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自胡思乱想时,那个年轻的果农便已经撑不住了,眼见他胀红了脸,砍刀被闭合的树皮一点一点地向回拉。我不由骂道:“姜三思,你他娘的又睡着了?!”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大合适,我现在可是假装和姜三思不认识的,现在不禁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当众骂人。稍微注意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和他一定是私交不错,只有朋友间才可能这些嬉笑怒骂,口无遮拦。
    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姜三思慌忙把之前扯断的一段爆竹在油灯上点燃了,顺着树的裂口就扔了进去。
    年轻的果农这才松了手,那砍刀便被闭合的树皮甩飞出去,差一点儿打到人。
    树干之中马上转来噼里啪啦的一通爆炸声响,树皮被炸得向两边扯开,一些红色的树肉也随之喷了出来,落了一地的红屑。
    姜三思不知是因为童心不泯,还是觉得炸得不够,又马上点燃一串鞭炮,从扯开的裂缝中丢了进去。又是噼里啪啦地响了一分来钟,那树腔里已炸得面目全非。本来平滑的腔壁被炸得凹*凸不平,红色的“血液”也从壁膜上不断渗了出来。顿时有了血流成河的感觉,看起来甚是吓人。
    这回倒是省力了不少,姜三思和年轻的果农一人一边,只用一只手便把树皮完全拉扯开来,让树腔大完全开放,里面的空间一览无遗。
    幸好此树中并无另一具人类的尸骨,不然在场的不少人都要心理承受不住了。
    我捡回那柄飞出的砍刀,用刀身在满是“血液”的树腔中来回拨弄,却从中钩出一些小的骨头,和一些棕色的长毛,一会儿又划拉出一只项圈。
    赵怡在旁边叫道:“啊呀,是我的阿泰。”见我们都望向她,不由脸色一红,“我是养的泰迪,前几天就失踪不见了,原来也让这树吃了……”
    我让其他果农也一起动手帮忙,去打些水回来,准备把树腔内清洗一下,看看这树平时都吃了什么。刚才我从中还钩出了绳子一样的东西,我猜想会不会是老鼠尾巴。还有一些似乎是鸟的羽毛,估计是在树下落脚的鸟也被吃了吧。
    那就是说从树旁路过的动物都可能成为这树的食物,也难怪它可以一年内长得如此粗壮,这胃口也太杂食了。而且两株树间的距离不能太远,那是不是意思是说范围太小,路过的动物不够两株树吃的?刚才赵怡的原话可是说会“发育不好”,不就是不够吃的意思嘛!那个卖树之人必然了解这点。
    李遇求和之前引路的果农也一起回来了,跟着二人身旁的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男人老远就对着孩子的奶奶喊道:“妈,咋回事啊?孩子不会……”便说不下去了。
    原来这人便是一直没露面的赵怡老公。
    孩子的奶奶又要哭起来,我便直接高声喊道:“别哭了,死的是不是你孙子还不一定,哭得倒真过瘾!”
    那粗壮男人眼睛一瞪:你谁啊?怎么和我妈说话呢?不会你就是那个请来的巫婆吧,呸,少在我面前装蛋!”
    看他要冲我过来,李遇求哪能容他,脚下一绊,手上使出擒拿手法,便把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大声对他呵斥道:“看到这是谁了吗?”我指了指姜三思,“人民警察在办案,你想袭警啊?还有你的孩子不想找了吗?分不清里外拐!”一说起孩子,那男人的态度马上柔化下来,我便让李遇求放了他。
    那男人走上前来,便看到了满地鲜血,芭蕉树咧开大口,树干中血红一片,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五娘在旁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但估计是觉得我在狐假虎威吧。但刘妈听到别人说她是巫婆,却脸色不大好看,她可是被千般好话请来的。
    李遇求走至我面前,说道:“领导,我去侦察过来,那个旁边果园的孩子也失踪了,而且是同一天失踪的,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报警。因为觉得他们自己都找不到,报警也没用。我去时,他们正在请一个出马仙在做法,刚才据说还和别人拼法术,受了内伤。”
    我不由向刘妈看去,敢情刚才的那场斗法是茆山派和出马仙对上了,法教和出马本来就有些水火不容,一遇上就会把对方当做敌人,其实两人都在用自己办法在找孩子,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但这个梁子就此结下了,怕是日后都不会善罢甘休。
    茆山派胜在法术霸道,以自损“孤”、“夭”、“贫”为代价,借用祖师爷的法力。而出马仙是中国东北的动物修炼成了气候,以“胡、黄、白、柳、灰”五种动物为主,出山济世,胜在数量众多,惹了一个便等同于惹了东北的那一大窝。两派都甚是难缠,一直争斗不断,可谓是世仇。
    不过这些麻烦可不是我惹的,便让刘妈自己去处理吧。我直接问李遇求:“那孩子的照片拿到手了吗?”
    李遇求点了点头,却拿出一个陌生的手机来,说道:“那家男主人不肯给我照片,我就自己动手打了他一顿,把他的手机借过来了,他的手机屏保就是那孩子。”
    姜三思在旁一听,不由怒了:“好你个李遇求,什么叫借?你这分明是抢!你小子知法犯法知道吗?你就等着……”
    我这人却是天性护短,马上大声打断道:“是啊,太不像话了!你用蓝牙把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不就解决了吗?干嘛还把别人手机拿来!下不为例啊!”
    李遇求本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了,一听到我说“下不为例”不由就笑了,马上说道:“是,领导!”
    姜三思可不干了,说道:“我说李婷妹,有你这么干的吗?还有点组织性、纪律性吗?!”
    我之前顺口骂了他,本还在自责,想找个机会当众向他道歉,把话圆回来。见他发飙也不由怒火上身:“少来这套,能破案才是正经!手段要商榷,可效果是好的,不这么简单粗暴能拿到这重要线索吗?少耽误一分钟就可能多救一条人命你知道吗?”
    赵怡的老公呆呆地看着我,想不明白,我一个小姑娘对他一个不要干的人动粗也就罢了,怎么警察的面子也不给,说怼就怼呢?
    见姜三思一时语塞,我马上把那手机的屏幕按亮,便马上见到一个可爱帅气的男孩儿出现在屏幕上,和我招魂合二为一时的那男孩儿一模一样……
    姜三思对刚才的事还不肯罢休,似乎这种原则问题,他是不会妥协的。只听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李婷妹同志,请你正视……”
    我突然大声叫道:“哎呀,我找到了!”
    姜三思被吓了一跳,问道:“什么?”
    我不理他,直接问赵怡:“最后一株芭蕉树在哪?快带我去,你的孩子或许在那里!”
    赵怡结巴道:“他,他还没死吗?”
    我说道:“还不清楚,快走吧!”
    赵怡慌忙前面带路,几次脚下打滑差点跌倒在地上,但她也不等人扶,又自己几步一滑地向第三株芭蕉树跑去。孩子的奶奶听说孙子还有可能没死,也是一路小跑地紧跟在后面,不过她有儿子的搀扶,倒是没有摔跤。
    第三株芭蕉树很快赶到,却是个比这里远得多的地方。有了对付前两株芭蕉树的经验,我们对付这树时便效率高了不少。
    那个年轻的果农拿着砍刀照着树干就是一刀,顿时又是“鲜血”四溅。我们连见了两次倒没什么,赵怡的老公却毫无心理准备,被喷出的血惊得“啊”地低呼了一声,见四周的人都平静应对,赶紧住了嘴。
    我接过姜三思手中的油灯在刚出来的裂纹上烤了一遍,树皮马上向两侧翻出树肉来,年轻的果农看准时机一下把树皮撬了开来。姜三思这回的手法也比之前熟练,马上拿出一小截扯断的鞭炮向我手中的油灯点去。
    我忙嘱咐他:“这回爆竹少点,小心里面有人!”
    姜三思便马上将鞭炮再扯下一半,点燃了丢到树腔之中。里面的鞭炮炸响了十几声,便没声响。但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啊”地一声呻*吟。
    我们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还是李遇求最先反应过来,高声说道:“领导,里面有人!”
    这一声不大紧,赵怡的老公第一个冲了过来,双手直接伸入树的裂缝之中向旁边撕扯。但由于这次鞭炮扔进去的比较少,芭蕉树还没有被炸“晕”,所以裂缝马上开始闭合,把他双手夹住。赵怡的老公疼痛难忍,发出阵阵惨叫。
    那个拿砍刀的年轻果农手疾眼快,把砍刀照着缝隙插进去,用力向旁边撬开。赵怡的老公手一不痛了,却不肯拿出来,又拼命抓紧树皮向旁边拉去。
    姜三思和李遇求见状也加入战团,几个的年轻力壮的果农也一同上前帮忙,这么多的壮汉一起合力,那树皮架不住这么大的力量撕拉,树纤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骨头折断一样,向两侧突然柔化。双侧的壮汉们一下失去了着力点,全跌倒在地上。
    我忙向全扯开的树腔中看去,只见一团橙红色的布团缩在里面。不知是人蹲在里面还是只是一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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