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瑕毕恭毕敬给呼衍洁见礼,“师父……”
    呼衍洁点了点头,“想不到你们两兄弟终有重逢之日……你们全都长大,主公在天有灵也该觉得欣慰。”
    “师父……”陈瑕问道:“你说淳于炎要处置我娘,是真的吗?”
    呼衍洁面沉似水,一声长叹,“也许是我的错,当初不该带你娘去匈奴,可谁能想到淳于炎会是匈奴的国师。这么多年隐藏身份,本以为相安无事,可惜世事难料,恐怕再也瞒不住了。你娘名为长公主,实则被软禁在宫中,稍有差池性命难保,为了一个精绝的公主,我只问你们,是否忍心看着亲娘惨死?”
    阿曼这时才转过身来,哭着说道:“我早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如今又连累了伯母,陈大哥,瑕哥哥,你们俩也不必那么为难,就把我交给淳于炎,任他处置也就是了。”
    陈瑕道:“凭什么?淳于炎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好容易跟哥哥见面,我还要听他的摆布?”
    摩勒说道:“教主英明!我们万毒教几时跟他人求饶过?教主正当如此,那淳于炎是你的仇人,就更不能唯命是从,不但如此,还要把他弄死,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呼衍洁皱眉道:“这是哪一个?”
    陈瑕忙给二人引荐,“他叫摩勒,是龟兹的一个参谋将军,现在……就算是我的一个弟子吧。这位是……”
    不等陈瑕说完,呼衍洁就把他的话打断,“原来是龟兹人,我鄯善从前也和龟兹打过一仗,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摩勒神色尴尬,他虽然不是真正的龟兹国人,可呼衍洁这么一说,便分明有持强桀骜之意。
    呼衍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他说的轻松,银萍不是他的娘,他当然可以大言不惭地怂恿你和淳于炎为敌。你们要知道,淳于炎是大巫仙的弟子,我尚且惧他三分,何况是你们?”
    “他有什么了不起?”陈瑕不以为然。
    呼衍洁道:“瑕儿,我知道你武功大进,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就算能除掉淳于炎,又怎么能保证你母亲的安全?此人阴险狡诈,一早就把你娘扣做人质。难道你不顾你母亲的性命了吗?”
    陈瑕挠了挠头,“但是……但是交出阿曼……她就死定了!你叫我怎么办啊?”
    阿曼哭道:“你就叫我死了好了,不必管我……”
    “不行!”陈瑜这时忽然说道:“淳于炎找到我时,还不知道我和阿曼在一起,他进谗言要我在一个月之内攻克鄯善,所以他是早打定了主意要除掉我们母子,是否交出阿曼,我和娘都有危险。留着阿曼,他才不敢对娘下手。更何况,那淳于炎岂是守信良善之辈?否则又怎么会夺走神剑?我怕交出阿曼,他也可以同样翻脸不认账!所以除非师父杀了我,不然的话,恕难从命!”
    “为了个女人你要忤逆师父不成?”呼衍洁怒道:“你一身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今天收回又当如何?”说罢一掌挥去。
    陈瑜昂首站在那里,不躲不闪,呼衍洁的掌却在离他面门半寸之时,戛然而止,一阵掌风逼得陈瑜呼吸不畅,可他依旧不动,甚至连眼未眨一下。呼衍洁又怎么会真的杀他,冷哼一声,把功力撤去,负手而立。
    陈瑜这才说道:“师父不忍杀我,那我便要说几句话了。”停顿了一下,呼衍洁早气呼呼转过头去,这边却是陈瑕,冲着他傻笑,这两个弟子一冷一热,一左一右,又长得一模一样,看向哪边都差不多,呼衍洁只觉得心中又是矛盾,又是茫然,自己躲不开他们的目光,索性目视前方,闭上眼睛。
    却听陈瑜说道:“我本来就是带艺投师,我的内功根基是释家的混元真气,与道家的玉影连环诀并无相干。师父如果要收回,就只该把我道家的武功废去,可方才那一掌如果打了,那徒儿就死在你面前了。我自幼离家出走,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也全是拜师父所赐,说起来我并不亏欠师父什么,倒是师父,害死我父,强占我母,是不是我们全家都死在你面前,你才心满意足?该杀的分明是你!”
    呼衍洁脸上肌肉随着陈瑜的话轻轻抽动,半晌才道:“想不到你是这么看我的!”
    陈瑕忙说道:“可害死爹的,不是师父,是淳于炎那个狗贼。哥……你不要冤枉了好人。”
    陈瑜冷笑道:“你懂什么?我当年虽然不在伊吾卢,却也能猜到当时的情形,如果呼衍洁肯在危难之时,施以援手,爹未必会死。只要骑着白马突围出去,进到阳关,便是活路。以师父的武功要阻挡一阵绝对没有问题,可他呢?为什么临阵退缩……除了胆小怕事之外,恐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陈瑕皱眉问道。
    陈瑜道:“那就是他当初失手被班超所擒,正是败在了爹爹手中,他不亲手杀爹,却故意将爹爹置于险地,借淳于炎和匈奴人之手,除掉爹爹。他和我们家是大仇人,根本没安什么好心。把咱们娘安顿在匈奴,又强娶为妻,这样就好控制我们兄弟。”
    呼衍洁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如刀绞,厉声道:“陈瑜,你竟把我说的如此不堪,如果我要杀陈睦,在伊吾卢时一百个陈睦也已经死了。你娘孤苦无依,我带她去匈奴,也是为了个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她这些年锦衣玉食,我也从未越雷池半步,怎么能说是我强娶为妻?”
    陈瑜哈哈大笑,“你这番话,瞒得了娘,瞒不了我,你敢说对她没有一点淫邪之念?”
    呼衍洁顿时哑口无言,他也不屑于解释这件事,对银萍的情义,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是邪念,是正念,连呼衍洁自己也分辨不清。当初伊吾卢之战,呼衍洁的确有些私心,因为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的的确确是为了报仇,在两军阵前落井下石,叫陈睦独自征战沙场,如果当时他拼了命不要,上阵保护陈睦,陈睦或许真的可以不死,要说他害死陈睦,倒也不算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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