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基本平定,朱晖眼看大汉如日中天,而拉出来的两千兵马在焉耆再无用武之地,对于班超来说,朱晖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朱晖少不得心中愤愤不平,不过他也深知,以目前的状况,无力与大汉抗衡。至于鲜卑王之事,班超也只是表示一定上表朝廷,至于何时有消息,却又不得而知了。不过字里行间,班超还是透露了一些端倪,大意是,西域方定,人心未服,此时实在不宜再起干戈。
    言外之意是要朱晖暂且隐忍。虽然朱晖对周天和夏侯破夸下海口,说班超已经应允此事,可实际上,鲜卑一统遥遥无期。纵然他武功高强,却也没有安其生那样足以毁天灭地之能,想去攻打投鹿侯,似乎也不是上策。思前想后,唯有去大鲜卑山,靠着尸突炎和董土楠留下的所有兵马,倾尽全力打下墨门,取得机关术,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至少在朱晖看来,雪怪已死,陈瑕又不在,墨喜儿羽翼未风,墨门弟子人才凋敝,凭借自己的手段,或可占据此处。
    自机关术问世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物品,当初朱晖不知有这东西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当然是竭尽全力想要得到。
    他和班超辞行,假托自己要回辽东,班超也全都应允。
    临行之时,又特意来找到周天,要他跟着一起,言辞上还算客气,毕竟周天已如囊中之物,当然他若不肯,那也无所谓。反正中了云珍大补丸的毒,他也必定会死。朱晖也不相信周天有陈瑕那样的本事,真的百毒不侵。
    夏侯破自然极力反对,只说:“周天重伤未愈,怎么能跟你走,更何况你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居然大言不惭跑到我这里来要人,他若有失,你叫我如何跟陈瑕交代?”
    此时二人同为大汉效力,也不便立即翻脸,朱晖笑道:“陈瑕毕竟已经失踪多年,到如今生死未卜,而能医治周天的人,就只有我。难道你希望陈瑕回来看到一具尸体?”
    夏侯破道:“我小妹戚沧海也精通医术,更何况还有通天教、万毒教的人来照顾小天,几时轮得到你?你又有何能为?”
    朱晖道:“昔日胡古口引在我鲜卑行医,留下了不少配药的秘方,用毒当然不敢说,但是要治病救人,我军中倒是有不少能者。当然此事要周天同意,他若不肯,那我也没办法了。”
    周天暗想:朱晖要打大鲜卑山,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通知喜儿姐姐。无论如何祸是我闯下的,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便,笑道:“可惜现在的尸突部落已经不是当初的尸突部落了,再说,医毒双绝胡古口引已经去世多年,你的话根本就是放屁。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去也就是了。”
    夏侯破拉住周天的手道:“小天,朱晖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何出此言?无论如何,我不叫你走。”
    周天把脸一沉,冷哼一声,道:“大师伯,你还是叫我去的好,否则,我怕你会后悔!”
    夏侯破微微一愣:“我有何悔?”
    周天将夏侯破的手甩脱,“大师伯心知肚明,不必再问!”
    说完大步跟随朱晖离开。
    夏侯破望着周天的背影,就觉得心如刀绞一般,隐隐觉得,周天已经知晓当年的事了。可当年明明是自己对不起他,又能怪周天无情吗?
    好汉无情,好汉无悔,又岂能真的无情、无悔?夏侯破一生没有子嗣,几年的朝夕相处,他将周天看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可没想到,到头来,他终究要离他而去。
    过不多时,鲜卑大军浩浩荡荡扬长而去,滚滚的征尘,迷蒙着双眼,夏侯破依着辕门,一直目送队伍远去天边,却再没有勇气挽留。许久一声长叹,“他还是走啦。”
    这时,身后有人说道:“你与他虽然情同父子,但毕竟不是亲生骨肉,更何况,你还是他的杀父仇人,之所以执意要走,我看他也是不想面对这件事。”
    夏侯破猛一回头,见来人正是叶长风,顿时恼羞成怒,探出手来,嘭的一把将叶长风的衣领抓住,“姓叶的,你对周天说了什么?”
    叶长风面无表情,“我什么也没说。”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朱晖走,他与朱晖有何交情,一定是你把当年的事告诉小天,所以他才恨我,怨我,你看他的眼神,好像刀子一样,尽管他没说明原因,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说!你说!”
    叶长风淡淡一笑,“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杀死王植的的的确确就是你,难道是你抵赖得了的吗?你每天看着周天,见他一天一天长大,心中难道就没有愧疚?”
    夏侯破眼中含泪,喃喃说道:“是……我一天一天地看他长大,他越长大,就越像那个被我一刀砍成两段的王植,很多时候,我甚至分不清,究竟他是王植还是周天。从前我还不愿意相信,可是,我真的是他的杀父仇人。在苇桥的那一晚,我甚至发现他的枕头下藏着一把匕首,我跟他讲话的时候,他偷偷地把匕首攥在手里,我佯做不知……我真希望,他一刀捅向我的心脏,可他终究没有……其实他早就知道,他爹是我杀的。只是他明明有机会,却不肯对我下手,我以为只要隐瞒下去,我们谁也不说破,那段恩怨就会慢慢过去啦……哪知道……不行的,终究是过不去的!”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抓住叶长风的手,拼命地捶打远门,胸中的懊悔、郁结,终于倾吐出来,可心情却越发沉重。
    叶长风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觉得难过,叹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他要杀你!”
    夏侯破扶着门框缓缓跪地,“就算他要杀我,我也绝不还手,可他又何必要跟朱晖走呢?”
    叶长风道:“此事定然另有隐情。小天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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