过梁将军?”
    他摇头。
    “梁将军是武将,按理说不会行如此龌龊之事。你可有派人去打听,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派人去打听了,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刘大人不肯见我,将军府那边我更是进不去。倒是刘府有个管事,我塞了一些银子去,那人透露了一点信息,说我得罪了贵人。贵人发了话,不许我再留在京中。我平日不太出门,有事都是让檀掌柜出面,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曾得罪过谁。”
    他怕被人认出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轻易不露面。
    明语眉头微皱,爹初来京中,不可能得罪什么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同行竞争,有人想挤垮簪珠阁,且对方背后的势力比将军府大。
    京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世家贵族鳞次栉比,几乎家家都会有私产铺子,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是谁在针对他们。
    这般一来,倒真有些棘手。
    她不想惊动外祖母清修,阖京之中自己认识的权贵只有季元欻。可是季元欻那人,她现在根本摸不清对方的心思。
    想了想,别无他法,唯有尽力一试。
    让微草去侯府送信,她则在附近的一家酒楼雅间候着。心里打着鼓,也不知道姓季的会不会来。眼看着茶水喝了三杯,季元欻的身影终于出现。
    男人烈烈萧冷,眉宇间似乎很是不赞同。
    她还没有开口,他便直接了当。
    “你可是为了簪珠阁的事情寻我?如果是这事,就别开口。”
    “侯爷,我…我是来答谢的,谢谢你送的那些东西。无以言表,唯有以茶代酒,敬侯爷一杯。”
    说完,她举起杯。
    他满目狐疑,盯着手中的茶。
    她心下叹息,这死男人的疑心病真重。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当下拿过他的茶抿了一口,再递给他。
    他呆怔了。
    这女人,她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毕竟在山里长大,很多人情世故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何等亲昵。罢了,以后楚老夫人会慢慢教她。
    接过那茶盏,在手中把玩。
    “侯爷,我没什么依靠。除了外祖母,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你知恩图报,时时想着报我外祖父的恩情,对此我十分感激。”
    她言辞真切,自动忽略了他几次想掐死自己的事情。求人嘛,就得有求人的态度,说几句好话死不了人。
    “那三爷亦是忠肝义胆之人,他对我并没有任何的不良企图。我知道侯爷对他有成见,我也不是求侯爷帮他,我只是想向侯爷打听一下,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为何要和他一介商贾过不去?”
    季元欻眸一冷,这女人居然还知道拐弯抹角以退为进。说来说去,都是想帮那个三爷。难道昨天他说过的话,她都忘之脑后了吗?
    他一生气,空气都凝固了。
    明语的头皮开始发麻,她知道求他不是个好主意。可是除了他,她没有别人可以求。她不能退缩,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亲爹被人夺走家财赶出京城。
    “侯爷…”
    他“呼”地站起来,咬牙切齿,“我看你是吃定我不敢动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脾气。哼,你真当我非要报恩不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那个三爷很快就要完蛋,他自己非要找死,谁也救不了他!”
    眼看他要走,明语急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他更是怒火中烧,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不管不顾了吗?如此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越陷越深,更应该快刀斩乱麻,断了她的念想。
    “放手!”
    “不放…侯爷,求你了…就这一次,你帮帮我吧!”
    她带着恳求,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心软了,很快他的怒火越烧越旺。她居然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的男人,这么的低三下四。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仅不会帮他,我还会踩上一脚,让他趁早滚出京城!”
    明语心下一慌,她知道这个死男人一向说到做到。
    “侯爷…你不能那么做。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豁出命去,搅得你侯府不得安宁,除非你把我杀了。”
    好,很好。
    为了一个男人,都敢豁命了。
    那个三爷,非死不可!
    他怒极反笑,脸色阴冷得可怕。另一只手像是要伸过来掐死她,她脖子一凉,在他还没有行动之前一把抓住那只手。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不要…他是我爹!”
    在明语说出这句话后,季元欻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刚才说什么?她爹?那不就是当年与君大小姐私通的那个侍卫。
    “你爹?”
    她认真点头,“对,我亲爹。”
    他眉头微皱,那样一个人品不堪的低贱之人,她刚才居然叫那人为爹。她知道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爹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奸生女的身份会再一次被人摆到台面上,而君大小姐也会再次成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你认他?”
    明语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他们此时的姿势并不妥当。她慢慢放开他的手,双手交叠在腰腹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得体。
    “当年的事,他也是被人陷害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找我和我娘。他在京城开铺子,也是为了我。”
    自从她让自己看清君涴涴的真面目后,他从不怀疑她看人的眼光。都说心灵至纯眼睛至净的人,看人最是清楚。
    她说那人是被人陷害的,他选择相信。
    他微垂着眸,重新坐下。这般举动在她看来,就是自己所求之事有戏。她讨好地把冷掉的茶倒掉,又替他续了一杯热的。怕他怀疑,又抿了一口。
    眼看着他脸色发黑,她茫然地眨着眼。死男人真难侍候,鬼知道他又哪里别扭了,动不动就黑个脸,胆小的人早就被他吓死了。
    “侯爷,你帮帮我爹吧。梁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那可都是我的嫁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实在不行,您告诉我,我爹得罪的人到底是谁,那人为什么非要赶我爹出京?”
    一个姑娘家,张口就是嫁妆嫁人,羞也不羞。
    见他眼神还冷着,她把茶盏高举,“你喝茶。”
    这都从哪里学的招数,低三下四不成体统。在他面前也就罢了,要是在别人面前也这般行事…他眸一冷,就是不接。
    “和谁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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