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中间熟人可以说上话?”
    “说来也巧,这人就是康所的奶奶。老人家特别顽固,村里人都这么说。”
    柳芝娴一愣,“可是康昭明天进山,估计时间来不及。”
    樊柯可能错过什么关键点,一时又抓不住。
    “我听说康奶奶压根不认他这个孙子,本来我还想着康昭在本地算是光耀门楣,应该能说上点话……”
    柳芝娴说:“我找妮妮问问,她是康昭堂妹。”
    樊柯终于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点,“阿娴好样的,才来半个月认识的人都挺有分量,镇上关系就靠你疏通了。”
    柳芝娴哭笑不得,“凑巧。”
    话虽如此,樊柯仍打算再去康奶奶家探口风。
    柳芝娴随行。
    一到康奶奶家门口,柳芝娴不禁驻足,心中啊了声。
    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黄底红字的“烈属光荣”牌匾,钉在门楣上,整座宅子气质顿时肃穆起来,让人不禁敛神屏气。
    樊柯发现异常,提醒:“要进去了。”
    康奶奶一见来人,立马作出关门的架势,“又来干什么,你不答应条件都不要来找我。”
    就差没抡起扫把赶客。
    樊柯堆起笑,“我们就是路过拿点东西来给您,没别的事。”
    一大袋核桃搁到门边。
    康奶奶板起脸,“我老太婆哪来的力气剥。”
    樊柯春风和煦,“纸皮核桃,一捏就开,不费劲的。锻炼手关节,又能补脑。”又拉过柳芝娴,“这是我的合伙人,负责苗木栽培的园艺师。我们真不是骗子,苗圃建成后,需要大批花农,也是给乡亲们提供就业机会。”
    老人眼神沉淀几十年看人的刻薄,“漂亮女人没一个靠得住!”
    柳芝娴和樊柯面面相觑。
    这时,里屋奔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奶奶,给我点钱,准备回校了。”
    眼神扫过门外来客,在柳芝娴身上多停一瞬,又视若无睹。
    康奶奶语气陡转,半哄半无奈,“饭都不吃就出去,这才、三点啊,你去那么早做什么?”
    “快点快点,我同学在外面等着我呢。”
    康奶奶叽叽咕咕着回房。
    少年心满意足飞出康奶奶的房间,书包甩肩上。康奶奶追出来,抄起那包核桃塞给少年,“这个带上,补脑的。”
    少年抱怨,“这东西那么硬,怎么吃啊!”
    “皮很薄的,连奶奶都能捏开。带去和你同学分享。”
    少年勉为其难抱过,“好吧。”
    无视门口两人,康奶奶嘭地关上木门,喜剧突兀落幕。
    -
    柳芝娴约康曼妮吃宵夜。
    “家属,你好!”康曼妮第一说完,自己憋不住笑场。
    看来大志应该改名大喇叭。
    柳芝娴自嘲:“我的确是熊逸舟的家属,没毛病。”
    康曼妮肩膀一耸一耸,“家属说得对。”
    柳芝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奔主题,说了康奶奶的事。
    “哦。她这样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本来就小心眼。”康曼妮忽然收敛冷淡,僵硬笑笑,“我这么说是不是挺刻薄?——也不能怪我,她对我没感情在先。”
    烤鱼的味道突然失去吸引力。
    “她很重男轻女,因为我是家里第二个女儿,她想把我扔了。后面我妈死活拦下,送去熟人家养大。反正她不乐意认我,我也懒得叫她。”
    康曼妮做鬼脸,换回俏皮语气,“你和小熊都是家里唯一的小孩,应该没我这种烦恼吧!以前小熊经常跟我说你们的事,我超羡慕。”
    柳芝娴几不可闻叹气,“我能理解你,我爸爸一直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偏偏我又达不到他的期望。”
    康曼妮说:“可你年纪轻轻就出来创业,我觉得很有魄力!”
    “他们还没知道,再说,公司也才刚开始……”
    康曼妮咋舌,一副“姐,你牛”的表情,端起凉茶跟她干了。
    柳芝娴透露点离职原因,职场性骚扰这个敏感话题很容易激起同理心,康曼妮抱着凉茶罐同仇敌忾,两个女人迅速拉近距离。
    柳芝娴轻巧把话题带回来,“我原本还想找你哥问问,看能有什么好法子说服人——”
    “那你千万别找我哥!他比我还讨厌老太婆。啊,我是不是又说多了。”康曼妮用凉茶罐堵嘴。
    康昭在南鹰镇风评优良,乍听见他也有憎恶,柳芝娴好像比外人多了解他几分,有种莫名的亲密和优越感。
    “我嘴巴很严的……”
    “不过我信得过你哈哈。”
    柳芝娴和康曼妮异口同声。
    彼此一愣,开怀而笑。
    康曼妮挪近椅子,“老太婆和大伯母——也就是我哥的妈妈——婆媳关系不好,间接导致分家。我爸和老太婆住老屋,大伯搬出去另起房子。老太婆不认我哥这个孙子,双职工家庭没人带小孩,大伯只好请同村的莲奶奶带小孩。”
    柳芝娴疑惑,“你哥是长孙吧,既然她那么重男轻女……”
    康曼妮略显尴尬,“这我也不清楚。重男轻女是真的,你看我亲弟就知道,妥妥被宠坏的小孩。”她继续话题,“我哥从小就是那种‘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遇佛杀佛’的性格,本来可以逢年过节做做样子,但大伯牺牲后……”
    柳芝娴自然接上,巧妙化解滞涩,“我听说过。”
    康曼妮肃然点头,“上头发了一块‘烈属光荣’的牌匾,大伯母决定带我哥回城里娘家生活,一起带走牌匾。老太婆死活不愿意,说这是她儿子用命换来的,跟你们两个没半点关系。后来我哥再也没踏进过家门一步,逢年过节也只是回来看看莲奶奶、我爸和几个大伯生前的熟人亲戚。”
    柳芝娴庆幸又怅然。
    庆幸没有踏进康昭雷区。
    怅然这只是康昭背后故事的冰山一角,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摸透这个男人。
    -
    天将破晓,康昭和同事带电视台除司机外三人进山。
    一路给李京蔓讲解日常工作内容,路线,巡视重点,注意事项等等。
    断断续续相处一年刚分手,说毫无波澜有点虚伪,可要说额外的感情,也没太多,大概只剩下点点疑惑和意难平。
    康昭便自然想起柳芝娴。
    那晚是他报复性的冒险,李京蔓是因,柳芝娴是果。
    上一次进山,他也会偶然想起柳芝娴,她是进山前最后接触的异性。萍水相逢的意外变成日常关系中的一环,康昭有些好奇接下去的发展。
    这一次再想起,多少带着点不安分的想法,毕竟,柳芝娴当初是他报复李京蔓的武器。
    敌人出现,康昭需要一件锋锐的武器武装自己。
    随着深入,康昭的遐思渐渐淡去。
    巡山走的不是林道,而是兽径。
    队伍多了三名非专业人员,其中一名还是女同志,他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危。
    李京蔓表现倒是出乎意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跟着溯溪而过,攀绳上山,吃泡面咽干粮,竟没半句怨言。
    连大志也不禁咋舌,这姑娘该不是要重新倒追吧?那可真是大下血本,苦肉计跟着美人计一块上。
    如果放在早些时候,康昭或许能喜欢她深一点,现在只会借领队的身份,多肯定两句而已。
    一直行进五天,再深入门鹤岭腹地对非专业人员安全隐患多,李京蔓已收集到足量素材,将跟着折返的熊逸舟一行,从另一道路径出山。
    今晚比过去几天人多,虽然双方略显疲态,围着火堆仍坐出篝火晚会的热闹。
    土星环不知第几次挑衅老熊,吵得跟木材燃烧一样噼噼啪啪,大志拉着小熊叽叽咕咕分享前线八卦。
    李京蔓借口小解,让康昭作陪。
    康昭打灯领她到溪边,李京蔓忽然拉住他衣摆,一双杏眼水光莹莹。
    “都五天了,你一直不肯跟我多说一句题外话。”
    康昭岿然不动。
    李京蔓大胆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我知道我错了,你再给一次机会,我们好好来过,行么?”
    “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挤不出时间陪你。”
    男人终于开口,李京蔓以为有所突破,一时激动,忽视了话中的冷嘲淡讽。
    “没有,你很好,是我之前太傻——”
    李京蔓怀中一空,康昭已退到一步之外,电筒光恶劣地晃过她的脸。
    “李京蔓,作为一名森林警察,我很喜欢在森林里呆着,但不代表我愿意森林长我头上。”
    第9章
    夏夜蚊虫难耐。
    康昭和李京蔓离开许久后,附近草丛亮起一道光。
    “走了吗?”大志小心翼翼。
    熊逸舟抓着脸,“走了吧,卧槽!看你选的好地方,我被咬了好几个包!小昭哥耳朵跟狗一样,被发现了吧?”
    大志说:“小昭哥当时一定心乱如麻进退两难,应该没发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昭哥这是……被绿了?大美女想当回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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