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得了这句话特别放心,果然她就说,太子和太子妃迟迟不怀孕,一定是另有成算。程老夫人心满意足出宫,临走前,还悄悄提醒程瑜瑾:“太子妃,老身知道您从小就是个端庄聪慧的,但是和自家夫君没必要一直一板一眼。”
    许是看到程瑜瑾挑眉,程老夫人连忙补救:“老身自然明白太子殿下威仪凛然,必然是不喜欢太过妖艳的作态。不过闺房无人之处,太子妃不妨和殿下多亲近些。殿下虽然端肃持重,但是男人,一般……都不会拒绝的。”
    程瑜瑾好险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忍着内心的郁卒对程老夫人点头,送程家人出门。等人走了之后,程瑜瑾一口气横在喉咙,真是气得心梗。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李承璟端肃持重,清冷克制?分明真正端庄克制、表里如一的人是她!程瑜瑾感觉自己背了好大一口黑锅,偏偏她说出来,还没人相信。
    程瑜瑾坐了一会,想到李承璟平日里的作态,越想越生气。凭什么他总是占尽了便宜,一转身还能留下一世英名?每次都是李承璟调戏她,她被撩拨的面红耳赤,毫无反手之力,到最后,别人还觉得太子殿下端肃持重。
    凡事都要争第一的大姑娘岂能忍这口气?程瑜瑾憋屈到极致,反而镇静了。她的世界里没有第二,程瑜瑾忍了半年,今日,她决意要一雪前耻。
    晚上,李承璟散朝回来,用饭时,总觉得今日的太子妃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他并没有多想,听说今天下午宜春侯府来了,或许,是娘家人和程瑜瑾说了什么吧。
    饭后,殿内的宫人收拾好碗筷,都不消主子吩咐,就自觉退出殿内。李承璟也照常去内殿看书,结果才翻了两页,就被一根纤长的手指压住书页。
    李承璟抬头,见他美丽端正的太子妃对着他笑笑,说道:“殿下,你要看书吗?”
    李承璟一手握着书卷,另一手不经意敲着桌角,脸上露出笑来:“那太子妃说该如何?”
    “今日祖母到来,又暗暗催促我怀孕的事了。”
    李承璟眼睛中笑意盎然,等着程瑜瑾接下来的话。果然没有压力就没有进步,程瑜瑾今日可实在是出息了。
    程瑜瑾手上试探地使力,竟然毫无障碍地将书本抽了出来。程瑜瑾心里有点无语,这个人哦,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一定要她来做出强迫的姿态。
    她还没有进攻,却发现敌方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程瑜瑾十分撑得起场面,将书扔到一边,笑盈盈地问:“殿下,我今日新学了一盘棋,可否和殿下讨教一二?”
    “既然太子妃有此等雅兴。”李承璟含笑,道,“我却之不恭。”
    他们两人走到棋盘边,相对坐下。两人都很沉得住气,谁都没有先说话,殿内只能听到程瑜瑾放棋子时叮叮当当的声音。
    程瑜瑾将残局摆好,对着李承璟示意:“殿下,请吧。”
    李承璟摩挲着指尖的黑子,目光打量棋局,略挑起眉来看程瑜瑾:“就只是下棋这么简单?”
    程瑜瑾听了又有点上头,这个人简直……他这话音到底是期待还是遗憾?
    程瑜瑾本着脸,说:“自然是下棋。不然,殿下以为呢?”
    李承璟暗暗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程老夫人一番话,怎么可能把程瑜瑾怼开窍。李承璟执黑棋,正要落子,手指突然被一个人拦住:“殿下,虽然是下棋,但是规则有一点不一样。”
    “哦?”
    程瑜瑾脸上神情还是十分端正,一本正经地说道:“输一局,输者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她虽然坐的板正,可是说到一半,脸还是红了。李承璟听到简直惊了,他下意识地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没错,太阳是从西边落下的。
    此刻外面已经黑的结结实实,灯火如豆,万籁俱寂,倒确实是下棋的好意境。李承璟回头,对着程瑜瑾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程瑜瑾挑眉,说:“殿下只消说应不应就是了。”
    “美人盛约,怎么有不应的道理。”李承璟收回他即将要落下的棋子,对程瑜瑾比手势,“太子妃,请。”
    程瑜瑾眼睛在他的手上扫了一圈,说:“执黑子先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今日地暖烧的不够热,怕爱妻着凉罢了。”
    这话程瑜瑾就不能听了,她轻轻笑了笑,红唇微启:“谁输,恐怕还不一定呢。”
    程瑜瑾从小就是一个目标非常明确的人,她担着模范闺秀的名,自然不肯让意外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当真下了苦功练习琴棋书画。她认真起来,并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对手,而且,今日棋谱是程瑜瑾准备的。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李承璟输。
    李承璟走了两招就发现程瑜瑾是认真的,片刻后,他看着眼前局面,叹息道:“爱妻,不过是闺房情趣,你一定要这么认真吗?”
    “谁和你闺房情趣。”程瑜瑾略略一挑眉,眼睛中居高临下之意顿生,“愿赌就服输,要脱衣服就脱衣服,转移话题干什么?”
    李承璟点头,倒是十分利索地解开外袍,随手扔在一边:“受教了。赢者先行,夫人,请吧。”
    程瑜瑾接下来又连赢了两局,她看见李承璟十分配合甚至隐隐有主动解衣之嫌的动作,不由生出怀疑:“殿下,你该不会故意让着我吧?”
    “没有。”李承璟此刻已经解下单衣,露出雪白的中衣,说道,“不用怀疑,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
    程瑜瑾完全不信,她有点不高兴,说:“殿下,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让出来的胜利我宁愿不要。”
    “我知道。”李承璟抬头,笑着看她,“可是,我更喜欢看你一次性脱。”
    狂妄,程瑜瑾瞥了他一眼,再不和他废话。然而这一局,李承璟像是摸清了程瑜瑾的下棋路数一样,一改前几局的被动防御,改为大肆进攻,到最后,竟然以半子之差赢了程瑜瑾。
    程瑜瑾依然端端正正地坐着,棋局结束后良久没动。李承璟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愿赌服输,这是你说的啊。”
    程瑜瑾咬牙,心说反正现在是冬天,她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还怕一局失利吗?程瑜瑾手上才刚有动作,本来在低头倒茶的李承璟立即将视线转过来。程瑜瑾尴尬,但是这个游戏是她发起的,她怎么能玩不起?程瑜瑾只好硬着头皮,顶着李承璟炯炯有神的目光,将手移到自己的脖颈,慢慢解开上面的盘扣。
    李承璟一手支颐,欣赏着眼前这一幕,还犹不收敛地煽风点火:“我能指定脱哪件衣服吗?”
    “不能。”程瑜瑾用力瞪了他一眼,将银红上袄放在一边,露出里面妃色的单衫来。程瑜瑾抿着唇,说:“再来。”
    然而之后几局,李承璟像是突然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下棋如有神助。李承璟眼睛看向对面,借着高度优势往下觑了觑,清晰地数出来她还剩几件衣服。李承璟问:“太子妃,你今日穿的不够多,还要再脱吗?”
    程瑜瑾用力捏着手里的棋子,不甘心认输,但是眼睛盯了很久,发现白子确实再无反击之力。
    李承璟含笑看着对面的娇妻不情不愿,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意图突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美人肩锁平章,脖颈纤长,从衣领处能看到隐约的锁骨。她端坐在棋案边,一手夹着棋子,颦眉思索,美不胜收。
    虽然美人身上还剩一层薄薄的中衣,但是若隐若现,可比直接暴露诱惑多了。
    对于李承璟来说,结果如何完全不重要,光是这个过程,就足够享受了。
    李承璟悠悠然地,似有所指地说:“其实,你可以来干扰我。说不定我色令智昏,就走错了呢。”
    自小秉承胜者为王的程瑜瑾当然看不上这样的行径,她放下棋,咬牙打算认了。她手指才碰到衣领,李承璟就说:“且慢。内殿虽然烧了地龙,但毕竟还在正月,若是让你露出胳膊在外面久待,我可不舍得。”
    程瑜瑾抬头,惊讶地拧眉。他就这样放过她了?这么君子?
    然后,她的想法都没落,就看到李承璟放下棋子,起身朝她走来:“所以,让我来解吧。我说过喜欢看你一次性脱衣,但是更喜欢我自己来。”
    第121章 不适
    程瑜瑾下棋本来是打算一雪前耻, 只可惜,论脸皮厚度还是不及李承璟。
    李承璟抱着程瑜瑾去洗澡的时候,还十分感叹地问:“这是程老夫人今日教你的?”
    “不是。”程瑜瑾靠在他肩膀上, 根本没有力气说话。李承璟还是不甘心, 又问:“那你从何处学来的?”
    “便不能是我蕴秀于内,自学成才?”
    这话是李承璟说过的,他听到立刻笑,意有所指地说道:“那可敢情好。”
    程瑜瑾阖着双眼, 转过头去,都懒得和他说话。两人清洗过后,李承璟胸膛都是湿的, 抱着她时, 这些水滴透过衣衫,时有时无地萦绕在程瑜瑾鼻尖。
    李承璟将她放在床上, 程瑜瑾没什么力气,他倒是神采奕奕。李承璟此时头发还是湿的,寝衣料子本来就薄, 被水珠沾湿后, 简直是光明正大地引诱人。
    李承璟没有理会自己此刻的状态,拿了毛巾侧坐在床上,替程瑜瑾包住头发:“还是要像原来一样全部涂一遍吗?”
    程瑜瑾睁开眼睛,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身上。她盯着李承璟摇摇欲坠、半湿半干的衣领看了一会, 自暴自弃地闭住眼睛,奄奄一息道:“随便弄吧。”
    最开始程瑜瑾还是一个早睡早起、自律自制的精致仙女,现在, 也变得堕落了。
    李承璟忍俊不禁,不由笑了出来。
    时间进入三月, 不光天气日渐转暖,就连宫里也因为二皇子的婚事,处处热闹起来。
    到处喧嚣热闹,柳芽萌发新叶,程瑜瑾今日照常去给太后、皇后请安。杨太后似乎是因为二皇子一事大受打击,没什么精力应付她们这些外人,挥了挥手就让她们退下。程瑜瑾从慈宁宫出来后,又去坤宁宫请安。
    今日杨皇后这里倒是热闹,坤宁宫已经坐了许多人。到底是唯一的儿子娶亲,虽然父亲和姑母闹了场不愉快,但杨皇后还是十分开心的。因此二皇子大婚所有的细节,全部由杨皇后过手。
    今天,杨皇后便叫了许多人过来,一同给二皇子参考喜糖的礼盒纹样。四妃九嫔到了一半,众多娘娘坐了一排,依次挑选花纹,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主意。
    对于这些事情,程瑜瑾向来是不沾手的。不时有妃子问她:“太子妃觉得怎么样?”
    程瑜瑾只是笑着点头:“我觉得哪一个都好。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皇后和众位娘娘们决定就好了。”
    程瑜瑾最是滑不溜手,在她这里套话是想都不要想的。妃子们见程瑜瑾不表态,也没办法,只能另找人评选。
    坤宁宫里女人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程瑜瑾挽着手听众嫔妃说话,不表态不发话,只站在一边当壁花。按道理这是程瑜瑾最擅长的事情,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频频感到胸闷恶心,还一阵阵气虚无力。
    程瑜瑾暗自提起心,她这是怎么了?莫非不小心中了别人的招?程瑜瑾悚然一惊,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程瑜瑾的异样,问:“太子妃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齐齐朝程瑜瑾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后宫谁人不知,太子妃最是雍容端贵,仪态万方,无论何时何地,太子妃绝不会有失礼的时候。
    就连杨皇后也朝程瑜瑾看来。在杨皇后印象中,程瑜瑾从来不会给人留下话柄。自入宫以来给两宫请安,从无缺席迟到,寒暑不改,说话也永远滴水不漏。杨太后和杨皇后明明知道她心生反骨,但是愣是抓不到她的把柄,除了还没生下孩子,程瑜瑾身上就没有可以被攻击的点。
    这段时间以来,杨太后不乏给程瑜瑾布过诸多刁难的局,但是程瑜瑾一个个捱了过来,神态上还没有一点怨怼愠怒之色。有些时候,杨皇后在旁边看着都累,但是程瑜瑾硬是脸色变都不变。
    杨皇后觉得这个人简直可怕,这样的人要么没有感情,要么所图甚大。无论哪一种,都让杨皇后脊背发寒。
    这还是杨皇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看到程瑜瑾神情变化。程瑜瑾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仪态还是一样标准,但是毕竟能看出来虚弱。
    杨皇后问:“太子妃,你怎么了?”
    既然被人发现,程瑜瑾也不再硬捱着,蹲身福了一礼,说:“回皇后,昨夜睡觉时不小心受了凉,今天有些没力气。儿臣回去休息一会就好了。”
    程瑜瑾明着说不舒服,杨皇后倒不好做什么了。皇家到底要脸面,杨皇后贵为国母,还能学着民间的泼妇婆婆一样,明知道儿媳妇不舒服,还硬支使着儿媳端茶倒水用凉水洗衣服吗?杨皇后可丢不起这个脸。若是杨皇后真这样做了,那就是白白给程瑜瑾送去好一波同情,日后还要沦为后宫众妃嫔的笑柄。
    于是此刻程瑜瑾直接说了身体不舒服,杨皇后什么也不能做,还得端出一副贤慈继母的架势,关切地对程瑜瑾说:“既然太子妃不舒服,那快回去歇着吧。本宫这里有人手,不缺你一个伺候的。你好好养身子,才是对本宫和陛下最大的孝顺。”
    程瑜瑾推辞了两句,顺势应下。她回到慈庆宫后,可能是因为精神放松,那股恶心乏力的劲儿越发明显了。程瑜瑾撑着额头坐在软塌上,杜若从外面端来了养神药,皱着眉问:“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程瑜瑾摇头:“我也不知。从昨天起就有些困乏,总是睡不醒,起来身上还很乏力。”
    杜若皱眉,转身去问连翘:“这几日太子妃进口的东西,有什么异样的吗?”
    连翘也知道厉害,拧着眉一样样回想。她和杜若两人对了好半天,还是没发现哪里不对劲。杜若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太子妃,您小日子来了吗?”
    这话一出,连翘也怔住了。这时候连翘才想起,确实,这个月程瑜瑾小日子还没来。
    程瑜瑾皱眉:“还没有。莫非是因为我快要来月事了?”
    “哎呦,太子妃。”杜若急的不得了,她们太子妃说聪明确实聪明,但是在有些地方,迟钝也是真迟钝。杜若忍不住压低声音,悄悄说:“太子妃,可能,是您有了。”
    有了?程瑜瑾猛地反应过来有什么了。她和杜若面面相觑,难得露出迟疑犹豫的表情:“真的吗?可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万一不是,这……”
    程瑜瑾有生以来难得拿不准该怎么办。她当然是期盼孩子的,不只是她,李承璟,皇帝,程家,外面的许多大臣……都在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早日到来。因为承载了太多希望,程瑜瑾才越发不敢冒险。万一她这里风风火火叫了太医来,惊动后宫外朝一众人,最后结果却只是空欢喜一场,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杜若和连翘两个丫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们主仆三人在殿内面面相觑,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太监的唱喏声:“太子到。”
    程瑜瑾正在想孩子的事,突然听到李承璟来了,被好生吓了一跳。她还没反应过来,李承璟已经大步走进内殿。他看起来像是从文华殿赶回来的,身上还穿着绛红纱衣,迈步间全是威严肃穆之气。
    李承璟看到程瑜瑾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惶然,心里立刻被刺了一下。他快步走向程瑜瑾,伸手压住程瑜瑾想要起身行礼的趋势:“你别动了。我听宫人禀报,说你生病了?”
    话音刚落,他便大步迈到程瑜瑾身边。层层叠叠的绛红衣纱被李承璟随手掀开,他坐在程瑜瑾身边,伸手扶住程瑜瑾的肩膀,仔细看她的神色:“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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