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鹿侯道:“那女奴也在檀石部落……陈兄,你宅心仁厚,我看不如把那女奴也送给你,你把她迎娶回去,如此一来,她也不再是奴隶。”
    陈瑕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相似,“那可不行,我这次来是要娶小倩的,那个女奴虽然漂亮,我可没想把她据为己有……”
    一听此言,投鹿侯微微一愣,转而笑道:“陈兄,实不相瞒,小倩早已与独孤离指腹为婚,你这话和我说说还可以,要是叫独孤将军知道,非同小可。独孤离善妒,绝不会轻饶了你。”
    陈瑕拿起一个酒坛,咕嘟嘟几口下去,喝了个底朝天,把嘴一抹,冷哼道:“我会怕那个蛤蟆精?我也早知道他们之间的婚约,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带小倩走,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投鹿侯见陈瑕喝得豪爽,正对鲜卑人的脾气,他也只好奉陪到底,端起酒坛跟着一饮而尽,回头又对血奴道:“陈兄海量,拿了两坛酒,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再去拿酒来!”
    血奴答应了一声,转身退出,投鹿侯见陈瑕方才语气颇坚,便又试探着问道:“陈兄,你可能有所不知,独孤离乃是鲜卑镇殿元帅独孤浑之子,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他们父子皆为大王肱骨,得罪不得。而且我们鲜卑从不与汉人通婚,此事就算独孤离不追究,我看大王也未必应允,你以一己之力,如何对抗整个鲜卑呢?”
    其实慕容广鲜卑王的称号并未得到东汉的许可,只是在联盟内部却依然称他为鲜卑王,投鹿侯作为联盟内的人,不便被人落下话柄,因此说慕容广是大王,称部落联盟为整个鲜卑。
    陈瑕朗声道:“我不管那么许多,我陈瑕就是要带小倩走,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也要这么做。”
    投鹿侯自己对小倩也有情义,却因独孤离在前,从不敢轻易表达,陈瑕敢爱敢恨,倒叫投鹿侯佩服得很。
    过了一会儿,血奴抱着八个酒坛回来,在二人面前一摆,投鹿侯把酒倒在碗里,就端着酒碗对陈瑕说道:“陈兄是性情中人,小弟敬佩得很,我敬你一碗。”
    陈瑕那是千杯不醉的人,毫不客气,投鹿侯只喝一碗,他却举起酒坛往嘴里倒,喝完之后又催促投鹿侯,“你怎么只喝那么一点?”
    投鹿侯无奈,只好跟着陈瑕又满满喝了一坛,这一坛子酒下肚,投鹿侯便脸红心跳,陈瑕又开一坛,“投鹿侯将军,我也回敬你一坛。”
    投鹿侯赶紧把陈瑕的手按下,“慢着慢着,陈兄海量,可惜小弟实在不胜酒力,再这么个喝法,我就要醉了。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说,漫漫长夜,不必急于一时。”
    陈瑕微微一笑,“那好吧,我也的确有话想要问你。”
    “陈兄请讲。”投鹿侯笑道。
    陈瑕放下酒坛,这才说道:“不知小倩现在何处?我好想她。”
    投鹿侯摇头道:“这个……我奉命征讨通天教,已经离开王庭有些时日,对了,小倩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陈瑕便把以往的经过,跟投鹿侯一五一十地讲了,“沙城之盟之后,小倩就和他爹爹回来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还能再见。我想,如果就这样永远也见不到她,那该是多么遗憾。我有时真的怕……”
    “你怕什么?”投鹿侯笑道。
    陈瑕道:“我怕……我怕有的人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但是所有人又都是要走的。”
    投鹿侯哈哈大笑,“小弟也有同感,小倩的确不错,这么放手未免太可惜。”
    陈瑕一愣,随口问道:“莫非你对小倩也有意?”
    投鹿侯的脸本来就因为喝酒而涨得通红,突然陈瑕这么直截了当地一问,那张脸便更红了,他赶紧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大口,借着酒意,舍了脸皮,笑道:“陈兄如此坦荡,我若藏着掖着,就显得我投鹿侯不够坦诚。实不相瞒,小倩是部落里的大美人,如果说哪个男人不喜欢,那便是自欺欺人。只是……只是我没有陈兄这么大的勇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怎么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陈瑕问道。
    投鹿侯又喝了一口酒,叫血奴到外面守着,然后他缓缓起身,在帐内踱了两步,“我和外祖田碧恒虽然都是联盟的一个小头领,但是慕容、独孤两大家族才是支撑起联盟的关键,二者珠联璧合,同气连枝,缺一不可。
    独孤部落等于是联盟的半壁江山,没有独孤浑,大王成不了事,所以他是一定要把女儿许配给独孤离的。如果破坏了联姻,又或者慕容广反悔,那好容易形成的鲜卑部落联盟,就要分崩离析。而我这个部落,位于檀石村,那也是大王封给我的,离开了联盟,等于是反叛,随时可能被其他部落消灭,我也无力与独孤家去争。更何况,我们是鲜卑人,自然不希望看到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纵然我对小倩有千般喜爱,也不能越雷池一步。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能为一个女子,舍弃鲜卑千百年崛起之机遇?”
    陈瑕独自喝了一口闷酒,“换做是我,为了小倩,哪管什么独孤、慕容两大家族?”
    投鹿侯摇了摇头,“你是汉人,自然可以无所顾忌,但是陈兄,你想过没有……如果小倩要和你在一起,那她又要背负多少骂名?这个天下始终是男人来做,可是男人一旦有错,往往怪罪的又是女人,说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你只想着有朝一日和小倩双栖双飞,达成自己心中所愿,但是小倩要放弃的东西又有多少,你一意孤行,可曾考虑过小倩所承受的一切?那样的话,你对她的感情不是太自私了吗,如果因你而使得联盟瓦解,你叫她如何对得起千千万万的鲜卑同胞?如此,我们鲜卑人几代人的努力才创下今日的大好局面,如果因你破坏独孤与慕容联姻,导致这一切毁于一旦,从此叫我们这些鲜卑人再次流离失所,那不是太残酷了吗?有些事,并非你我可以左右,一些自己觉得很重东西,为了大义,也只能舍弃,只有这样才称得起真正的英雄好汉。”
    陈瑕沉默良久,“难道要小倩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叫她遗恨终生?我做不到!我也舍不得!既然你也喜欢小倩,难道你就觉得小倩与独孤离那个蛤蟆精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吗?”
    投鹿侯苦笑道:“那又能怎么样?我代替不了独孤父子!终究是为情所困,对鲜卑的大业来说,个人的得失,已经毫无价值。”
    那投鹿侯是胸怀大志之人,儿女情长对他来说始终都在次位,可偏偏有人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陈瑕也知道投鹿侯所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要他与小倩生死患难,今生早就结下不解之缘,要他就这么放弃一切,又如何舍得?他毕竟不是鲜卑人,鲜卑再如何崛起,与陈瑕的关系又有多大?鲜卑壮大,又要与大汉、匈奴争雄,少不了连年的征战,到时候更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枉死,究竟孰对孰错,此时焉有定论?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我不信,小倩告诉我,她一定有办法……”陈瑕道。
    投鹿侯想了想:“除非你我的势力可以超过独孤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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