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郡王府气氛浓重。
    寿春郡王冷眼看着垂头而立的儿子,自打宋怀荣被父亲叫到书房,已过了近一个时辰,寿春郡王也没有开过口,宋怀荣亦不敢说话。
    “我之前说的话可记得?”寿春郡王放下手中的笔,一边擦手一边看向下面侍立的儿子。
    “儿子知错。”宋怀荣心甘情愿认错。
    他只是想让人查出背后到底是谁帮的谢府,又针对杨府,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把人绑了送到府门外,此事就知对方不好惹。
    郡王府处事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先是有人抓走宋佶而在宗仁府出事之后将人又交出来,接连又是今日之事,已经让人将目光注意到郡王府身上。
    “回去领二十军棍,禁足半个月,好了之后去郊外大营锻炼吧。”寿春郡王挥挥手,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失望的语气,却深深的刺疼了宋怀荣的自尊心。
    他一直在怒力让自己变的优秀,而让父亲看到他的努力,结果每一次都是让父亲失望,有时他甚至在想,若郡王府不是只有他一个子嗣,是不是这个世子也不会是他?
    清明之后出的乱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谢府那边,孔嬷嬷用过早饭便回江宁县了,谢元娘把自己写的三封信也让孔嬷嬷一同带了回去,其实她更想同孔嬷嬷一起去孔家,不过她到底只是外甥女,而且眼前重要的是给自己找门好亲事,现在也脱不开身。
    谢文惠一同出来送人,看到谢元娘的信,才惊觉她没想到这个,可是为时已晚,孔嬷嬷已经上了马车走了。
    马车渐渐走远,姐妹二人往府里走,谢文惠忍不住酸声道,“难怪外祖母偏疼妹妹,果然没有白疼,到是我连写信的事都忘记了。”
    “我已经帮姐姐问好了。”谢元娘懒得与她说这些没用的,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还想着那些帐本的事,苏府这两天没有动静,反而让人心里不踏实。
    结果当天金陵城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将众人的目光彻底从杨府的身上移开了。
    兵部侍郎苏沉被人暗杀了,就死在了下衙路上的一条巷子里。
    而且次日一件大事却惊动了整个金陵城。
    苏侍郎死后没有去调查真凶,苏府却被封了,女眷都被抓了起来。
    同时出事的还有兵部尚书朱家,同是兵部侍郎的阮家,谢元娘想到昨日父亲还让她有空去陪陪二婶,听了这事之后就去了二房,结果到二房刚坐下来,阮家二夫人就来了。
    第189章 多事2(求情)
    见有客来,谢元娘起身要走。
    阮氏拦下了她,“坐着吧,我这个二嫂主动上门,也没有什么好事,你在这里她到不好开口。”
    二婶是真的没有把她当成外人。
    “好。”二婶没有避嫌,还自暴短处,这是把她当家里人,谢元娘明白这个理。
    阮氏进来了,看到谢元娘愣了一下,谢元娘起身见礼,阮二夫人不自然的笑了笑,客套了两句坐下之后,不时的看阮氏一眼,却也不说旁的。
    阮氏看出来这是有话要说,却也装作看不出来,问着府中怎么样,吱口不提让谢元娘走。
    阮二夫人看出来阮氏是心里计恨着上次族学辩论会贴子的事情,眼下又有求于人,想了想,只能厚着脸皮开口,“今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厚着脸皮求到妹妹这里来,你二哥出事了。”
    阮二夫人只说了一句出事了,便哭了。
    谢元娘尴尬的看了一眼二婶,见二婶面色淡淡的,尴尬才淡了些。
    阮氏垂着眼皮,“我只是个庶女,二爷也是个五品的武将,二哥出事了,二嫂要让大哥他们想办法才是,阮家族人多,总强过我这个庶出的妹妹。”
    “二妹,你虽是庶出,可与二爷是一个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有谁能亲得过你们。现在你二哥出事,阮家恨不得没有你二哥这么个人,又哪里会有人站出来管他。”阮二夫人豁出了脸,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了,“雅芳今年十四,亨哥七岁,要是你二哥出了事,我们这一家子要怎么办啊?”
    阮氏不为所动,“二嫂,不是我不帮,是我帮不上,我们家二爷也帮不上。”
    “怎么帮不上,你们家大房的外祖家是孔家,孔家门生遍朝野,只要孔家动动嘴皮子,你二哥就会没事。”
    谢元娘嗤笑,“二舅母,您也别怪我插嘴,这次兵部出事,朱尚书家都被牵扯进去,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外祖便是门生遍野,就这样让自己的门生行使私权,岂不是让人诟病?便是当今圣上也容不得这样的事情。”
    阮二夫人面容微僵,“又不是明面上说,私下里递个话就行。”
    “那二舅母可知兵部出了何事?要是帮忙,总要知道事情缘由才行,在二舅母面前也我说个大话,我外祖父那边常是我写信,二婶与我外祖家不认识,二舅母想求人,不如先和我说说。”谢元娘感激二婶把她当成亲人,又为前事之事心里想弥补,此时自不会让阮二夫人一直为难二婶。
    阮二夫人张了张嘴,之前还张嘴不停的人,此时到没话了。
    阮氏又不傻,怒气道,“二嫂,二哥出事我担心,可我只是一个出嫁女,实在帮不上二哥什么忙,你走吧。”
    若真是小事,二嫂怎么会难以启齿,可若是大事,就凭谢家的根甚,只是蚂蚁想去撼动大树的荒凉想法,怎么可能管?
    眼前的情况明显是偏向于后一种,阮氏看了怎么能不生气。
    家里有好事好处时,想不起她这个外嫁的庶女,更看不起她,出了事却找上她,这哪里是亲人?
    儿子突然去关边,已经让阮氏深受打击,再认清亲人的嘴脸,只让她深疼恶绝。
    “二妹,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阮二夫人还要说,阮氏歇斯底里打断她的话,“我怎么才算不狠心?孔家是大房的外祖家,又不是二房的外祖家,我到哪里舍了脸去求情?舍了脸孔家就会帮忙?这种弄一身脏的事人家躲还来不及,凭什么为一个外人脏了自己的身子?”
    “德哥春闱考的怎么样,二嫂有关心吗?二哥有关心吗?怕是德哥现在人去了边关,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们陌视我这个外嫁女,现在又凭什么站在这说我心狠?”阮氏的性子一向很好,两件事压在她的身上,终于让她忍不住撕吼出声,捂着脸哭了起来。
    阮氏脸乍青乍红,嘴张了张,终是没有找出借口来。
    谢元娘目光冷然的看过去,“二舅母,我二婶这几日因为我大哥去边关的事,身子一直不舒服,你看你是不是改日再来?”
    玉姐也红着眼圈,咬着下唇,手拧着帕子,“二舅母,我送你出去。”
    这就是她的外祖家,不能帮忙,只会让母亲伤心。
    阮二夫人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玉姐,二舅母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别多想。德哥那里二舅母真的不知道。”
    人走到院子里了,还能听到阮二夫人在说,“你平时多劝劝你母亲,等你母亲有了起色,再帮你二舅舅说说话。”
    谢元娘面沉如水,都这个时候了,还只想着自己,这样的家人太过自私。
    “元娘,让你看笑话了。”人走了,阮氏的哭也止住了,眼圈的泪却还在往下掉,“今日的事二婶求你,别对你母亲说。”
    “二婶,我知道,你放心吧,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次的事情,朝厅上还没有给出断论,或许二舅舅那边也会没事。”
    “好孩子,你不用宽二婶的心,二婶心里都明白,是福是祸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旁人。在官场为官,要守住自己的初心,心思歪了谁也救不了。”阮氏笑了笑,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兄长,眼里的悲伤和担心还是骗不了人的。
    谢元娘也庆幸今日过来,不然可不是让阮二夫人逼着二婶一个人面对,等玉姐回来,谢元娘才起身告辞,玉姐送她出去时,姐妹二人走在院子里,一前一后,沉默异常。
    “玉姐,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去找大姐姐?”眼看着要出院子了,谢元娘才停下来问她,“你也别骗我,是不是和大哥的事有关?”
    玉姐低着头。
    “你这丫头,平时训我的时候话不是挺多的吗?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玉姐猛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大哥是因为父亲和母亲被大伯母看不起,才去关边的。”
    谢元娘笑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第190章 多事3(原因)
    片刻的沉默过后,玉姐开了口
    “那天大伯父出事,父亲和母亲去见了大伯母,回来之后母亲就哭了,父亲也异常的沉默,他们不说我心里都明白,后来大哥从考场回来,知道大伯父出事之后问父亲为何不想办法,那晚大哥就留书去关边了。”玉姐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泪,却又有新的泪涌出来,“大哥不想让父亲母亲再被人看不起,才要去从军的。”
    “原来是这样。”谢元娘只觉得有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
    两世了,她一直以为大哥不喜欢从文,今日才知道真相,大哥是想快点挣功名,而改变二叔和二婶的现状。
    被外人看不起无所谓,被家里人看不起,那是怎么样的疼?
    谢元娘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有了账本的事,若不是听了父亲的话来看二婶,是不是这一世她仍旧糊涂的不知道大哥去边关的真相?
    回想起昨日父亲提起大哥时眼里涌出来的落漠,谢元娘才恍然明白是为何了。
    母亲,她怎么可以这样?
    衣袖下,谢元娘的手抠进肉里,“玉姐,在姐姐眼里,一直把你们当成家人。”
    玉姐红着眼圈,用力点头,“我知道二姐把我们当成家人,我也把二姐当成家人。母亲那里还要人照顾,我就送二姐到这里吧。”
    十岁的小丫头,后背挺的笔直,大步离开,谢元娘久久才收回目光,她能感受到那小身影透出来的坚强和决心。
    怎么走出二房,又回到大房涌道上,谢元娘不记得,只知道迎面一抬头就看到了谢文惠站在身前,不知道她出现多久,又站在那看了多久。
    她敛起心神,“姐姐怎么在这?”
    “听说阮二夫人去了二房?”
    “姐姐消息到是快,阮二夫人是来了,不过又走了。”谢元娘想到母亲的过份,还有搭手的谢文惠,突然就想说几句,“姐姐,你知道大哥为何去边关吗?”
    谢文惠感受到谢元娘的敌意,望着她,“二婶和你说了?”
    “不,是我看玉姐许久没有找你才多问了一句,她告诉我的。”谢元娘也想看看谢文惠知道真相会什么反应,“是母亲。因为母亲看不起二房,大哥不想二叔二婶再在母亲面前受辱低头,才去边关从军。”
    只要有战事发生,只要肯拼命,军中最好起来。
    谢文惠惊的张开口,愣愣的。
    “母亲啊,总是觉得别人做的不对,又自持大儒家出来的,所以处处看不起旁人。”谢元娘嗤笑。
    “元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谢文惠打断她的话,“纵然长辈有不对的地方,也没有我们指责的道理。一点规矩也不懂,真真是把你宠坏了。”
    “姐姐是母亲教出来的,自然懂规矩。”谢元娘心情不好,说了几句也觉得无趣,转身进了青山院。
    谢文惠被堵住了嘴,想起大哥的事,还有二叔二婶的委屈,愣是找不出一句帮母亲说话的理由来。
    前世大哥惨死在关边,难不成今日因为母亲也要走前世的路?
    她咬紧牙,难不成前世大哥去边关也是因为母亲?而不是因为谢元娘?
    原本听到苏大人被杀,谢文惠还在担心是背后之人出手的,可是听说苏府女眷也被下了大牢,谢文惠就傻住了。
    明明是刘将军平反的证扰,怎么女眷还被抓了起来?
    怎么与前世不一样?
    又打听不到消息,听说阮家二夫人来了,谢文惠这才想着能不能探听些什么来,却没想到听到谢元娘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要说苏府出事之后,最高兴的就是孔氏,苏府出事不算,还有朱尚书家,之前苏府威胁身后的大树,在孔氏看来就是朱尚书府。
    担忧了几天的事,终于解决了,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金陵成里今年的三月也算是多事之秋,先是印结案,现在又是兵部出事,不管哪一件,都让人压抑的同时,又想找到突破口放松一下。
    人就是这平,平时真没事时,整日呆在府中不会觉得什么,可越是不方便出去时,反而越觉得不能再宅在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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