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曼陪伴,陈瑕便舍不得去偷什么毒酒了。以后的三天里,陈瑕基本上衣不解带地陪在阿曼身边,每日里在江浪和阿曼两处忙里忙外,殷勤得像个蜜蜂,不管是江浪还是阿曼都大为感动。
    阿曼的身体本来也没什么大碍,有胡古用药,很快也就好转,可她却依然称病,不叫陈瑕知道,原来女人都是喜欢被呵护的感觉,陈瑕还以为胡古的药不灵,找他询问,胡古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告诉陈瑕,只说是:“她还有心病未了,不足为奇,你若是理她,她就不好,你要是放任不管,她便不治自愈。”
    这番话陈瑕是听不懂了,不过既然医毒双绝这么说,他就只陪在江浪这里,三天已过,江浪浑身的骨骼已经基本固定起来,用白布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就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乍看起来好像是个木乃伊。陈瑕自然是没见过木乃伊,不过看江浪的样子,心里也实在担心。因此到了第四天,他依然不去阿曼的住处,专心留下来给江浪喂水、喂药,殷勤照顾。
    江浪嘴上并不说什么感谢的话,心里却想:我恨透了这世上的一切,可偏偏就叫我遇到陈瑕、胡古这样的好人。贼老天终究是良心发现了?不管怎样,陈瑕将来若是有什么难处,我江浪自当报答他的恩情。他又想到纵然身体大好,一身的武艺恐怕也是回不来了,今生报仇无望,我又留着这副身子有什么用?
    不禁又想到戚沧海,就算我报不了仇,也总想见沧海一面,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岁月如刀,想必当年貌美如花的鸩毒西施,脸上也少不了几许沧桑。
    他整天胡思乱想,时而轻生,时而慨叹,又不知道叶长风什么时候回来,看到现在这幅模样,多半是要嘲笑于他,最好就这样一直躺下去,谁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好。
    到了第五天,胡古给他换了药,又在他的关节处推拿了一阵,然后对陈瑕说道:“想不到江浪的身体恢复迅速,现在只要你一些舍利子之血,应该很快就可痊愈。”
    陈瑕闻听大喜,“那有何难?反正我的血可以再生。”他当即咬破食指,滴了满满一酒杯的鲜血,“要是能彻底解掉他身上的毒就好了,不知道他喝了我的血,为什么每个月圆之夜,还是会发作?”
    胡古接过酒杯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舍利子可以解天下任何的毒,却也是天下最毒之物,它的毒就只能它自己来解,你不妨留下一些血来,交给江浪,以备不时之需。”
    陈瑕道:“那也好,当年在天山我就留下了一个装着我鲜血的葫芦,不知道现在大漠五鬼用完了没有。”
    江浪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们一定和我一样,受尽折磨,却不曾想,有你在守护。我们都是你当年的仇人,你真的一点也不记恨吗?”
    陈瑕笑道:“当年的仇人?你是说前一世?可是没有你们,又哪有我的今生,我为什么要记恨你们?不然的话,我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仇人,我是不是都要去找他们报仇?”
    胡古道:“今生只做今生事,莫管前后因与果。陈少侠,老夫实在是佩服得很。说的不错,前世的我早已经死了,又何必再去苦苦追寻因果?江浪,你从前作恶多端,你师父不计前嫌,为你劳心劳力,经此一劫,你正当抛却前尘旧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些什么仇、什么情不如就这么随风散了吧。”
    江浪沉默不语,心中百味杂陈。
    胡古把陈瑕的那一杯血装了个葫芦,放到江浪的枕边,“我知道你戾气太重,仇恨很难化解。但此血得来不易,你的命也是陈瑕给你的,希望你铭记于心,不要恩将仇报才好。”
    见江浪依旧没有言语,胡古便对陈瑕招了招手,“他的怨恨太大,你求老夫救他,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陈瑕看了一眼江浪,“将来的事谁有知道?我也懒得去想。”
    “你看得开就好。”胡古对陈瑕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陈瑕回过头来,对江浪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就不要再想着报仇,这样你心情会好一点,伤也好的快些。”
    说完转身也要走,江浪却忽然把他叫住,“小子,你站住!”
    陈瑕一愣,“还有什么事?”
    江浪道:“我要告诉你,你别想阻止我报仇,除非我死!你要害怕的话,不如现在把我杀了。”
    陈瑕摇了摇头,“乖徒儿,朽木不可雕也。”
    他又要走,江浪再次叫住,“你回来……”
    “还有什么事?”
    江浪犹豫了一下,“其实你有很多手段可以叫我屈服,比如在月圆之夜,你不给我解药即可,为什么你从来不逼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一味恳求,就能化解我心中的怨恨吗?”
    陈瑕微微一笑,“我那样做的话,你不是连我也要恨?”
    “我当然恨你,我恨你把我从山谷救出来,我恨你不杀我,我恨你对我那么好,我恨你叫我乖徒儿!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那一口舍利子之血,我早就想把你碎尸万段了。我就是这么恨你,你难道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陈瑕想了想,“你恨我也没用啊,我还是要叫你乖徒儿,还是要救你,还是要对你好。你要恨就恨吧。不要恨别人就好!”
    陈瑕一点恶毒的话也不讲,哪怕现在他把江浪骂一顿,打一顿,甚至杀了他,江浪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可陈瑕偏偏什么不做。江浪只觉得羞愤难当,他对着陈瑕用力大吼,“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你明不明白!”这一运气,便牵动得伤口剧痛,嘴角便渗出许多鲜血来。
    陈瑕见他情绪激动,赶紧点住他的穴道,叫他不能乱动,“你这又是何苦?我从来没觉得你欠我东西啊。我真的不是很明白。”
    江浪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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