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点了下头,便悄悄退了出去,在外头寻到了小老道明月耳语了几句,屋里的常老爷本还十分忐忑,可一见劲节先生神色从容,一副不当事儿的样儿,顿时大喜,忙问:“先生,小儿这病可有的治?”
    不怪常老爷如此说,实在是这孩子瞧着真像不行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庆福堂请余星阑。
    劲节先生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诵了声:“无量寿佛,老君爷庇佑,常老爷子息绵长,富贵永继啊。”
    这话虽未说一定能治,可意思一样,且这般说好听了许多,也间接奉承了常老爷一句,外头的棠梨听的真切,在心里笑的肠子都快破了,越跟这劲节老道接触,就越觉得这位当老道实在可惜了,这位完全就是个人才啊,俗尘中的人情熟络练达,办起事来事半功倍。
    棠梨知道劲节先生这句有些奉承之嫌的话,是因常老爷刚说要重修老君覌再塑老君爷金身,就冲老君覌那个破烂劲儿,就知道这种好事从没有过 ,想也是,那竹山县又有猪婆龙又闹瘟疫,老百姓穷的能吃饱饭都是造化,哪有闲钱拜佛烧香,更别说舍钱修老君覌了,不仅没有银子,还需劲节老道,初一十五义诊兼送药,虽说在竹山县赚了个响亮的名声,可老君覌却穷掉了腚,就连清风明月的道袍都打着补丁呢,可见有多穷。
    所以忽然碰到常老爷这么个亮闪闪的大金主,岂能放过,不过棠梨只猜到了劲节先生的一个心思,还有一个她没猜到,老君观虽说竹山县的百姓常去,却是去看病的,真正烧香添香火银子的却没几个,而常老爷是岳州首富,官府商界都颇吃得开,这样的人物号召力不用想也知道,只要他出资重修了老君观,老君观必然声名远播,香火鼎盛也是指日可待。
    故此,劲节先生不惜奉承也要拉住这个大金主。
    果然,常老爷听了异常欢喜,心道,怪不得这个劲节老道有些名声呢,果然是个有修行具慧眼的,虽高兴却没忘了正事,笑道:“借老神仙吉言了,只是小儿这病该用何药,还请老神仙开个方子出来。”
    常老爷高兴的连称呼都改了,直接换成了老神仙。
    劲节先生也不推辞,点点头:“这个容易。”说着出了内室,到外间来开方子,清风早已侯在桌前,打开药箱拿出纸笔来,一边放在桌子上一边低声在师傅耳边说了句话。
    劲节先生眼睛一亮,拿起笔挥笔便写了方子,开口道:“照此方急煎频灌,四时尽二剂,夜半阳回。”
    第52章 她来做甚
    常老爷听劲节先生如此断言说夜里便能见好, 终是松了口气,心道, 孩子已经病得这般了,竟一剂药就能救回来, 这位老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常老爷乃岳州首富, 劲节先生虽在竹山县老君观修行, 可连刚来上任的布政使叶全丰都知道此人, 常老爷这个坐地户哪有不知的理, 只不过他自来奉佛,庙里倒是常去添香火, 可道观却不大去, 并非不信道法而是更崇尚佛缘罢了, 却不想今日竟是老道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看起来这老君观, 自己往后得常去烧香才行。
    再有常家跟庆福堂那点儿过节,过了这么些年也该揭过去了, 本来庆福堂余家便是数百年的医药世家,前朝第一药号,可不是自己说的,是皇帝御口亲封, 虽说是前朝的皇帝, 那也是九五之尊天上的真龙啊, 岂是自己这些小老百姓能比的。
    常家那几个生药房本来便勉强维持, 庆福堂一开, 人家字号硬,又是行家,别的药号哪能相比,莫说自己,就是那有名的胡记不一样关张大吉了吗。
    自己揪着这点儿过节不放,实在有些小肚鸡肠了,且如今自己上门求医,人家也未记前嫌,便余星阑不精通小儿科,却亲自带着自己去了竹山县的老君观请这位老神仙,这份胸襟可比自己大多了,也难怪人庆福堂能绵延数百年呢,看起来往后还需多走动亲近才是。
    常老爷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跟余家走的近没有半点坏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一生了病寻不着靠谱的大夫,那不就是那自己的命开玩笑吗,这余家世代的医药世家,不说老东家跟余星阑的医术,便是这两位治不了,人家也能找着能治的高人,所以说,这大夫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常老爷虽相信劲节先生的医术却也怕宝贝儿子出什么意外,毕竟这病瞧着险,万一吃了药有个变故,再去竹山县接人可就来不及了,因此一边吩咐婆子去煎药服侍少爷,一边让管家备下筵席,表示谢意,并提起重修老君观之事。
    若只单纯的筵席劲节先生倒可推辞,只一提重修老君观,这酒席可就推不得了,故此顺着常老爷的意思,入席吃酒。
    棠梨自是不会掺和,寻了个借口告辞,常老爷请的本来就不是棠梨,说白了,常老爷对于劲节先生让这位叶公子跟来,很有些奇怪,这位也不是大夫,跟过来就站在旁边瞧热闹了,若是再跟着上席,就有些过分了。
    故此,棠梨告辞正合常老爷的心意,哪会挽留,不过客气两句,便不理会棠梨去留了,劲节先生心下暗急,自己虽也懂医术,可自己这医术怎么能跟棠梨相比,尤其这小儿科,自己大约还不如余星阑呢,且这药方子开下,常府小少爷未转好之前,常老爷绝不会放自己离开,这筵席也不过是为了拖住自己罢了,筵席过后必要留宿。
    这治病的真佛可是棠梨不是自己,她走了,自己留下,万一常府小少爷有个不好,自己怎么收场啊,想到此,忙道:“无量寿佛,还有一事要寻叶公子,贫道去去就回。”说着脚步匆匆追棠梨去了。
    席上的常老爷愕然,心道,这劲节先生倒是几个意思,这筵席都摆上了,他怎么倒去追不相干的什么叶公子,难道这位奇怪的叶公子还是什么厉害人物不成,瞧着也就是十五六的年纪,毛还没长齐呢,能是什么人物?
    虽心中不信,却也问了一句:“能得劲节先生如此相待,实在少见,少东家可知这位叶公子是何人?”
    余星阑比常老爷还疑惑呢,之前也就在山下跟这位见过一面,就连姓叶,都是今儿才知道的,那回知道她的底细,不过姓叶,狗宝又说亲眼见她进了布政使叶府,莫非真是叶家的公子,不是叶大人嫡亲的兴许是叔伯房里的呢,叶家乃世族大家,虽叶大人这一枝只得了一位公子,可不见得别的房头没有啊。
    想到此,开口道:“在下与这位叶公子也只是有一面之缘罢了,底细却不知,倒是知道她如今就住在布政使叶府之中。”
    布政使叶府?常老爷大惊:“难道这位竟是叶府的公子?”
    余星阑:“据在下所知,叶府的之鸿少爷如今正在兵部任职,应不会出现在岳州。”
    常老爷暗暗点头,是啊,这年纪也不对啊,叶家的两位小姐比叶家大公子还小呢,如今都已出嫁,哪来的这么个十五六的兄弟,可若不是叶府公子,为何会住在叶府呢,实在令人费解。
    且不说席上两人猜疑,却说棠梨刚走出常府大门,就听后面一声呼唤,棠梨站住回身,见是劲节先生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不禁道:“先生不去吃酒,怎么出来了?”
    劲节先生好容易喘匀了气才道:“你可不能走,你走了常家小少爷该如何?”
    棠梨眨眨眼:“刚先生不是已经开过方子,并说夜半回阳吗,既然回阳这病自然见了好转,先生等着常老爷舍银子重修您的老君观吧。”
    劲节先生:“你这话说的轻松,这常府的小公子你刚也瞧了,病了绝非一两日,且平日里娇生惯养,身子骨养的极弱,便见了好转也还需调理才行,只一剂回阳救逆加参汤如何能行。”
    棠梨摇头失笑:“先生可是糊涂了,常老爷心急火燎的跑去竹山县是为了救他家宝贝儿子的命,只要命保住,身子弱调理就是,区区调理之方还能难住先生不成。”
    劲节先生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就算不精通小儿科,到底也研究了半生医道,区区调理之方,怎能难倒自己,至于常家小公子年纪小,也不过酌情减量便是,药理并无不同,方子自然也一样。
    想到此,颇有些尴尬:“那个,倒是贫道糊涂了。”不过劲节先生也留了个心眼,虽说相信棠梨的医术,就怕万一,万一有变故怎么办,便道:“若有要事贫道让清风去府上寻你。”
    棠梨便知劲节先生是拐着弯的问自己住哪儿呢,笑了一声:“若果真有事,可去布政使叶府寻我。”撂下话便去了。
    劲节先生呆在当地,半晌儿方回过神来,他本以为叶棠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呢,哪想竟住在叶府,她又姓叶,那么她到底是叶府的什么人,为何又跑去竹山县老君观,如今想来,这一切可不像是巧合啊。
    莫非是叶全丰,劲节先生青年时曾在户部供职,当时叶全丰也刚进户部,虽无什么交情,到底算共过事的。
    如今这么些年过去,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也没几个了,但叶全丰确算一个,便是叶全丰指点,叶棠找上自己也说不通啊,自己在这岳州地界虽有些名声,却也是因为医术,若说她是来求医的,简直是笑话,叶棠的医术是自己平生所见最高的,已经可以称为神鬼莫测了,她怎会来找自己求医。
    可若不是求医,她来做甚?劲节先生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倒是常府的管家在后面等的有些心焦,里头筵席都摆上了,老爷跟余少东家都巴巴的等着这位入席呢,谁知这位倒站在大门口不动了,若说是参悟什么高深的道法,这时间地点人物可都不对,哪有在人家大门口参悟道法的。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便硬着头皮过来相请,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吧。
    好在劲节先生回过神来想起这是在常府,跟着管家进去了。
    常府的筵席自然丰盛无比,即便是素席依旧色香味俱全,可见常府厨子功力不凡,常老爷以茶代酒敬了劲节先生三杯,便开口留宿。
    见劲节先生痛快的应下,才放心,吃过筵席常老爷让管家引着劲节先生去了客居,他自己亲自送余星阑。
    一直送出常府大门,方回转,却不去歇息而是直接来了内室,一见夫人忙道:“那药可灌下去了,如何?”
    常夫人道:“这老道可比前头几个大夫强远了,开的那药灌下去不多时,摸着胳膊腿儿也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的吓人了,仔细摸一会儿还能摸出几分温乎气儿,手脚也不怎么抽了,人也安稳了不少,这会儿睡着呢。”
    常老爷轻手轻脚的进去瞧了瞧,见果真安稳了许多,这颗心才算放下,只要安生的过了今晚,明儿宝贝儿子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常夫人:“依着我,不如把这老道养在府里,以后淼儿有个病有个灾的,便不用四处去寻大夫了。”
    常老爷:“妇人家懂什么,先头那两个是名不见经传的郎中,养在府里也就养了,可这位劲节先生却是真修行的老神仙,岂能胡来。”
    常夫人:“那以后淼儿要是再生病可怎么办?”
    常老爷:“你放心吧,我已应下重修老君观,再塑太上老君爷金身,往后咱们带着淼儿常去烧香便是了。”
    常夫人点点头:“淼儿能脱得大难,多亏太上老君爷庇佑,等淼儿病好了,我便带他去老君庙烧香。”
    果然一过子时,常家小少爷的身子便暖和了起来,至天明,人也清醒了,睁开眼喊了声爹,又喊了声娘,这一声爹娘,把常老爷夫妻叫的老泪都差点儿掉下来,常夫人抱着儿子一个劲儿的亲,真好似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常老爷忙让人去请劲节先生。
    第53章 水榭看诊
    劲节先生看过之后也是松了口气, 开了理中汤交代虽见了好身子却仍虚着,还需调理一段日子才行, 到了这会儿常老爷可是真把劲节先生当成活神仙了,举凡劲节先生交代的话都当神谕一般, 认真听着, 格外虔诚。
    劲节先生交代明白, 便告辞说要回老君山, 还说昨儿夜里下了雨观里的大殿年久失修, 不知会不会漏雨,这话说的明白, 常老爷如何能听不出来,立马道:“老神仙先行一步, 我这就让管家去寻工匠人手, 明儿就开工修缮。”
    劲节先生揖手道:“无量寿佛,贫道定会日日诵经为常老爷祈福, 愿常家子孙兴旺富贵永昌。”
    这几句话虽常听人说, 可别人并不是劲节先生, 说出来也不过是虚客套,而从劲节先生这样的老神仙嘴里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听的常老爷心花怒放,亲自送了劲节先生出府上车,还一再交代车把式走慢些, 莫颠着了老神仙, 那殷勤小心的样子, 比伺候亲爹还上心呢。
    劲节先生倒不再客气,揖了个手便去了,等马车走的老远,清风探头看了看还道:“师傅,那常老爷还望着呢,这下子可好了,咱们老君观重新修缮,那得多气派啊。”
    劲节先生:“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清风挠挠脑袋:“师傅,我说重新老君观呢,您怎么跟徒弟说起了山啊,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吗。”
    劲节先生暗暗摇头,他这俩徒弟实在是够实在,可这太实在了,就没了精灵气儿,说话也得说直白了才会明白,自己哪是说的山水,自己这是心有所感,他是想说想要香火旺,老君观也得有真神才行啊,这真神可不是台上老君爷,而是姓叶的小子。
    劲节先生如今也没想明白,叶棠如此帮自己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帮她挡住余星阑这个缠上来的徒弟,也说不通啊,就算她不想收余星阑,直接拒了或者不露面也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若说她跟叶全丰有什么干系,叶全丰指点她来寻自己,就更说不通了,她医术通神,只怕当今天下也难有比她再高明的了,自己一个出家人能帮她什么,实在令人困惑。
    而且这小子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个大大的福星,自己为修缮老君观的事愁了这些年,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可这小子不过跟自己走了一趟常府,不仅修缮老君观的事情解决了,还为老君爷重塑了金身,这种好事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就这会儿坐在常家的马车上,劲节先生还觉有些不真实呢。
    正出神忽听清风道:“师傅,您说叶棠的医术真那么厉害啊,比您老还厉害,可她的年纪比我跟明月没大几岁啊。”
    劲节先生摇摇头:“本事跟年纪有何干系,我的医术若跟小叶大夫比,差的何止千里。”这是劲节先生发自内心的感叹,从看到叶棠上山开的第一个方子,劲节先生便知自己的医术远远不及这个才十五六的毛头小子,在常府她甚至并未亲自看诊,便能一剂药救活了常家小少爷,这样的医术,若非亲眼所见,自己绝不会相信的。
    只是劲节先生也分外疑惑,就算叶棠天赋异禀,打从娘胎里就学医也不过十五六年光景,怎就习的这样一身神鬼莫测医术,要知道医术虽也需天赋却更需经验,这也是百姓更信任老大夫的原因,年纪大诊的病人多,自然经验丰富,医术也便高明,叶棠这样的年纪若习医,还未出师呢,又哪能看诊。
    不说劲节先生心中疑惑,却说棠梨从常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叶府,刚一进府,花管家就笑眯眯的迎了过来:“棠姑娘回来了,夫人刚还寻姑娘呢,说有事儿要跟姑娘商量,这会儿夫人正在花园子里纳凉呢。”
    棠梨点头:“我这就过去。”迈脚穿过廊子往花园行去。
    这叶府颇大,前面规整严谨,后宅却另有乾坤,尤其这花园,挖了一个偌大的水面,引了外头的活水,临着水飞桥水榭一应俱全,尤其水榭,半边探进水中,下面是栽了荷花,养了锦鲤,那水榭四面通透,坐在其中凉风习习,荷香阵阵,着实是个纳凉消暑的好地方。
    王氏夫人是岳州人,颇喜欢水,岳州天气又热,常在此消暑,宴客女眷也喜欢在这边,不过,平日里棠梨几乎都在老夫人那边儿,花园倒极少来,便是来了知道有客也会避开。
    虽说叶家认了自己这门亲戚,到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真要是碰见了外客,问了倒不好说,不如避开,也免得尴尬。
    棠梨本以为王氏夫人寻自己是要跟自己说叶家二小姐叶婉的事儿,这些日子只要得了空,王氏夫人便会唉声叹气的说起此事。
    叶婉虽是叶府的二小姐却是正经嫡女,身份要比长女叶媛高上许多,这便是嫡庶有别,也因此能得嫁高门,可以说这位嫡出的二小姐,前头二十来年都是顺风顺水的,嫁的婆家也显赫,可谓人生赢家,可这位赢家一嫁了人却开始不顺了。
    归根到底便是子嗣,成亲数年却一直无孕,若嫁的寻常人家也还罢了,就凭叶府的势力,婆家也不敢慢待,偏偏是国公府,那镇国公府乃是显贵门庭,这门亲事是叶家高攀,就不好说了,且数年无孕,若婆家较起真来,拿出七出之罪作伐,便写封休书把叶二小姐休回娘家啊,叶家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如今国公府虽未那这件事作伐,可那做婆婆的却不消停左一个小妾右一个通房的,一个劲儿往儿子房里头塞,若是叶婉再生不出个嫡子来,往后净剩下给人当便宜娘了。
    因为无孕,上头公婆不待见,指望丈夫,不用想也知道更不靠谱,要是靠得住,也不会有这么多通房小妾了。
    如此上下都不讨好,也难怪王氏夫人忧心了。
    棠梨知道王氏夫人跟自己说这些,大约是想九月的时候让自己跟着她去京城,趁着给国公府老太君拜寿的机会,给叶婉诊病,说起来这世家大族还真是规矩多,麻烦也多,娘家母亲想给女儿看病还得偷偷摸摸的进行,生怕婆家知道了要怪罪。
    棠梨猜着王氏夫人寻自己还是这档子事,哪知刚进花园子远远就听见丝竹声传了过来,听着像是有伶人唱曲儿,那曲子伴着丝竹隔着水传过来,格外好听。
    棠梨便站住了脚,倒不是为了听曲而是既有丝竹曲声,水榭那里必定有客,自己过去有些不妥,可若不去,花管家又说王氏夫人寻自己有事。
    正为难,就见周婆子迎了过来,见了她蹲身道:“棠姑娘可来了,夫人都念叨半天了,这不正让老婆子出去瞧瞧呢,姑娘就来了,倒省了我的腿脚。”
    棠梨便问:“可是有客?”
    周婆子道:“是按察使刘大人的夫人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头水榭里纳凉听曲子呢。”
    棠梨:“既有客,我去却有些不妥。”
    周婆子:“姑娘就别磨蹭了,正是夫人让我来请姑娘过去的。”
    棠梨听周婆子如此说也只能往水榭去了。
    一进水榭,便见主客位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看年纪得有五十上下,虽妆容精致,却仍看出些许暗沉憔悴之色,体态丰腴,身上的衣裳裁剪的极合体,且那料子很不一般,有个名儿叫**纱,这名字取自于李商隐的诗句,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据说是冰蚕吐司织成的,夏月里穿在身上,倍感清凉。
    棠梨本不懂这些,只是如今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儿,这些衣裳料子首饰什么的也便知道了一些,这个**纱当时自己还想,这个**纱难道有空调的作用,因此记得格外真切,如今一见便认了出来。
    不过这位按察使夫人却有些奇怪,这水榭四面通透,本就不热,她穿着如此凉快的衣裳,依旧频频挥着手中团扇,且额见隐约有些汗意。
    不过再瞧了一眼,棠梨便不觉奇怪了,也明白了王氏夫人让自己过来的目的 ,大约是给这位按察使夫人诊病的。
    棠梨猜的不错,王氏的确是让她来诊病的,虽说丈夫来岳州是皇上钦点的二品大员,比按察使品阶高,但这宋良成却已在岳州做了两任按察使,即便丈夫高他一级,可若想在岳州站稳脚,也需这位按察使配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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