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点起一截蜡烛,赶快做完些生活琐碎事,王甫便吹灭了灯火,与阿花盖上被子睡觉。
    “相公,你真得要跟随公子出去?外面兵荒马乱,贼寇横行,我很担心。”
    关于时局的动荡,两人在跟随燕还丹从南服县一路来秦州时,所见所闻,颇为惊惶,留下了噩梦般的印象,难以消除。
    王甫搂着这新纳的婆娘,伸手揉着一团丰腻,慢慢捻着,问道:“怎地,你不愿意出去?”
    阿花叹口气:“我本是个丫鬟下人,幸得公子小姐成全,让我跟了你,脱了卖身契。此等恩情,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只是公子的意思,让我们自己做决定……嗯,反正我听相公的。”
    被窝内,感受着女人丰腴的温柔,王甫浑身渐渐有些燥热起来。他出身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在太平年间,也就勉强混个温饱。后来遭逢战乱,家破人亡,心丧若死。但时间便是一剂治疗创伤的良药,特别是与阿花好上之后,生活重新有了奔头。阿花长得不算漂亮,但年轻有活力,手脚伶俐,嘴巴还甜。
    当下缓缓道:“阿花,你有没有想过,之前燕大侠走了,现在公子又要出去。我们留下来的话,靠什么生活?”
    阿花轻声道:“日子肯定会过得清苦,但总不会饿死的。”
    王甫道:“上山狩猎,我们不会;打鱼?也够呛。更没有田地进项,这般日子,何止清苦?”
    阿花默然,知道男人说得半点没错。王甫本身是个读书人,身子骨单薄,做不来什么粗重活。至于靠她,一个妇道人家,再怎么勤劳,也难以撑得起整个家。
    王甫又道:“另外,我们还会生孩子的。家里添了人口,只怕更难。”
    听到“孩子”二字,阿花脸颊飞霞,身子在男人怀里扭了扭,显露出羞涩之意。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不但要生小孩,可以的话,或许要生好几个。
    王甫接着道:“所以说呢,到时候一大家子,根本养不活。也是我没本事,哎。”
    阿花连忙捂住他的嘴:“相公,不是你没本事,碰到这乱世,谁也没办法。”
    王甫叹道:“我有自知之明,读书不成,功名无望,又没其他的手艺。想过好日子,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跟随公子出去。说不定,还能谋个好差事。”
    阿花问:“公子真得要出去当官了?”
    “具体如何,我不知晓,但他既然这么说了,自有把握。说起来,真是恍若做梦。我与不矜相识多年,那时候,都是清寒的秀才。可谁能想到,他突然就像开了窍似的,青云直上,先中解元,再中探花,功名官身尽在手中。”
    阿花附和道:“公子的确了不起,年纪轻轻,都做了县太爷。而且待人和气,没有什么架子。”
    王甫道:“这般人物,非池中物。现在有机会,咱们不跟随,更待何时?你我在公子夫人面前,都是有着情分的。我相信,到了外面,只要咱们忠心勤勉,待遇肯定不会差。反之,留下来的话,注定只能过上清汤寡水的穷苦日子,还不一定受人待见。别忘了,我们都是外来者。前些时日,若非公子显露手段,怎么镇得住村人们的嘴脸?”
    阿花“嗯”了声:“相公说得有道理,我听你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黑暗中,王甫双眸目光灼灼:“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大势,如火如荼。我等平民百姓根本没有逃避挣扎的余地。想要好好活着,便要随势而行。公子下了决心要出山,他一定是想清楚了的。”
    阿花道:“我看那宁秀才,似有犹豫,相公如果把这番话与他说了,他肯定也会跟随。”
    王甫呵呵笑道:“出去之后,必有凶险。所以公子让我们自个考虑清楚,做出选择。命是人家的,路怎么走,该由他自己选择。除非他亲自来问,否则的话,我才不会管。”
    “相公所言极是。”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王甫摸得已经有了几分火候,兴致勃勃,说完了正事,此刻按耐不住,当即剑及履及,做起好事来。
    ……
    在另一间木屋,则是另一番景象。阴气缭绕,将整间房间都覆盖住了。
    一截蜡烛点起,火光下,宁弈与女鬼小环对面而坐,神色有些肃然。
    “小环,我今晚没有表态,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二。”
    宁弈开口说道。
    小环瞥他一眼:“相公,我知道你是想出去的。”
    宁弈道:“不矜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止一次,没有他,我早死了。做人该有忠义,他需要人手帮忙,我怎能视若无睹?”
    “既然如此,那你怎地不当场答应?”
    “此事非同一般,我总得与你知会一声。”
    小环又问:“出去之后,你有甚打算?”
    “我既无功名,又无武功,唯有跟随不矜,他安排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清楚了,留在这儿,不过浪费光阴,看似平静,可稍不留神,一样会倾覆,无法安生。还不如出去闯荡一番,或许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就不信,这天下乱世,会一直乱下去。”
    相比王甫的保守,主要考虑生计日子的问题。宁弈则显得有追求,不甘庸碌。毕竟以他的年纪,确实还青壮,血仍未冷。
    小环道:“你有此决心,是大好事。还记得我以前与你说的话吗?三年,最多三年,你我缘分便要断绝。否则的话,不但害了你,我也不会好过。”
    闻言,宁弈脸有伤感之意:“我已经请求不矜,看他有无解决的办法。”
    小环摇摇头:“没用的,阴阳有别,乃是铁律,无法改变。”
    “小环!”
    宁弈伸手过去,抓住小环的手。她的手冷冷的,像是一块冰。
    小环柔声道:“有此缘分,妾身已经心满意足。”
    两人搂在一起,尽在不言中。
    一夜过去,第二天,收拾好行装的王甫来到陈唐面前;过不多久,宁弈也来了。
    陈唐这边东西多些,收拾起来,花费了点时间,最后大件的东西都装在胭脂马背上。
    临走前,与山伯等人打了招呼,一众村人皆来相送,颇有不舍。陈唐的表现有目共睹,他在村中坐镇,人心要安稳得多,现在突然要走了,众人顿时觉得有点失落。不过他们也知道,以陈唐的本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的。前面燕还丹已经离去,陈唐等人的辞别,亦是意料中事。
    长长竹筏,载着人和马匹,漂流而出。到了外面,直奔藁城而来。入城后,先到悦来客栈安顿,陈唐吩咐几句,只身前往涂山猗所在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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