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夜,刘禅辗转反侧良久不能入睡。
    他心慌的很,好似什么大事要发生,说不清也道不明。
    “太子殿下,身体要紧啊!”
    负责守夜的黄皓一直不曾离开,这位自己看着长大平时少有心思的少主很少会像今天这样不安,他一直以为刘禅病了,随时准备献殷勤,眼见刘禅的反应越来越大,忙上前询问。
    刘禅揉了揉滚圆脑袋上的太阳穴,无奈地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三更了。”
    刘禅叹了口气,坐起身头脑更加清醒:
    “出去走走吧。”
    黄皓脸现忧色道:
    “殿下,您还是再眯会吧?您这日里万机的,晚上不睡觉哪成啊?”
    刘禅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说话间已经站起身,黄皓无奈,只得取了外袍给刘禅披上。
    不待刘禅走至门前,黄皓紧赶了两步,先刘禅一步推开房门。
    门外除了两盏红灯笼高悬照明外,连个侍卫也没有,显得空空荡荡地。夜空中洋洋洒洒的星罗密布,一直延伸至远处。
    刘禅抬眼仰视东方星辰,久久不语,望着望着,眼角竟不自觉得流出泪来。只觉得心中发堵,好像身体突然被抽空了一般,揪得心好痛好痛,痛的他直不起腰来,弯着腰竟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安静、空旷的院子里,只有蹲在地上默默哭泣的少年和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太监,秋风吹来,是那样萧涩、清冷。
    良久,刘禅才抬起头,眼圈发红地望着黄皓:
    “父皇走了!”
    黄皓的面颊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讪讪道:
    “陛下吉人天相,殿下过虑了!”
    次日的太阳还没有升起,刘禅就被黄皓匆匆唤醒,刘禅睁开眼,面上泪痕尚未干涸:
    “怎么了?是不是有父皇的消息了?”
    黄皓面色铁青却摇了摇头,急道:
    “殿下,汉嘉太守黄元据郡反叛,焚烧了临邛城,现在正杀往成都!”
    刘禅当即大惊,忙穿了朝服,便众臣上殿议事,昨夜的悲意登时被这惊情冲淡了几分,但刘禅心中却不由道: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可以说黄元叛乱选择的时机刚刚好,此时成都只有刘禅坐阵,诸葛亮等人都被刘备传到永安去嘱咐后事。
    事实上,没有人料到蜀国都城会起兵戈,可以说,此时的成都防守极为空虚,如果黄元真的领兵杀来,后果不堪设想。
    朝臣们聚在殿上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当前形势,那场面好似天塌了一般,却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刘禅昨夜本就哭了一夜,此时坐在殿上不由得越发头痛,不禁发声道:
    “黄元的汉嘉太守做的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谋反?”
    刘禅的声音乍然想起,殿下的声浪顿时小了不少,众朝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益州从事杨洪开口答道:
    “启禀殿下!此人素与丞相交恶,圣上近来龙体欠安,黄元只怕是担心会遭到......丞相的报复吧?”
    “一派胡言!”
    刘禅玄即明白,父皇一旦病故,丞相必然会独揽大权,这种担心并非没有理由,但刘禅也知日后要多方倚仗诸葛亮,自己不能不表明立场:
    “丞相岂是这等人?”
    众臣面面相觑,杨洪忙附和道:
    “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说罢便退回队列。
    一时间,殿上再无人开口,刘禅不由道:
    “黄元不过是一个汉嘉太守,他攻打成都,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刘禅实在有些想不通,成都乃蜀国都城,城坚壁厚,何况城内兵力充沛,资源富足,殿下众臣怎么会这般焦急,竟没人敢统兵与之一战。他越说越觉得奇怪,不由又问道:
    “黄元的兵力还不足以围攻成都,真会傻到攻打成都?会不会是别有所图?”
    刘禅的话音方落,登时惹起殿下众臣的阵阵私语,有人道:
    “如果黄元不攻打成都,该不会意图由越巂而占据南中吧?”
    这番话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众臣纷纷点头。黄元虽然勇猛,急切下却也极难攻得下成都,但要占据稍小一点的南中倒不是没有可能。
    刘禅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道:
    “如果黄元真的占据南中的话,不就等于是画地为牢了吗?日后,他还有什么发展可言?何况,黄元谋反并非出于本心,只不过是狗急跳墙想保住命罢了,这样的队伍有什么战力可言?如何打得下南中?”
    杨洪最先反应过来,忙请命道:
    “殿下所言正是!黄元性情残暴,不讲恩义,能跟他反叛的人必非出自本心,微臣乞请一枝人马阻击黄元!”
    一众大臣心里暗骂杨洪无耻,乍一听黄元势大,不敢带兵应战在殿上绕舌根,此时眼见有利可图便欠欠上前,实在让人不耻。但紧跟着几名慢了半拍的武将也忙上前请命道:
    “末将愿意同往!”
    刘禅却似没听到众臣请命般,一只手拄着桌案支着脑袋,一只手不住地在桌案上敲击,眉头皱成了八字模样,目光却紧紧盯着屋顶的红木金漆不知思考着什么。
    众朝臣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是在思索还是神游到了哪里,也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希望能从那双盯着天花板的眸子里看出什么。
    追随刘备多年的简雍眼见刘禅又在发呆,正要开口提醒,刘禅已经低下头,开口道:
    “或许我们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只需将黄元的队伍阻在南安峡口即可,黄元在蜀地无路,怕也只有向东吴讫降这一条路好走了,诸位以为如何?”
    刘禅行事作风与其父刘备素来不同,后者颇有王霸之气,素来决断,而前者却总少了些霸王气,唯唯诺诺,永远都是询问式的问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刘禅,刘禅在长坂坡前受惊,龙魂都被吓跑了,此时也不过是前世鲍叔牙的性情而已。而在刘禅的心灵深处,对自己这个位子而言,自然极为胆怯,毕竟他只是一方星君,不可能成为什么帝星,只怕自己也没命消受。当然,现在的刘禅已经长大了,尚在襁褓时,他或许还依稀知道自己是谁。但现在,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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