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他人陈瑕并不擅长,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主意,如今又被董烈虎全盘否定,真觉得一筹莫展。按理说江浪应该已经混进部落,这个时候偏偏又没有他的消息,陈瑕不禁思念起慕容倩来:要是小倩在这里,恐怕早就有办法了。说不得就算逼迫不了那个什么姑母,也只能行此一招。
    他刚刚打定主意,忽听脚步声响,门口有人说道:“二头领,主母有请。”
    陈瑕心中一动,看了看董烈虎,董烈虎不敢高声,“主母便是我姑母车银花,我带兵归来,理应先去她哪里的。”
    陈瑕冷哼一声,随手又把董烈虎的穴道点了,“要去也是我去。你给我乖乖在这呆着。”陈瑕心中发狠,琢磨着:车银花不想叫我去,我还要找她,等我见到车银花,就先把她制住,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交出解药,我便先打断她一条腿再说。
    渔阳城眼看就要生灵涂炭,这个时候陈瑕也顾不得许多。他戴上面具,扮成董烈虎,跟着侍者去找车银花。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出了部落,骑着马又一直向东走出了四十多里地,陈瑕心中惊异,问那侍者:“这位小哥,怎么主母的住处离我们部落这么远的吗?”
    那侍者笑道:“二头领,这话你怎么问我啊?难不成你自己不知道主母住在何处?”
    陈瑕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侍者道:“没什么奇怪的,主母她老人家是扶余的贵族,一向住不惯部落里的帐篷茅舍,她一直想住大汉皇宫那样的庭院,早年老头领在世之时对她格外宠爱,什么要求都答应她,因此仿照大汉的风土为她单独设了一座行宫。可惜的是,老头领并没有去过大汉的皇宫,所以那行宫我看与渔阳的大户人家也差不了多少。老头领去世之后,主母也就一直住在那里啦,平时部落里也没人去打扰的。”
    陈瑕点了点头,“原来不止我一个男人这样想,这董土楠部落的老头领也是要为女人盖一所房子。可惜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不然倒是可以请教一下,怎么建房子。”
    “二头领,你莫非又有了心仪之人?”那侍者笑着问道。
    陈瑕连忙摆手,“随便说说!”他心中暗想:可不要多说话了,再多说几句,就被人认出来我是假的。
    转过了一处山坡,前面便闪出一片硕大的庄园,只见粉白墙里高屋林立,青砖碧瓦旁杨柳成荫,墙上花团锦簇,离墙里许之外,有小溪潺潺,溪水环绕成一圈将庄院与溪水之间隔出一大片空地来,空地上种着许多花草,将整个庄院包裹在花海之中,有的花瓣被风吹落水中,随波而去,溪中又有不少鸭鹅戏水,一道弯弯的石桥横跨小溪,桥上有三三两两的鲜卑少女,一边嬉笑一边在向水中撒着鱼食。
    这样的景象在江南也算普普通通,但是鲜卑是苦寒之地,却十分少见,陈瑕久居大漠,他见到的要么是漫天飞舞的黄沙,要么就是一望无垠的草场,在天山之时,就更不用提,常年白雪皑皑,就算在渔阳郡里,也没有这么隽秀精致的景色。廉范是个武人,常年镇守边关,太守府的花园也不小,与这里相比,少了一些阴柔之美。
    “这便是皇宫的样子吗?”陈瑕惊叹道。
    侍者哈哈大笑,“二头领,怎么糊涂了?您也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惊奇?皇宫什么样,小人是没见过,不过听人说,大汉的皇宫比起此地,要威严壮丽百倍。”
    陈瑕闻听,觉得无限神往,“我有生之年,必定要去皇宫里看上一看。”
    侍者笑道:“那恐怕要等到鲜卑建国,或者灭了大汉才有机会。咱们这里一年的时间,有小半年是冬季,我们鲜卑出自东胡,祖祖辈辈,谁不想住在鱼米之乡?可惜啊,天朝大国不许我们入关,主母的这个庄院,已经算是长城以北最好的啦!”
    陈瑕心头一凛,美好的东西谁不想要?这侍者不过是个下人,却也觊觎大汉的国土,只是能力不够,不得不在苦寒之地罢了。而大汉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拱手让人?世间的纷争多半是源于贪欲,又有几人会真的安于现状?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庄院,过了穿堂厅,又有正厅、偏厅、回廊、花园,一直从南走到了北,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庄院,里三层外三层,一环套着一环,环环都有沁人心脾的红花绿草,要不是这侍者领着,陈瑕怕是要在里面迷了路。
    “姑母究竟在哪里?”陈瑕问道。
    那侍者嘿嘿一笑,“在后院练武场。”
    又过了后面的一个正厅,这才到了最里面一大片空地来,此处黄土铺垫,四面插着旌旗,风儿一吹呼啦啦作响,每支旗子下面都站着两个侍卫,那些侍卫腰间挎着钢刀,头上戴着红头巾,上身白衣,下身是红色绸裤,一个个面无表情,好似一尊尊雕像,现场不下百人,却寂静无声,院内苍松翠柏,随风微微摇曳,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正对面的高台上端坐着一名老妇,长得白白胖胖,穿着华丽,那么大的年岁,还浓眉艳抹,她目光矍铄,坐在那里不必说话,却自有一股威严。
    陈瑕一到此处,就觉得战战兢兢,大人物也见了不少,可大多都是江湖草莽,廉范贵为郡守,但他为人豪爽,也从没有这样的派头。似这样的威严,大概也只有皇室才有,偏偏那老妇是个女子,不可能是什么皇帝,可她就是有这样的威势。
    在她的下垂手,并排坐着一老一少两个鲜卑将官,那老的五十多岁,蜡黄脸,五官端正,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那年轻的二十岁上下,长得奇丑无比。因他的模样实在太丑,陈瑕忍不住多看两眼,只见他五短身材,大手大脚大脑袋,再加上将军肚挺着,就好似一个大肉球,蛤蟆眼,扫帚眉,蒜头鼻子,吹火口,一副钢髯,针一样从皮肤里刺出来。所谓的蒜头鼻子,又不是一块整蒜头,就像是蒜瓣没去皮,又叫人拍了一刀,再踩上一脚那么难看。吹火口是嘴上都是裂纹,好似往灶台里吹着火一样的口,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微微张了,露出里面的一排大牙。两个耳朵挂着碗口大的金环,坠得耳垂都快到了肩膀,要不是穿着一身戎装,陈瑕都以为是池塘里的癞蛤蟆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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