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府门前,封鞅正欲送她们三人上马车,合懿忽然说让老太太与封夫人先去,等四下无人了,她朝封鞅眨了眨眼,露出个甜甜的笑挂在脸上。
    “夫君你去上朝吧,我送你。”
    她倒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但封鞅瞧着她殷勤的笑怎么总觉得有哪里和预想中不符,一时间不好意思到了极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踌躇半会儿,犹豫道:“那个......灵犀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合懿觉得更奇怪了,虎着一张脸,“那你是什么意思?不送你你说我懒,送你你又不愿意,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这心怎么比女人的心还海底针,我可太不容易了!”
    封鞅犹是后悔方才跟她说那一番话,有些头疼地一手扶着额,“咱们不提这茬儿了行么,你以后安心睡懒觉,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
    他说着轻推在合懿背上催她赶紧走,自己也往马车那边去了,直到坐定,心里还一直盘算着日后是该好好捡捡在媳妇面前说一不二的威严了。
    第40章 浣碧纱
    法善寺不算近, 走得早到得晚, 马车停在寺前的广场上时, 周围已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往来了, 绝大多数都是女眷, 鲜少可见的几个男人都是陪着大肚子的妻子来还愿的。
    这儿的香火一向旺盛,寺中殿塔宝盖壮丽雄伟,四面青松翠柏环绕, 进了里头有熟脸的小沙弥过来与老太太互相见了礼,待三人拜过了菩萨, 便直迎着去见方丈圆空大师。
    老太太信佛,每逢前来进香少不得与方丈大师请教几句佛法。
    但合懿从小被她父皇母后耳濡目染,信的是“万事皆在人为”那一套, 对此间事实则是不怎么热衷的,但既然已来了,便不说勉强的话,虔心一道跟着往偏门那边去了。
    谁料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得后头大门那边有人压着声儿叫了句“长公主殿下”?
    语气中有些不确定的意味, 但还是能听出来有些谄媚的口气,带着点恭敬和讨好, 听着就知道该是从前见过的哪个官家夫人吧。
    合懿是个圆乎人, 不爱平白给人掉脸子,遇上有人热脸凑上来的,只要不存坏心,大抵都不会拍人一巴掌。
    当下扭过身朝门口望去, 那边打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华贵妇人,正歪着头隐含期待地冲这边瞅着,旁边站了个敛眉低首的年轻夫人,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不是陈国公夫人和她家的新媳妇赵氏又是谁?
    国公夫人见合懿果真回过头来,面上欣然一笑,立刻拉着赵氏朝她走过来,边走边笑道:“今儿想来是蒙了菩萨庇佑,竟这般巧遇上了长公主殿下!”
    合懿却觉得这倒是真不巧,她因着从前陈国公府逼死儿媳妇之事始终对他家颇有微词,虽然那儿媳妇的爹也是她不待见的中书令,但这并不影响她对陈国公夫人的偏见。
    况且眼下周围一圈儿的人,听了她那话一个个皆侧目望过来,更有爱凑热闹的直接停了脚步观望长公主尊容,合懿心底就更不待见她了。
    但心里再不待见,碰了面,点个头还是要的。
    老太太没有催她的道理,更没有留下公主一个人在这人来人往场所里的那份放心,便与封夫人一道静立在一旁等她。
    长公主傲一些再正常不过,国公夫人不会往心里去,行到近前来,她也只朝合懿福了福身,老太太与封夫人在她眼里都算不得多大的脸面。
    赵氏在她身后走着,还没来得及站稳,被她手上拽了下,脚下立时踉跄了几步,忙嗫嚅的开口说了句:“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合懿不愿意和国公夫人虚与委蛇,便去看那赵氏,听说是吏部侍郎家的次女,值得一提的是,她还是婉昭仪的庶妹。
    当日婉昭仪母凭子贵,她家里众人自然同沐君恩,否则依着陈国公府那用鼻子眼儿瞧人的习性,能同意赵氏一个庶女进门才是怪了!
    可如今婉昭仪蒙难,皇长子也成了别家的依仗,赵氏在他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当然,要是她能给陈国公府添个一男半女,话倒也另说,只是瞧着如今来求菩萨这举动,怕是没指望。毕竟生孩子又不是女人一个人使劲儿就能办成的事,否则他家那么多姬妾怎么一个都没动静?
    赵氏年纪小又是庶女,估摸着没经历过外头这个贵人那个贵人的场面,从小瞧人脸色惯了,再摊上这么个婆母整日欺压着,刚才那几步踉跄只怕已让她面上无光极了,两颊微红,低着头说话声儿也窝在嗓子里出不来。
    合懿听不听得见也没什么关系,总之婉婉一笑教她不必多礼,“我从前与你长姐多有交集,偶听她说起过家中有一位妹妹性子温良谦和,想必就是你了吧。”
    赵氏听她知道自己,倒很有些惊讶,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合懿,又迅速低下,抿着嘴温温然回话:“我自小愚笨,蒙长姐抬爱才说是温良谦和,如此美名实在愧不敢当,长公主见笑了。”
    国公夫人撇了赵氏一眼,对她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气颇有不满,正想开口截过话头去,偏合懿就想冷着她,仍对赵氏笑得和煦,“且不必自谦,你长姐未当着你的面都对你赞许有加,我今日见你亦觉得她所言不虚,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说起婉昭仪,合懿言语带了些惋惜,“倒是十分可惜了你长姐骤然蒙难......她于皇家是有功之人,皇上心中也是悲痛万分,只碍于国事繁重不好表现罢了,不会忘了她的功劳与苦劳,也盼她泉下有知早日安息。”
    赵氏听完大为触动,忙又郑重弯下腰谢了恩,其实这话岂止是安抚赵氏,更是说给国公夫人的,提醒她莫拜高踩低的过分了。
    赵家因着把闺女嫁到国公府这事,与中书令结了梁子,背后少不得遭人编排,那时候有婉昭仪在宫里尚且还好,如今别提有多少人落井下石了。
    赵氏更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家族不顾惜她,夫家不看重她,一个庶女能走的路有多窄是合懿想象不到的,除非她能生下儿子来,母凭子贵,否则难保不是下一个被逼死的儿媳妇,真是道不出的心酸。
    国公夫人不知听没听明白,只又冲合懿笑了笑,顶着一张教人望而生厌的谄媚嘴脸闲话说了一堆,直说得合懿不耐准备走了,才提起正经意图来。
    “这不眼下天气正好,前几日我与几位夫人想到一起去了,准备在容园办一场游园宴热闹热闹,原是早想给公主府上送帖子的,但又怕唐突,今儿正好遇见殿下倒教我没那么惶恐了,遂想请殿下赏脸一顾,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合懿自然是不会去的,不好直接驳回,便问:“原定下的日子是何时?”
    国公夫人忙回说是三日后,合懿听了面上有些犯难,遂是婉拒,“多谢夫人美意,只不巧那日我与婆母原约好要一道回宁园一趟,只怕是凑不上这热闹了,先预祝夫人当日游园尽兴。”
    要回宁园的话自然是编的,老太太与封夫人在旁听了一程,各自对国公夫人都是一样的嗤之以鼻,都没戳破罢了。
    当初陈国公府逼死儿媳妇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哪怕事后他们家稍装作消沉一些也不至于被人这么瞧不起,但人家可好,不过三个月光景,新媳妇就进门了,叫人想在这家人身上找点好都找不出来!
    合懿说完没等国公夫人再开口,又道:“您今日前来寺里想必还有要紧事,不好因我耽误了,便先请吧!”
    逐客令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国公夫人触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地,面上挂着别扭的笑说让合懿先请。
    合懿转身走了一段儿又听得她数落赵氏肚子不争气,想必是把在合懿这儿受得冷落全变成怨气发泄到新媳妇身上了,方才那一番敲打的话委实是白说了。
    老太太都听得直皱眉,“这种婆娘是坏到心眼儿里去了,主母德不配位才有陈国公府如今的家宅不宁,他们家的丑事都在帝都传成反证了竟还毫不自知,也不知道那脸皮究竟厚道何种程度了!”
    老太太是个很有素养的人,寻常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人更不会说这么重的话,足可见这国公夫人的作为有多令人不齿了。
    合懿听得一怔,与封夫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祖母您快消消气,他们自己且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咱们又何必为了那些个不知自省的人生气,平白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封夫人搀老太太胳膊也附和,“您是个菩萨心肠见不得国公夫人的行事作为是自然,但他们家做的孽自有菩萨看着老天收拾,咱们没来由往心里去给自己添堵。”
    她说着恍然又感叹道:“话说他们家也是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那位陈小公爷风流成性身边姬妾众多,偏偏就是一儿半女都没有,时间久了难免流传出来一些闲言碎语,那国公夫人听了哪里还能不着急,天底下做亲娘的,谁愿意自己儿子沦为别人口中的无能之人贻笑大方?”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合懿忽然去瞧老太太和封夫人,她和封鞅也已成亲近一年同房快三个月了,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急了......
    要说吧,老太太上了年纪一心想抱重孙是人之常情,封夫人眼巴巴儿地盼着自己头一个孙子孙女更无可厚非。她们俩一点都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也不会有烧香拜佛这一出了。
    本身照着大赢男人十四五岁就往房里纳人的大环境来讲,封鞅已经算是独树一帜的开蒙晚了,但这开蒙晚换来的是十七岁便位居太子少师的荣耀,由是此,老太太与封夫人从前才没有过问他房中事。
    那时候眼瞧着他地位渐稳后,封夫人才打算将帝都中的名门闺秀好好相看一番的档口,半路却被合懿横插一脚截断了所有的念想,也用不着相看了,反正相看上了人家也不敢往封府嫁,封夫人和老太太除了干着急真是半点辄都没有。
    合懿当初与封鞅不和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公主身份怕是给封家带来了诸多困扰,也觉得有几分愧疚,但后来转念一想,若非她是公主,及笄宴之后的两年里封鞅只怕早已娶妻生子,哪还有她什么事,这么想着她也就厚着脸皮心安理得了。
    眼下她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止是为封家的子嗣绵延,更多的是她喜欢孩子,也很憧憬有自己的孩子,女人心底大概都有一个“相夫教子”的美梦,如今她的美梦,就差一个孩子了。
    第41章 映桃夭
    这日子的大正午已经有股子热烘烘的劲儿了, 窗口送进来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院子里的树枝间隐约有蝉鸣的声音吱吱不得停, 听久了, 又是一道助眠的利器。
    封鞅今儿回来的早, 从外面卷了一身的骄阳热气跨进昭和殿,室内一片恬淡的安静。零星几个行走的婢女压着声儿见礼,呈上打湿的巾栉供他擦过脸净过手后, 往里走,挑开隔间的翠竹帘, 看见合懿就躺在南面窗台旁边的贵妃椅上。
    紫檀木雕刻的宽大躺椅,底下铺了厚实的一层银红软垫,合懿穿了件柔软宽松的罩衣躺在上头, 单薄的身子几乎陷进去了一半,身上还盖着看到一半的话本。
    她该是刚沐完发不久,满头未绾的青丝从扶手下的空隙间缎子似得垂落到木质的地板上,迤逦了一地的闲适慵懒。
    人睡得没什么姿态,脑袋有些不受控制的歪在一边, 封鞅都担心她待会儿醒了要落枕。
    他哑然失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 手臂从她脖颈后穿过去一揽, 人就揽到他怀里了。离得近些,闻得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腔中是于他而言恰到好处的甜腻味道。
    怀里的人是软的,院里的花是娇的, 徐徐淌过的清风是暖的,躺在椅子里静看天边云卷云舒,这样的光景中,岁月都生出无边无际的缱绻柔情来。
    合懿小憩时的睡眠不算深,察觉一点响动就醒了,不用睁眼也知道是他,于是自觉翻了个身伸过去一条胳膊搭在脖颈上把他搂住,喃喃的口吻,“你回来啦......”
    封鞅嗯了声,从两个人中间拿出来滑落的话本瞥了眼书名,就是他先前罚没的那本,想来她还念念不忘,偷偷又去买了一本专门趁他不在府里的时候看,只今儿失算,没料到他回来早了,囫囵抓了个正着。
    “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滑头,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听话,每次一看这话本就容易哭,还拿到手上就放不下,仔细把眼睛哭出病痛了有你后悔的!”
    又变成啰里啰嗦的教养嬷嬷了,合懿暗自腹诽,这厢才记起来话本儿还没收,却不以为然的很,完全没有露馅后的难为情,闭着眼敷衍的哼唧了几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伸手摸索着居然还想拿回去,实在半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封鞅不愿意还给她,故意把手背到身后藏起来,她闭着眼睛胡乱伸手抓,他干脆浑似耍无赖的模样直接转身躺平把话本压在背底下了。
    合懿没辙了这才睁开眼睛,一气儿坐起来蹙着眉瞧他,“别又给我没收了嘛!都要看完了,你就高抬贵手这一回成不成?做什么整天非像个古板的老学究似得?我不喜欢!”
    “你就喜欢别人不分好坏什么事都顺着你的意!”封鞅呲哒她一回,折起双臂枕在脑袋底下,较劲的问她,“你不喜欢我,那说说你喜欢谁?为夫洗耳恭听,那人要真是好的天上有地上无,我且要好好跟他讨教讨教怎么才能既管着你又能讨你的欢心。”
    “你!”合懿话音卡在嗓子眼儿出不来,眼睛干巴巴眨了好几下,一使气干脆不愿意和他吹鼻子瞪眼了,一转身弯着腰去脚踏上趿鞋,口中忿忿然埋怨道:“男人胡搅蛮缠起来比女人还可怕,我不和你说了,话本你就没收吧,反正帝都书坊中还多得是,大不了我再买,有本事你就把帝都的书坊都关了去,我算你一条好汉!”
    这可是翅膀硬了,跟他叫起板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封鞅顿时猛抽了一口闷气,起身过去拦腰把人重新拽回来,长眉一拧,大有要跟她算总账的架势,“你把话重新理理,我怎么和你胡搅蛮缠了?这些日子我越发觉得你要骑到我头上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他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阵势,合懿临场怯了阵,眼珠两下一滴溜,凑近他悄声替自己辩了句:“好夫君,我不骑到你头上,我只骑在你身上。”
    这、这......封鞅瞳孔骤然收缩,脑子里电光火石一瞬间对着窗外的满园和光悄然红了脸,他低头扶额长吁一口气再说不出半句话来,恍恍然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他遭受这样的“现世报”!坦然了。
    合懿的促狭果然很快消散无几,抬眼偷偷觑他,意外发现染了胭脂色的太傅简直更得人意儿了,寻常似玉一般白净的面皮里陡然透出些妍丽潋滟的色彩,让她头回觉得“人面桃花”原来也是可以用来形容男人的。
    她实在越看越喜爱,刚才孟浪过头了,这会儿还是要找补一点矜持回来,敛了敛心头荡漾的涟漪去拉他的衣袖,一开口糯糯的嗓音,“夫君我给你赔罪,不生气了好不好?”
    封鞅有些汗颜,一气儿靠回到椅背上,双眼直直望向远处天边的流云,一个大男人让媳妇给调戏了,这像什么话?他心头憋闷难当,复又看了眼合懿,明明还是那么个娇娇可人儿,怎么现在还能在言语上就把他拿捏住了呢?
    他嗒然叫了声灵犀,煞有其事地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去找什么歪门邪道的“师傅”了?”
    这是翻合懿的旧账本呢,她果然一怔,“飞鸾阁寻师傅”那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脑子进水才闹出来的大乌龙,想起来都觉得十分丢脸,哪还经得住他提,更别说他还误会了她的品性。
    她忙摆手说没有,认错道歉一流水儿都是整套的,“我就是随口一说没过脑子,本没有让你难堪的意思,是我孟浪了,我错了,你千万别怀疑我去干坏事了啊!”
    这头简直越描越黑就差摆明面上了,封鞅觉得无地自容,加上刚才已经被她悄默声儿那惊世骇俗的一句攻得丢盔弃甲,不指望再能挽尊回来了。
    他有些颓然,话音都是飘忽的,“那你自学成才的悟性也是不俗......”
    合懿没听明白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也没顾着管别的,咧着嘴角卖乖地冲他笑了笑,一来劲儿顺势趴在他身上,伸着脖颈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一气亲了好几下,亲完了,见他面上缓和了些,试探着问:“那......话本不没收行不行啊?你又不在家陪我,我无聊得要长芽菜了总要找点事做,不然闷出个好歹来你不心疼么?”
    这贿赂人都成习惯了,明明央求的话被她说得胸有成竹,吃准了他一定会答应似得。
    “你又不是颗豆!还能长出芽菜来!”
    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也没止住封鞅脱口而出噎她这一嘴,合懿听着简直要委屈死了,身子一扭腿一蹬十分不满的冲他喊叫了好长一声。
    “快别动,往哪蹬呢!”
    封鞅发自内心的不想教她拿捏住,眯着眼思索良久却还是没站住脚,但就这么答应了显得太没原则,于是追过去狠狠教训了她一顿,直把她亲的要倒不过气了才觉得解气,放开后他也平复了会儿气息才道:“话本就不没收了,但这会儿先不给你......还有啊,以后不许再拿那些把戏糊弄我!”
    这话说得忒没威慑力度了,唬不住人不说还有助长她嚣张气焰的反作用。
    是他脸皮薄招架不住吧!这可真有意思,合懿有点明白了,太傅大人的衣服就是他的封印,有和没有,他是两个模样。
    合懿只觉得他这么个“假正经”可太好玩儿了,她玩儿够了知道见好就收,一应点头答应的快。
    调笑完了该提起正经事了,她问:“你帮我拿回名单誊本了么?”
    那誊本的事原不该拖到今天,只不过太傅大人事忙,前两天竟回回把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合懿都不知说他什么好,只念着他一天早出晚归的份儿上便也不作怪,趁今早上与他一同起身的档口还特意记着嘱咐了一句,这要再忘了,她可真要发作了。
    好在封鞅今天没忘,点了点头,“回来就放书房了,对了......话说,你知道方婕妤父兄的名字么?”
    他像是看笑话的口吻,合懿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永远是个扁的,颇有点不服气,“她父亲是宁远将军方康德,家中三位兄长,一位已然战死沙场,一位目前就职户部,只有一位二哥哥方晋时任翊麾校尉......”
    她朝封鞅扬了扬下巴,“我怎么不知道,帝都中供职一年以上、六品起的官员姓名职位,甚至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媳妇长什么样我都知道,你莫要把人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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