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师徒果然便见到了玛依拉所说的那条大河。河面一眼望不到头,可是她口中说的那座石桥却已经被洪水冲垮了。
    原来大鲜卑山流下的水,并非全都回到地脉,还有很多顺着河床蔓延开去,自古日落西山,大江东去,可是因为大鲜卑山上的洪水太猛,以至于附近的很多河流全都改了道,这条河也不例外,非但冲垮了石桥,而且河水泛滥,漫过了河床,到处都是,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流动湖泊。
    江浪望着湖水,慨叹道:“那个玛依拉果然没有骗我们,说不定走另一条路,也是这样河流泛滥。”
    陈瑕一眼望去,找不到石桥,不禁暗自着急,“到处都发大水,这可麻烦了,你我可以涉险过河,马匹怎么办?如果不要马匹又要耽搁行程。”
    江浪笑道:“这难不住你啊,你力气大可以像之前那样,驮着黄马过去,只是这条河河面又宽,水面又急,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得到?”
    陈瑕跳下马来,找了块石头扔下去,水花四溅,也不知道那河水有多深,他挽起袖子,回头对江浪说道:“你且等我,我到对岸看看有没有办法。只可惜了这身新衣。”
    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水,忽听远方芦苇荡里传来阵阵歌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陈瑕一听有人唱歌,顿时大喜,召唤道:“喂,有人吗?”连叫了三声,那歌声才止,一艘小船从芦苇中缓缓驶出,离陈瑕有一箭之地,远远看去,见船头上站着一个中年艄公,头戴着斗笠,面目黝黑,手撑着一根竹篙,船尾处放着两个竹篓,脚边还站着一只鹰,想来是捕鱼的鱼鹰,可与普通的鱼鹰又不相同,一身白毛,唯有头顶上有一块黑。
    那艄公见到陈瑕站在岸边,就再不往前划了,等着陈瑕说话。
    陈瑕问道:“船家大哥,渡我们过河,可以吗??”
    那艄公笑了笑,大声道:“如果看你顺眼,分文不取,渡你过河,如果觉得你讨厌,纵然万两黄金,我也不渡。实不相瞒,本人的规矩,有三不渡。”
    陈瑕微微一愣,怎么渡个河也有这么多规矩吗?“哪三不渡,愿闻其详。”
    艄公朗声道:“汉人不渡,有妇之夫不渡,活人不渡。”
    陈瑕皱了下眉头,心中暗道:“完了,第一条,我就不符合啊。活人不渡就更加奇怪,莫非渡河的人全都死了吗?”
    正要求情,江浪却哈哈大笑。
    艄公问道:“阁下喜从何来啊?”
    江浪笑道:“你看我们俩是活人还是死人啊?这第三条规矩,就不合理,难道还不好笑吗?你不想摆渡,便直说,又何必拐弯抹角?”
    那艄公微微一笑,“我看你牙尖嘴利,不想和你说话。”
    江浪冷哼一声,“你个摆船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潜水过去就能把你的船给夺过来,你信不信?不信的话,咱们打个赌如何?”
    那艄公笑道:“嘿嘿,我是个摆船的不假,但是从来不和别人打赌,你想骗我的船也没那么容易,就算你能渡水过来,我也可以砸掉我的船,游水离开,我不想渡人,你们就算杀了我,也休想过河!除非回答我的问题,小伙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汉人?”
    他单单去问陈瑕,却不理会江浪,江浪觉得更加奇怪。倒要看看这艄公有什么规矩。
    陈瑕犹豫了一下,暗忖:自己父亲是汉人,母亲则是匈奴人,那自己是汉人还是匈奴人呢?
    江浪大骂道:“你总要说一说,为什么不渡汉人啊,汉人得罪你了?”
    艄公道:“多年以前,汉人和匈奴人攻城掠地,赢了的就到处烧杀抢掠,我们乌桓人视汉人如强盗,如果你们是汉人强盗怎么办?我渡你过河,到了对岸杀我全家,抢我们的财产,我找谁说理去?”
    陈瑕心中一动,“原来你是乌桓人……可是据我所知,自从建立西域都护府以来,大汉与各国交好,同气连枝,已经亲如一家,而且鲜卑联盟不久前才与大汉结盟,就算是乌桓也已经受天朝册封了呀,为什么你还那么敌视汉人?”
    艄公冷笑了一声,“这个你不要管了,我只问你,是不是汉人,你老实回答即可,和我讲什么道理?爷爷不想听!”
    这艄公毫不客气,陈瑕沉吟了一下,大声说道:“我出生于楼兰古城,我娘自小就告诉我,我们一家都是楼兰人。”
    楼兰已经改名鄯善,古城也已经废弃多年,如果是楼兰人,现在起码是个百岁老人,可那艄公并不问其中缘由,点了点头,“很好!不是汉人就好。那你是不是有妇之夫?”
    江浪大骂道:“有妇之夫,跟渡河有什么关系?你再啰嗦,老子冲过去,不用你自己砸船,老子帮你把船砸了!”话虽这样说,可江浪心里却想:只要不承认是汉人就可以,他又知道是真是假,这小子的规矩实在是可笑至极。
    陈瑕觉得这几个问题实在奇怪,便把手一摆,叫江浪住口,笑着对艄公说道:“之前是有过一个婚约,不过已然推掉了,所以我不是有妇之夫。只不过我徒弟说的也有道理,敢问为什么有妇之夫不渡呢?”
    艄公道:“我有个闺女,貌美如花,心灵手巧,到现在没嫁人呢。她一直都想找个婆家,如果你是有妇之夫,渡河过去干什么?”
    陈瑕哑然失笑,“难不成所有渡河的人,都是为了娶你闺女?这个道理说不通。”
    艄公笑道:“你们不想娶,可她想嫁啊。那有什么办法?她是我掌上明珠,自幼娇生惯养,不肯做小的,更不肯和别人争宠,如果你已成亲,麻烦你还是回去吧。我说什么也不渡你!”
    陈瑕只好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尚未娶妻,不过你那闺女可千万不要嫁给我才好。”
    江浪在一旁偷笑道:“这个可不大容易,你小子一直都走桃花运,连尸突小雀男人一样的小娘们,都对你情有独钟,就别说一个艄公家的闺女了。”
    陈瑕白了他一眼,笑道:“对了,我徒弟江浪也未曾娶妻,我看不如你把女儿嫁给他吧!”
    “你不要扯上我啊!”江浪大笑道:“我这么大岁数……可不跟你胡闹。”
    艄公把江浪打量了一番,“岁数不是问题啊,只要你没成亲就可以。”
    江浪问道:“那令爱芳龄几何啊?我看你也不到四十岁,你闺女最多也就十几岁吧。她肯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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