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墨喜儿离去的身影,陈瑕也忽然觉得不舍,他地理不熟,刚开始还处处觉得新奇,但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已经知道天下何其广大,要找一个陌生的地点,陌生的人,又谈何容易,在这荒无人烟,只有无边的草场和蓝天的世界里,没有墨喜儿带路,恐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慕容广吧。
    正在担心的时候,墨喜儿面无表情地骑着那匹白马居然又重新折返回来,陈瑕心头一喜,笑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墨喜儿怒道:“才不是舍不得你,是这匹破马不听我的话,走了一段路就自己往回跑,我拉都拉不住。气死人了,我就是倒霉,连畜生也欺负我。我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偏偏总是叫我碰到!”
    陈瑕走到白马近前拉住缰绳,拍了拍白马的额头,忽然微微一笑,“小白,好久不见啊。”
    “小白?”墨喜儿嗤之以鼻,“你又搞什么鬼?”
    陈瑕笑道:“我认出来了,这匹马是我爹的坐骑啊,当初是班超伯伯送给我爹的。”
    墨喜儿怒道:“怪不得我总是摆脱不了你!是不是你早有预谋?”
    陈瑕连连摆手,“我哪有预谋?这匹马失踪八九年了,当年匈奴人围攻伊吾卢,我爹便是骑着它出征,而我和娘则被抓去做了奴隶,再后来娘被师父救走了,从此我们一家人就天各一方,再也未曾见过。没想到今天你却骑着我爹当年出征的马……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爹已经死了?”
    墨喜儿见陈瑕的神情凄楚,不似作伪,便安慰道:“那也未必,八九年前的一场大战,这匹马活了下来,所以可能你爹也活下来了呢,你想马都还活着,所以你爹也可能活着。”
    其实那马鞍已经破旧,许久没有更换,脖子下的一串铃铛也是七零八落,所以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多年了。那白马遍体鳞伤,想必这些年从匈奴人那里逃了出来,受了不少苦,墨喜儿早就看出这些,却不忍告诉陈瑕,她也可以凭借这些细节知道,白马回来找陈瑕,并不是刻意安排,这也间接可以证明陈瑕与通天教的确不是一伙的,因此她才出言相劝。
    “真的吗?”陈瑕问道。
    墨喜儿笑道:“我还能骗你,我们是朋友嘛。”
    陈瑕闻听大喜,“这么说我们真的成了朋友了?”
    既然已经可以证明陈瑕并非通天教的人,她又对陈瑕有了好感,多少舍不得离开了,只是被陈瑕欺负,依旧心有不甘,便道:“做朋友……行吧,但是这匹马真的是你的?”
    “那还有假?”陈瑕把宝剑一晃,道:“小白,滚一个!”
    那白龙马也真听话,跪在地上打了个滚,直接把墨喜儿掀了下去。墨喜儿跳着脚大骂道:“才要和你做朋友,你又捉弄我。”
    陈瑕哈哈大笑,“我忘了你在上面了,实在抱歉!”
    墨喜儿爬起来,冲到陈瑕面前在他肩膀捶了两拳,“你就是故意的,哪有把战马当狗一样训的?”
    陈瑕挠着头说道:“我们家从前就在大漠游牧,我从小就是这么训马的呀,不过我哥哥就喜欢骑了。我更喜欢骑大公鸡。”
    墨喜儿这才察觉到陈瑕的行为谈吐与小孩相似,不禁皱了下眉头,正色道:“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陈瑕忙掩住口,过了一会儿,笑道:“我见到好朋友就高兴,所以常常口无遮拦。我……我是大漠第六鬼,脑子没有问题的。”
    陈瑕对自己的谎话有些得意,可惜大漠五鬼所教的都是程式化的东西,面对一个女孩子,陈瑕说谎似乎就差了一些,这个谎话说起来实在拙劣,时机也不对。
    墨喜儿终于明白,陈瑕原来心智不全,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没有恶意,只是出自本心。我之前多疑,若是真的杀了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没问题就好,”墨喜儿试探着问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你把这匹白马送给我好不好?”
    陈瑕也没多想,爽快地答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既然是我朋友,那我的就是你的。不过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回来?”
    墨喜儿摇了摇头,陈瑕煞有介事地低声说道:“因为它常与宝剑相伴,认剑不认人。所以你想骑着它走,必须要戴我的胜邪宝剑。”
    墨喜儿问道:“既然如此,那不妨你把宝剑也给我吧。”
    陈瑕道:“只要你不砍我,给你就给你。”说着真的把胜邪宝剑,连同剑鞘一起,全都递给了墨喜儿,墨喜儿伸手接过,忽然哈哈大笑,“你不怕我骗你?”
    陈瑕神色微变,“那……那你为什么骗我啊?”
    “因为你傻!”说罢墨喜儿突然跃上马背,再一次绝尘而去。
    陈瑕大失所望,没想到他交出了一切,可墨喜儿还是会骗他,现在包裹也没了,胜邪宝剑也丢了,他人生地不熟,到底该怎样去找慕容广啊?
    他心中懊恼,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遍遍地喊着墨喜儿的名字,可对方已经远去,哪里有人回答他?无奈之下,只好垂头丧气,继续向北而行。走到午时,又困又饿,加上心中沮丧,索性四脚朝天往草地上一躺,再也不去想那些烦恼之事。也是他这两天忙于赶路,未曾好好休息,实在辛劳,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不知身外之事。
    到了黄昏时分,天气转凉,他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睁开眼一看,见一个美貌少女蹲在面前,正在用一根草棍在他的鼻子眼里掻痒。
    陈瑕吓了一跳,飞速站起,问道:“你是哪位?”
    那少女掩口而笑,白了他一眼,“才离开半日,你就不认得朋友啦?”
    陈瑕大吃一惊,“你干嘛学墨喜儿的声音?”
    那少女骂道:“真是个笨蛋,我就是墨喜儿。”
    陈瑕两手一伸,掐住墨喜儿的两侧脸蛋,用力捏着,“想易容骗我!我不把你脸撕下来”
    墨喜儿真的是要气死了,一边呼疼,一边亮出胜邪宝剑,“疼啊,蠢货,这个是你给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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