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眼看着江浪一纵身,跳下悬崖,不禁大吃一惊,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饿得浑身无力,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心中只想着一件事:从今往后这个雪峰之巅,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何能活得下去?
    他越想越是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与江浪相识没多久,但是在这样闭塞而凶险的环境里,他一个孩子,独自一人,哪能有勇气去面对?过了许久也不见江浪的动静,他越发确定那个怪人恐怕已经死了。可就在这时,江浪忽然好像鸟儿一样,又从峭壁之下跳了上来,胸口处鼓鼓囊囊,背后背着一只断了头的死鹰,肩膀上居然还搭着几条麻绳。
    江浪自从吃了“神龙”的血,功力增长数倍,就算是悬崖峭壁也来去自如,虽然周天看他是跳下悬崖,实则那悬崖下面的鸟巢是一处凸起的岩石,否则秃鹫如何在此做窝?江浪到了岩石上,刚好就到了鸟巢边缘。
    雌鹰觅食回来,见有生人到此,不等江浪站稳,便奋力啄下,岩石狭窄,江浪也不敢迈步,只回身一剑,把雌鹰斩落悬崖,他不禁叫了声“可惜!”
    要知道在这种地方,寻找吃的可不容易,死了一只秃鹫,再想找下一只可就不大容易。低头一看,却发现鸟巢里有个蛋,江浪大喜,就把鸟蛋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结果被另一只秃鹫看到,就要和江浪拼命,江浪这回有了经验,不再用青铜剑凌空斩落,只等秃鹫到了近前,一把将它的脑袋攥住,然后再一剑斩杀,那秃鹫脑袋掉了,可身子却还在拼命挣扎,岩石狭窄,江浪不敢乱动,便又与那死尸搏斗了半天,好容易等着它再也不动,这才将它绑在背上。见悬崖边上,有残留的木架,上面捆着些麻绳,江浪觉得此物可能有些用处,便一并带回。
    周天见江浪去而复返,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站起,向着江浪跑去,一头就扑进江浪的怀里,哭道:“干爹,我以为你死了……好担心啊!”
    江浪自从遭逢大难以来,变得愤世嫉俗,为人孤僻,几时感受到受人依赖的滋味?至于亲情也早已淡忘,此时周天抱着他放声大哭,江浪那已经如坚冰一样的心,竟然升起一丝柔软和温暖。
    他厌世已久,从来不怕死,这次到天山找大漠五鬼复仇,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可此时此刻,低头望着怀中的小孩儿,他居然再不想死了。
    江浪抚摸着周天的头,轻声道:“担心什么,你干爹不那么容易死!不但不死,还……”
    话没等说完,忽然感觉怀中一湿,他这才想起,衣服里还包着一个鸟蛋。他赶紧把周天推开,见到周天的小脸上也粘着许多蛋黄,江浪笑道:“我的蛋啊,你看看你……”
    周天破涕为笑,正要把蛋清蛋黄用手抹去,江浪赶紧拦住,“慢着……这东西可不能糟蹋,你快把他们全都吃进肚去。”
    周天也开心地笑了,用手胡乱抹了两把,也不管肮脏,就全都吃进肚子里。
    二人相视而笑,江浪忽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善良。
    他把死鹰解下来,坐靠在水晶墙上,喝了几口血,就算是暂时充饥,又把衣服翻过来,将蛋壳扔掉,把里面的东西吃了一干二净,就算是暂且充饥。可此时江浪看着那蛋壳,忽然又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怪事,现在并非产卵的季节,这些鸟儿为何能下出这么大的蛋来?而且不老峰这么高,气候严寒,为何着鸟蛋不被冻住?”
    周天坐到他旁边解释道:“这不奇怪啊,雌鸟、雄鸟,轮番孵化,所以鸟蛋不会被冻死。”
    江浪却摇了摇头,忽然想到,方才自己的下去的时候,那块岩石上并没有积雪,而不老峰的后面正是迎风之处,不可能没有雪。
    他忽然想起一事,陈瑕说过此地为齐天丹穴阵的阵眼之一。这里有这么多魔晶血石,所以此地的地脉已经被毁,这些秃鹫其实不该出现在此地,而是因为地脉毁坏的缘故,那些鸟兽被迫迁徙到此,结果又乱了习性,所以冬季也会产卵。只是那悬崖峭壁又存不住积雪,却不知何故?
    江浪问道:“小天,你可知那山峰背后,是否是常年积雪呢?”
    周天摇了摇头,“那边道路难行,除了我哥哥之外没人到过,我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样子。”
    江浪心中疑惑,却也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把此事放到一边,用把青铜剑将秃鹫的大腿劈下一块来递给周天,“先吃吧,吃饱了才能活命。”
    周天面带厌恶,“不吃……我爹说茹毛饮血,羽穴而居,是那些蛮夷的行径,我是汉人,绝不能吃生的东西。”
    江浪哈哈大笑,“什么蛮夷不蛮夷,这里又没有柴火,为了活命,还管那些?你身穿兽皮,又久居天山,真以为自己还能再做汉人?就算你的的确确是个汉人,可人家只会把当作蛮夷。你想那些汉人强盗,真的把你当作汉人了?如果他们真的当你是汉人,就不会痛下杀手,把你爹他们全都杀死了。他们哪里讲什么同胞情谊……”
    话说到一半,见周天顿时眼中含泪,低头不语,江浪就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便又安慰道:“在哪里不是做人?此地也不是中原,不必讲那些规矩,吃饱了,喝足了,练好武功,将来下山去,为你爹、你娘报仇雪恨,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大丈夫有仇报仇,却也要先叫自己活命。你爹不许你吃生食,干爹许你吃!”
    周天听到“报仇”二字,胸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抓起那条鹰腿,混着血水,一边流泪,一边大吃大嚼。
    江浪见他如此,不禁一声轻叹。
    他把周天安顿好之后,就将那秃鹫的羽毛全都扯掉,再扯下一缕头发,将麻绳拆成细线,和头发捻在一起,用银针把那些羽毛一点一点穿起,好做一件羽毛斗篷,暂且给周天御寒。
    江浪一向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几时这般细心、温柔?自己一边做活,一边都觉得好笑。
    周天身材不高,应该可以穿上这件斗篷,多多少少也能暖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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