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南岸,秦淮城,大洪水过去二三十年之后,这座以歌舞闻名的古城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城西有一条乌衣巷,巷尾有一家教人学琴的琴馆。
    琴馆的主人是一双姊妹,姐姐叫白秋儿,妹妹叫白冬儿。
    白秋儿年约双十,白冬儿将近二八。
    这两姊妹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琴术,一出手弹琴,就如行云流水,功参造化。因此引来不少的古琴爱好者,在琴馆之中学习聚会。
    这一日,琴馆里来了一位青年,看上去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姐姐白秋儿上前来问:“先生您贵姓,是来学琴的吗?”
    青年微笑道:“不错。在下秦观,字少游,慕名而来,想跟白师傅学琴。”
    白秋儿上下打量着他,问道:“秦先生您以前学过几年的琴?如今到了哪一阶?”
    秦观摇头:“弟子对弹琴一窍不通。”
    “啊?那您要从头开始学起了?本馆对初学者要收学资,一个月一两银子。”
    “没问题,白师傅,这是十两纹银,请您收下。”
    白秋儿收起银子,然后把妹妹叫了过来:“秦先生只是初学,就归妹妹你负责了。”
    白冬儿只有十五岁,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容貌姣好,活泼可爱,跑过来对秦观道:“我这边教的都是八九岁的幼童,最大只有十一二岁,秦先生,您不会介意吧?”
    秦观笑了笑:“没事,你就当我是幼童好了。”
    白冬儿将他领到旁边的一个大屋里,跟十几个童子坐在一起,每人面前有一张琴,然后开始教授弹琴之法。
    秦观每天在琴馆学习一个时辰,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每天下午,准时到来,学完之后,有时候还去白秋儿的另一个班,观看他们的演奏,但也只是看一小会儿就走了。
    他学琴的进度很快,快得让白冬儿感到惊讶。
    “秦先生,您以前真的没有练过琴?”
    “我的确是初学,但是家里有人喜欢这个,所以打小见他们弹琴,也不算一无所知。”
    白冬儿甜甜的笑道:“那我要加快进度了,你已经学会了初级指法,下面还有中级和高级的技巧,你只要能跟上,我都传授给你。”
    “多谢白师傅。”
    白冬儿摆手道:“我年纪轻,您不要叫我师傅,叫我名字好了。”
    “这不合适吧?”
    “合适的,很合适。”
    秦观微微一笑:“那好。冬儿,我来之前,听说你爷爷善于斫琴,乃是远近闻名的大琴师,是吗?”
    听见这话,白冬儿的脸色都变了,不复天真烂漫的形象,过了片刻才道:“没错,我家老人当年乃是秦淮城第一斫琴师,然而多年之前双手就废了,名下的琴行也被别人拿去了,所以我姊妹只能以教琴为生。”
    秦观问道:“你爷爷今年多少岁?双手被废是怎样的情形?”
    “我爷爷今年七十岁了,身体很不好,双手的肌肉都已经枯萎,看上去就像皮包骨头一样。”
    “等我学好了琴,你能否带我去见他老人家,我还想跟他学习斫琴之法呢。”
    白冬儿的小脑袋摇得仿佛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的,我爷爷自从残废之后,除了自己家人,他谁都不想见!”
    秦观也不多说:“先学琴,等我能弹出一手曲子,再说制琴的事。”
    三个月后,秦观的弹琴之术就已经超越了琴馆之中所有的学徒。
    有些学徒已经在馆中学习很久了,还有人本身就善于弹琴,来到这儿只为了切磋,然而这些人见到秦观三个月琴技大成,听其演奏一次,仿佛天籁之音,都不由得不叹服。
    两位馆主白家姊妹对他赞不绝口:“秦先生,您可以出师了。能教的技法我们都已经教了,在这凡俗世间,您的琴技差不多到了极限,再想往上,只有仙家中人才能做到。”
    秦观连声感谢,然后再度提出想见老爷子。
    白冬儿依旧摇头:“不行不行。我爷爷不愿意见外人。”
    白秋儿也道:“秦先生,真是没办法。老人家已经残疾多年,每天就坐在窗口晒太阳,除了我们姐妹,哪怕是本家之人,他也不想见。”
    秦观笑道:“我有仙法,能让老人手臂恢复如初。”
    白冬儿当即叫起来:“你骗人,哪有那样的仙法?”
    秦观又道:“除了能治疗手臂的残疾之外,我还有一颗仙丹,能让他瞬间年轻二十岁。”
    白冬儿听了,忍不住吐了吐小舌头:“你吹牛皮越来越大了,哪有那样的仙丹?”
    白秋儿的神色却变得郑重起来:“秦先生,您说的是真的?”
    秦观点点头:“是不是真的,一见就知道了。学琴三个月,是好人还是坏人,您总归有个印象。”
    白秋儿咬了咬牙:“那我带您过去。”
    白冬儿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爷爷会骂你的!”
    “挨骂也要试一试,我观秦先生非是平常人,若是普通人,也不能在三个月内,学会这么高超的琴技!”
    “这倒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学琴这么快的,简直就是奇迹。”
    两人关了琴馆,领着秦观往乌衣巷更深处行去。
    巷底有一个小院,看起来很古朴,不似大洪水之后新建的,院内栽满了竹子,正中五六间房屋,两边各有三间厢房,
    秦观跟着两姊妹来到正堂,进去一瞧,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正坐在窗口晒太阳,两只手臂低垂着,袖管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手臂一样。
    看见有人进来,老人干脆将头转了过去。
    白秋儿走了过去,叫道:“爷爷,我请了一位先生过来,他说能治好您的手!”
    老人冷哼道:“我这双手已经废了三十多年,若非仙家之人,莫说这种大话。”
    白冬儿走过去,伸手揉按着老人的肩膀,道:“爷爷,你就让他试试嘛。”
    老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秦观,问道:“年轻人,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见老夫?难道岳禄那畜牲还不死心,想让你过来,看看老夫有没有死?你赶紧回去吧,老夫就算死了,也不会传他斫琴三圣法!”
    秦观也不多说,当即一抖袍袖,拂过一道清风。
    老人浑身上下被清风吹过之后,就觉得遍体舒畅,仿佛是在春天午睡之后,迎着煦暖的阳光,全身的毛孔都已经开放了。紧接着,他觉得双臂又痒又麻,仿佛有蚂蚁在上面爬。
    他当即吃了一惊,因为自从手臂残废之后,他已经丧失了感觉,现在忽然又感觉到了,怎能不令他吃惊?
    “冬儿,你帮我把衣袖挽起来。”
    白冬儿赶紧去挽衣袖。
    就在三人目注之下,眼见着老人枯萎的手臂迅速变得丰隆起来。
    老人试着抬了抬手,竟然能抬起来了,他试着去抓另一只手,结果也抓住了,而且抓的很有力!
    “啊,这是真的呀?爷爷的手臂好了!”白冬儿一下子跳起来!
    白秋儿也变得十分激动:“秦先生,您是仙师?”
    老人在欢喜的同时却有些不安:“仙师,您救助老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您不是岳禄请来的,对吗?”
    秦观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什么岳禄。老人家,我这里有一颗丹药,你把他吃下去。”
    老人有些犹豫:“这是什么丹药?”
    “一颗延寿丹,吃了能让你延寿二十年!”
    “仙师,您竟然有这样的丹药?”
    老人当即接过丹药,二话不说吞了下去。
    盏茶功夫之后,老人伛偻的身躯重新变得挺拔起来,花白的头发也变得发黑了,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身材依旧消瘦,但明显健壮多了。
    白家两姊妹都看得呆住了。因为变化太大,一个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是正当壮年,简直就像起死回生一样!
    中年人站起身来,对着秦观躬身道:“本人姓白名竹,多谢仙师救命之恩。不知您有何吩咐?”
    秦观道:“我想跟您学习斫琴之法,不知道是否可行,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白竹微微皱眉,沉吟道:“按说仙师赐我以新生,我就该倾囊相授才对。可是我白家有祖传的规矩,可以传授一般的斫琴之术,但不能教斫琴三圣法。除非有人能将我们白家的子弟重新带入仙门,我才会教他最高级的制琴方法。”
    秦观问道:“这么说,白家祖上乃是出自仙门?却不知是哪一个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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