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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九点上班,柳芝娴给何粤霖秘书发了消息,请她记得审批假单。
    秘书一直没回复,座机也无人接听。
    柳芝娴托樊柯去打探,事情没进展,反倒传回一颗炸弹。
    何粤霖下午来基地。
    “那你下午能不能也过来?”自知凶多吉少,问完倒像病急乱投医。
    樊柯说:“我也想,妹妹,但他肯定会怀疑我图谋不轨。”
    早餐的愉快全被摧毁。
    樊柯支招让她一下班就撤,八十一难拦路,走为上计。
    塑料瓶在她手中凹了一块,“我恐怕活不到下班。”
    惶惶不安中迎来了瘟神。
    平心而论,何粤霖而立有余,还称得上一表人才,可惜被色心沤坏一副皮相。
    此人四处拈花惹草,樊柯把她当妹妹介绍,以为何粤霖会给这位“销售功臣”几分薄面,收收他的爪子。
    没想到也仅是收了一年,因为前面养的那只金丝雀飞了。
    上班期间安然无事。
    五点一到,何粤霖便大度地遣散众人,不许加班,赶紧回去陪家人,连门卫也不例外。
    柳芝娴被老板特意“请”下来,带他参观去年末培育的那批苗木。
    熊逸舟一早进山巡防,没十天半个月出不来;康曼妮下午去县里开会,未归。
    情急之下,柳芝娴给康昭发音频通话请求。
    那句话怎么说,有困难,找警察。
    柳芝娴给自己壮胆。
    康昭拒接。
    柳芝娴心凉手抖。
    紧接着,一条文字消息跟上——
    康昭:【?】
    芝士不甜:【有空么,过来一下】
    康昭:【?】
    芝士不甜:【给你一个马上获得原谅的机会】
    第5章
    那批苗木处在苗圃深处,已蔚然成林,虽没遮天蔽日,也足以掩盖阳光下的罪恶。
    康昭没有回复。
    柳芝娴只能提高声调,放慢步调,一路给老板讲解。
    何粤霖负着手,不时微笑点头接几句,一副专家视察的派头。
    希望只是她误会了。
    “小柳说话这么用力,也不怕把一副好嗓子喊哑了。”何粤霖笑吟吟道。
    柳芝娴忍着反胃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前几天碰上小车祸撞到脑袋,不瞒您说,现在有一边耳朵还是不太能听见,我自己感觉不到大声,不好意思吵到您了。要不然我把别人喊回来——”
    “小柳很怕和老板呆着?一味逃避在职场上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容易流失机会,影响升职加薪。你去年刚研究生毕业吧,还需要多磨练磨练。我挺看好你的。”
    柳芝娴一侧身,不着痕迹避过他准备拍在肩头上的手。
    “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我会竭尽所能做好,请老板放心。”
    何粤霖毫不尴尬收回手,面上一派老练的从容。
    前方便是柳芝娴去年亲手培育的品种,讲解不知不觉带上本能的热情。直到后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声音戛然而止。
    柳芝娴要闪开,何粤霖两条胳膊反倒箍得更紧。
    “小柳什么时候也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就好了。”
    “放手,老板您请自重!”挣扎中柳芝娴维持最后的礼貌。
    “我不信你不懂我意思,我是挺喜欢你的。”
    陌生男人的气味压迫而至,柳芝娴朝他肩头后叫出来——
    “小昭哥,你怎么来了?”
    声音和眼神中的欣喜不像作伪。
    何粤霖乍然回头,女人挣开禁锢,小跑到来人身边,竟然还有点小鸟依人的姿态。
    老奸巨猾的男人只用一秒钟便恢复常态,朝康昭伸出手:“这是保护区派出所的康所吧,久仰久仰。”
    “你是……”
    康昭没去接那只手。
    何粤霖自若地换上名片,“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小孩刚好是令堂的病人,跟康所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我妈妈的病人我不太清楚。”
    “不知道康所来找小柳——”
    “有点私事,看样子还没下班?”
    康昭望了柳芝娴一眼。
    柳芝娴忙如实相告:“正给老板介绍新培育苗木的情况。”
    “说起来我也算半个同行,如果不涉及商业机密,是否也能有幸听一听?”
    何粤霖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再说不。
    柳芝娴换回平常语调,定心把剩下的讲完。不知不觉把康昭当成潜在的小白客户,每讲完一段就会寻找他的眼神,等康昭稍微有反应——有时点头,有时复述或提问几句——才继续下一部分。
    日头西斜。
    何粤霖说:“今天周五,小柳要回城里吧?要不要顺便载你一程。”
    “来镇上大半月还没去过外公家,周末准备去看看。”
    “那……”
    康昭和柳芝娴站一块,怎样看都像一对璧人,没有半点挪步的意思。
    何粤霖暗咬牙槽,负在身后的手狠狠攥紧,腕骨处熬出几根暴怒的青筋,憋屈都咽心里,脸上堆起客套的笑。
    “行,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
    何粤霖独自飘离小树林,夕阳之下影子越来越瘦小,似乎还有佝偻的错觉。
    柳芝娴肩膀垮下,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叫我什么?”康昭盯着她的眼睛。
    “……有吗?”柳芝娴僵硬躲开。
    “妨碍你们好事了。”康昭略带嘲讽。
    柳芝娴一愣,瞪他:“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毒。”
    康昭忽然揽住她的腰,一手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直视他。
    “毒你还给我亲?怎么没把你毒死?你把我叫来,难道不觉得我比他更危险?”
    柳芝娴给锁得死死的,身体有意无意擦碰,擦燃难熬的心火。
    那双眼如密林深潭,再多盯一会,怕会心甘情愿溺亡。
    她总觉得,康昭先比出的还是那晚虎口掐颈的手势。
    柳芝娴说:“你不一样。”
    下巴上力度有所松缓,但康昭还没放开她,轻摇一下,“哪不一样?”
    康昭声线沉哑而立体,放低声时更加富有磁性,比起质问,这句话更像撩拨。
    柳芝娴说:“你是我自己选的,发生意外,我自认倒霉。”
    ……好一个“自认倒霉”。
    康昭无声轻笑,“那看来你今天运气不怎么样。”
    气息交织,迫人心慌。
    柳芝娴不挣扎也不迎合,任他摆布一般。康昭莫名想到英勇就义的女革命者,唇角一弯,松开她下巴,手还停在腰际,“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挑衅地掐了一下她的腰。
    柳芝娴喃喃:“大概就这样办吧。”
    半空骤然传来滋滋声,千万道水线喷薄而出,细雨洒在他们身上。
    自动浇灌系统启动了。
    康昭反射性松开她,还骂了一句什么。
    柳芝娴手中不知几时多了一只小而薄的遥控器,朝他晃了晃。
    “能停下来吗?”眼看四周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康昭用手臂挡着眼疾步外走。
    柳芝娴跟上,“不能,得浇够一定时间。”跑到半路,又喊道,“不过我真的要谢谢你。”
    康昭停在苗圃入口,淡蓝色夏季警服已然半湿,狼狈不已。
    柳芝娴也半斤八两,但相比最坏下场,这点小落魄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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