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自以为隐晦的小亲密一一落入旁人眼中。不难看出“梁大将军”对娇妻处处呵护,而秦莞对自己的夫君也是极爱极敬。
    魏如安精心编织的谎言仿佛曝晒在太阳底下,眼瞅着就要蒸发一空。
    不多时,场内便响起激昂的鼓声,马球赛开始了。
    既是“梁大将军”攒的局,第一场便由他开球,亲朋好友们上阵捧场。
    规矩是秦莞随意想出来的,那就是两两一组,混战。
    上场的除了梁桢和秦莞,还有秦耀、宋丹青、秦修、赵攸宁,总之都是自家人。
    秦茉原本也想上,却被魏三郎拦住。他留了个心眼,想着先看看局势,免得输得太惨。
    秦茉还有点不高兴,骂他怂。
    令鼓响过三次,正式开局。
    秦耀一马当先,凭着非人的臂力连进两球。
    第三球险些又被他抢去,就在这时梁桢一跃而起,以一种近乎贴地的姿势救下此球,传给秦莞。
    秦莞左突右冲,终于摆脱赵攸宁的拦截,接连几个快攻,这才将球送入球门。
    这球赢得艰难,却也十足精彩,场外响起一片欢呼。
    魏三郎咽了咽口水,幽幽地问:“咱、咱们还上吗?”
    秦茉直愣愣地看着场上,拼命摇头,“不上了,说什么也不上了!”
    ——就他俩这水平,上去了只有被虐的份儿!
    说话的工夫,秦耀又进了一球。
    他每进一球,宋丹青都会毫不吝啬地夸奖一番。
    只是,这次夸完之后宋丹青甩甩马鞭走到秦耀身边,温温和和地说:“今日是大将军和莞妹妹的主场,咱们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秦耀听到了心里,下一球便耿直地传给了秦莞。完了还状似无意地看向宋丹青,仿佛在等着她的夸奖。
    宋丹青忍不住笑:“下次可以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秦耀想了一下,觉得有点难。干脆不去抢球了,只跟在宋丹青身后慢悠悠跑着,权当遛马踏青了。
    另一边,赵攸宁求胜心切,奈何秦修不给力,好不容易抢到球传给他,他却连十步都护不住,不是被秦莞抢了,就是被宋丹青截了。
    不知秦修有意还是无意,每次都要着她们的道。
    赵攸宁气得不行,球也不打了,举着球棍追着秦修满场跑。秦修未必真那么怂,只是为了哄着小娘子开心,他便故意做出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抱头鼠蹿。
    逗得一众看客哈哈大笑。
    安国长公主忍着笑,偷眼看向秦家的花棚,多少有些担心自家彪悍的侄女被未来夫家嫌弃。
    实际上,有这样心思的不止安国长公主一个,在坐的贵妇多多少少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没想到,纪氏不仅没有半点不悦,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几次拿起茶盏都没送进嘴里。
    安国长公主这才放下心,叫人送了一碟御厨做的点心给纪氏。纪氏回了她一小盆荔枝,是韩家的商队骑着快马从南边送来的。
    贵妇人瞧着此等情形,只有说酸话的份了。
    视线回到马球场。
    三对小夫妻中唯有秦莞和梁桢最默契,抢球、运球、击球配合得天.衣无缝,还能时不时拉个小手,扶个腰,惹得众人笑声不断。
    最后,在兄长嫂嫂的放水下,秦莞和梁桢以一球之差赢下一局。
    官家看得高兴,顺手解下腰间的玉佩给他们做了彩头。
    梁桢从内侍手中接下,转手给了秦莞,就像普通人家例行上交家用的郎君。
    秦莞拿在手里看了看,转而给他别在了腰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的男人戴过的东西,我不要。”
    梁桢哈哈一笑,将自己的玉佩扯下来塞到她手里。秦莞这才收了。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不知多少年轻的郎君娘子动了春心。
    至此,谣言不攻自破,再也没人昧着良心相信魏如安的胡扯。
    就连官家都心存疑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个向来信任的贤妃给忽悠了。
    此时陪在官家旁边的人是大皇子,也就是穆王,以及穆王妃。
    ——梁桢原本邀请了贤妃和二皇子,怎奈他们小人之心过甚,生怕“梁大将军”借机坑他们,因此称病没来。
    这无疑给他们的竞争对手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穆王妃看出官家的疑虑,冲穆王笑笑,闲话家常般说:“定远侯府当真养了个好女儿,不光长得标致,马球打得好,还这般能干。晴儿将来若能有她一半,妾身也知足了。”
    穆王配合地说:“王妃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晴儿身为父皇的嫡长孙女,怎能连个小小的侯爵之女都比不过?”
    穆王妃指了指周遭的景象,道:“王爷且看今日这排场,虽比不得皇家气派,却也称得上大家手笔,若交到臣妾手里都不一定能安排至此,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娘子便有这等手段,何等聪慧,何等巧思!”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如愿引起了官家的注意。
    官家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发问:“那秦家大姑娘当真如此能干?”
    穆王夫妇就像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似的,双双起身。
    穆王深深地揖下身,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禀父皇,儿臣……不知。”
    官家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
    穆王妃笑了笑,温温和和地替自家夫君打圆场:“王爷是男子,自然不知这后宅妇人之事。臣妾回京的这些时日倒是听了不少那位秦家娘子的传闻。只是流言不可尽信,需得亲眼看看才好。父皇,可要将秦小娘子叫来问话?”
    那句“流言不可尽信”着实说到了官家心里,他沉默了片刻,点头道:“问问也好。”
    于是,秦莞便被宣至御前。
    出乎官家意料的是,秦莞年纪虽轻却落落大方,对上应答毫不露怯,甚至偶有妙语。当真像穆王妃说得那般不仅长得好看,且聪慧异常,确为举世无双的佳人。
    凭良心讲,别说孙女辈,就连他的女儿们都没一个比得上的。
    官家不得不怀疑自己或许真被爱妃联合外人坑了一把。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彻查一番的时候,穆王便抓住机会借助谏官的手,把二皇子招揽仕子、贿赂朝臣,并买通关系助魏如安应试的证据呈到了御前。
    这下,官家就算想继续自欺欺人都不能了。同时他也意识到,确实应该给那对不安分的母子一个教训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朝中官员频繁调动。
    那些明显亲近二皇子的,被官家以各种理由贬官的贬官,外调的外调。正逢新科进士授官之际,凡是与二皇子有关的,官家一律压下不用。
    接连半个多月官家都没去贤妃宫里,就连贤妃使出那些称病送汤对月抚琴的手段都没令官家动摇。
    至于二皇子,官家没有责备一句,却让他更加惶恐。
    这个五月,郡王府中愁云惨淡。
    相对的,穆王夫妇却是春风满面。
    穆王看着庭前落花,微笑道:“听说你送给秦大姑娘的那盆千心黄极得她的心,改日再选样好的送过去罢。”
    穆王妃哄着怀中娇儿,打趣道:“不愧是天香国色,就连夫君都动心了么?”
    穆王虎下脸,“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像幼时那般不正经?”
    穆王妃笑道:“怎么,王爷这是嫌我老了吗?”
    “你呀!”穆王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拂去她发上的落花。
    穆王妃掩着嘴偷笑。
    她自然知道夫君的意思,不过是感念秦莞带给他们的机遇罢了。
    说起来,秦家大姑娘还真是王府的贵人,确实该选样好东西给她送过去。
    ***
    不管朝堂如何风起云涌,百姓们照例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从五月起,直到腊月,定远侯府要接连办上四桩喜事。
    这第一桩便是秦薇出嫁。
    五月二十,宜嫁娶。
    秦家上下因为赐婚而低迷的气氛终于消减了些,众人皆喜气洋洋,用心打理着秦薇的婚事。
    秦莞和秦茉双双回了娘家,帮着秦薇装点闺房。这样的好日子,就算姐妹间有什么龃龉也暂时放下了,只管一心一意为着秦薇好。
    秦莞作为长姐,选了上等的头面给她添妆。
    秦薇十分感激,连连道谢。
    秦茉例行吃醋:“我出嫁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姐姐送这么好的东西?”
    秦莞白了她一眼,“你那时候若能像现在这么老实,别说一副,让我送十副都行!”
    “反正我都嫁了,金山银山还不是由着你随便说?”秦茉嘴撅得老高。
    秦薇听着她们说嘴,似是有些自责。她看着那副头面,怯生生地说:“大姐姐,这个确实太贵重了,要不……你还是收回去吧!”
    “这是给你添妆的,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秦莞拍拍她的手,笑着瞅了秦茉一眼,“她不是搅和吗,那就等她生了儿子,我必送她个好的。”
    秦薇笑笑,再三谢过。
    秦茉红着脸,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秦莞面上笑着,心里却不大好受。
    按照上一世的情形,秦茉根本没能生下孩子魏三郎就去世了。细细一想,他约摸就是在六月间没的。听说是贪凉吃了冰,整夜里上吐下泻,天不亮便断了气。
    秦莞瞅了眼秦茉,瞧着她高兴的样子,思量着该怎么提醒她一下才好。
    这边,秦莞暗自琢磨着。
    另一头,丫鬟们正把秦薇的衣裳鞋袜一样样装进箱子里,等着明日抬到姑爷家。
    秦茉眼尖地看到一双缀着珠子的鞋,不由拿到手里,惊奇道:“这对珠子便是先前你送我们的那种吧?这么缀在鞋尖上倒是挺好看。就是这鞋子忒大了些,你穿得了?”
    秦薇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旁边的丫鬟掩着嘴笑笑,替她答道:“这是我们小娘特意做大的,为的是让姑娘有了身子的时候穿。小娘说了,娘子们怀了身子手脚都会变大,穿大鞋才舒坦!”
    秦莞听了这话,好奇地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秦茉手里那双鞋。
    ——金丝绣花的鞋面,东陵玉珠缀在鞋头,火红的流苏垂在两侧,随着秦茉的翻动颤颤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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