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骗我……你也骗我,你也骗我……”许久之后,陈瑕好像个孩子一样,喃喃地说着。
    他在天山长大,尽管大漠五鬼的的确确是用心教导,可偏偏没人教他如何对待女人,俗世的纷扰,感情的纠葛,何其复杂、何其善变,这一切也只能靠他自己用心去体会,他如此单纯,虽然历尽艰险磨难,却哪里能把这个花花世界看得明白?不是慕容倩想骗他,而是她也同样无法自拔。
    她明知道不可尝试,却又忍不住与陈瑕接近。到如今慕容倩现在已经是陈瑕最在乎的人,可她偏偏要在情到浓时,把一切说的那么决绝。
    看着陈瑕失望之极的样子,慕容倩心如刀割,分别总是痛苦,既然明知最后要分别,又何必与他相见?如果当初,装作不认识他,也就不会与他经历了这么多生死离别。那样就会少了些刻骨铭心,平平淡淡渡过此生,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这世上太多的也许,没有一件事是可以重头再来的。
    远处的桥楼上鼓打三更,一阵清风袭来,吹动着破碎的窗棂劈啪作响,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语。
    慕容倩这一刻如此痛心,却没有再掉眼泪,过了许久才说道:“秋夜凉了,早点休息吧……”她默默转过身去,陈瑕望着她婀娜的背影,依然不甘心,“你真的要离我而去吗?”
    慕容倩不敢再回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那么难过,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说完她迈步出了房门,留下陈瑕百感交集,难道与小倩在一起,真的只有难过吗?明明很开心,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她说不能在一起。
    可是陈瑕却再没有勇气挽留,慕容倩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二人辗转反侧,谁都难以入眠。
    此夜,如此漫长,如此难熬,可最终天还是亮了。慕容倩早早安排了李爽在闹市张榜:要赈济那些灾民。
    她命人在驿馆门口支起了一个长条木板,当作桌子,东市小作坊的掌柜也已经热好了几大锅的米汤,叫人用牛车拉到这里。
    渔阳郡的旱情虽说并不太严重,可来此的乞丐、灾民还是不少,一大早就已经排起了长龙,见真的有免费的米汤可以喝,大家都兴高采烈。
    守驿馆的洪莫不明所以,质问李爽道:“这些人要干什么?”
    李爽把事情一五一十一讲,“这都是贼捕掾大人的主意。”
    洪莫皱了下眉头,“贼捕掾只管捉拿贼人,维护治安,开仓放粮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李爽谁也不敢得罪,只好笑道:“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有什么话,洪大人还是问慕容姑娘的好。”
    洪莫想了想,“此事还是先不要叫太守知道。我去与她单独谈谈。”
    话音刚落,慕容倩早已出来,“不用单独谈,难道我以自己的名义体恤百姓也不可以吗?”
    洪莫笑道:“慕容大人,赈济灾民是好事,不过旱情并未到生灵涂炭的地步,而且城中的粮食最好多储备一些,给边关的将士和平民百姓,这些乞丐未必是什么难民,多半是好吃懒做之徒。我们渔阳郡是边关要地,黄金、珠宝都不稀罕,唯独口粮是万万缺不得的。”
    慕容倩微微一笑,“一碗米汤里能有多少粒米?难道我大汉泱泱大国,连这点米舍不得出吗?更何况,这是我在东市买来,又不曾动用军中一粒米,有何不可?我不但今天要施舍,明天也要施舍,以后城中的乞丐、穷人,都可以到我这来讨一碗米汤喝。”
    洪莫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他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此地关的是什么人吗?你招来这么多乞丐,里面鱼龙混杂,万一出了状况,你我都是掉脑袋的死罪。再者,那刺客没准就在人群之中……”
    慕容倩道:“若是如此,那正合我意,昨晚刺客又来行刺,好在我和瑕哥哥及时发现。如果今天他敢到此,那就是自投罗网。所以还要麻烦大人,仔细看着,有什么可疑之人立即拿来问话,这叫引蛇出洞之计。”
    洪莫明知道此事不可为,但辩不过她。他又对慕容倩有几分倾心,也不忍把话说重,思前想后,只好说道:“那好吧,此事我去禀报太守……看看他怎么说。”
    慕容倩把脸一沉,“拿太守压我吗?在驿馆这一亩三分地,难道我还做不得主?”
    洪莫碰了个钉子,只好淡淡一笑,“好吧,在下先行告退!”说完抱拳离去,直奔太守府而来,见了廉范把事情和小倩所说的话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廉范也不知道慕容倩到底要做什么,便找来卫福,询问意见,卫福道:“慕容倩做事任性胡为,古古怪怪,在下也想不透她有什么目的,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她是鲜卑的贵胄,想必很少有人约束于她,既然无伤大雅,又是一件好事,我看不如就由着她。”
    廉范沉吟了一下,“怕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她聪明伶俐,说不定在想什么鬼主意,不可不防。只是贼捕掾的金牌,是老夫亲自赐给她的,她缉拿刺客为名,倒也合情合理。老夫若不应允,反倒显得没有诚意……洪莫,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呢?”
    洪莫哪有什么主意,“属下就是来请大人明示的。”
    廉范笑了笑,“哎,好吧,不管慕容倩打什么鬼主意,你从今天起,给我好好监视她,若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速来禀报。老夫倒要看看,这个小妮子意欲何为!”
    洪莫领命退下,回去之后,对慕容倩严密监视,只要慕容倩离开驿馆半步,身后便立即有人跟着。如此一来,对阿布提等人的守卫也就松懈了许多。
    慕容倩要去东市也麻烦,干脆就叫那作坊的店家,就住在驿馆,以备日后之需。
    心中暗道:老匹夫果然老奸巨猾,对我还是不放心。他派洪莫监视我,那真是再好不过,这样我就随时都可以把洪莫带走。给瑕哥哥他们创造逃走机会,只是如此一来,我与瑕哥哥单独相处的时间就更加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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