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回是真的快到客户相约的地点了,因为路上的景色没有再出现重复的,也不再见到重复超同一辆车。
    车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闷,也无人说话,下面要遇上的事也许更具考验吧,大家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车厢的顶灯突然被打开了,只见张九岭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几道符来,轻轻地叠好,然后挽起袖子,将符小心地放在袖子暗格里,再轻柔地把袖子放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笑着说道:“今天连用了几道符,我再备几张以备不测,这次的事有点邪。”
    他当着我的面做这些,一方面说明他对此行的重视,另一方面则无疑是承认空中抓符只是魔术而已。想来他的这套神奇的手法赢得了不少客户的崇拜,而如今居然就这么对我不避嫌,倒是让我吃惊不小。难道这是接纳我为自己人的表示吗?或者是对我招魂能力认可了?反正我总是往好的方面想。
    我于是试探着问了刚才破除鬼推车时的一件事:“张大师,你刚才让那人在脸上涂尿是很必要的吗?还是其实涂不涂都可以啊?”他要是说很重要,我就准备问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涂。
    张九岭笑着点头:“那家伙居然说要烧香给我,只有死人才受香火呢,除了我这大侄子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我不整他谁整他,这还是轻的。”
    张楚山在鄙视地说道:“是,得罪谁也别得罪法师,法师最小心眼,两个法师要是相互看着不顺眼,非斗得两家都家破人亡不可。”
    张九岭对他的话也不生气:“地师也好不到哪去,听说你们三元派的师傅只要福主有一点态度不恭敬,就改个错风水让福主家破人亡,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地师也就是风水师。
    眼见俩人又要斗起来嘴来,我忙说:“你们都有本事让人不敢得罪,就我最好欺负了,不公平。”
    张九岭微笑道:“你现在只是不会用自己的本领,其实你也是不可得罪的,你要整治人的手段会比我们还高明。”
    我正要问其详情,张楚山却缓缓踩了刹车,说道:“到地方了。”
    张九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这都十点了,大家行动快一点,早做完早收工。婷妹,你还是呆在车上,根据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招魂,你今天连续招了两次,再多会伤身的。”
    我忙点头答应,折腾了一路,我也确实累了,于是按下车窗,静静地看着这叔侄处理客户的事。
    外边很黑,路边停着两辆车,车灯都打开着。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对面的一个梳大背头的男人正情绪激动地和她说着什么。
    张九岭下车后,离着很远便打招呼:“赵总啊,实在抱歉,这一路还真不太平,我这样的身手都拦下了好几次,差点赶不过来了。”
    那大背头喜出望外,上前紧赶几步,握住张九岭的手说道:“张大师,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兄弟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到这里了。”
    张九岭眉头一皱:“这么严重?赵总你在电话里也没有说清,现在从头至尾你再详细给我说说。今天正好我这侄儿也在,有什么棘手的事也可以帮得上忙。”说着在张楚山的后背轻拍了一下,算是引荐给了客户。
    那赵总只当张楚山是个跟着来学本事的晚辈,所以对他也没挂在心上,拉着张九岭的手,将这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原来这赵总叫赵极,是个旅游发烧友,空闲时他喜欢邀几个驴友到还没被旅游景点开发的地方去爬山、野炊。今天一早他和两个生意上的伙伴相约来到远郊的山上宿营,三人都没带家属,只带了关系好的女伴,他那两个朋友一个带着一个嫩模,另一个带着一个女大学生,他自己则带了自己的漂亮秘书。
    三人本来打算在野外痛快玩一会儿,放松一下,结果便遇上了怪事。车到这山脚下时,他们便见到了满地百元大钞。此处有路,但非常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前来,也不知这些钱晒在这里多久了。
    三人按说都挺有钱的,但爱占便宜的毛病却谁都有,几人都说今天运气好,出门就捡钱,便和几个女伴一起下车去捡钱。还暧昧地约定,哪个女伴捡到的钱最多,今晚得到的照顾就越多。
    几个人一时财迷心窍,也没去想这钱来路有多蹊跷。按当时那女大学生的说法,后来钱捡的都害怕了,不敢捡了。谁会大意到丢这么多钱而不自知呢?而且那些钱是每一张都散着放的,绝没有两张压在一起,就是不可能是拿着一摞钱向空中一扔而散落的,但如果是被人一张张在摆放在地上的,那就太可怕了,这么做也一定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个嫩模在整理钱时发现有的百元钞票是叠起来又用细线缠上的,这样的钱她连续发现了好几张,这么一说,几个人才发现自己捡的钱中也有这样的叠起的。于是大家都把绑在钱上的线拉下来,展开钞票查看,竟发现钱中间裹着全是纸灰。
    几人都被吓到了,这是什么纸灰?难道是烧给死人的纸钱灰不成?以前便常听说在荒郊野外会遇上有人很大方地向你买东西,结果等到家时掏出钱一看,却都是纸灰,而再去原处找那人时,只发现那里有座刚烧过纸钱的坟,别的什么也没有。
    赵极平时和张九岭接触得多,一看就知这事不简单,说不定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呢。便急忙打电话给张九岭,让他务必马上来一趟看看究竟,这事透着邪乎。
    张九岭当时虽然没有细听事情的原委,但嘱咐他在自己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尤其不可擅自离开拾到钱的区域。
    几个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张九岭赶到,两个朋友便执意要先离开,赵极苦劝不听,只得任由他们带着女伴开车回去。但他和二人约定好,如果在回程中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他。
    眼见天色已黑,只有自己和秘书还留在这满地钞票包着纸灰的地方,二人越呆越怕,便不断打电话给张九岭,可总是听到对方不在服务区的语音。
    没多久先行离开的朋友在医院里打来电话,说他们先走的两辆车都出了车祸,回程时莫名其妙地就撞到了路边的岩石上。另一个朋友和女大学生还在手术室中抢救,嫩模当场便不治了,他的伤势最轻,醒来第一件事便打电话通知他这事,告诉他那些钞票一定不寻常,让他在法师没到前千万别离开那个地方,哪怕是就在那里过夜。
    赵极吓得要死,却苦盼张九岭的身影,可没想到张九岭没赶到,赵极的老婆却先到了。也不知她如何打听到赵极和某个小狐狸精去野外私会去了,她便带着几个人一路打电话追问,杀到了这个地方。
    赵极的老婆是个悍妇,下车什么解释都不听,上来就追打那个女秘书,赵总拦了半天也用。
    人恐惧过头就会愤怒,用佛教的说法,恐惧和愤怒都属于嗔心。赵极盛怒之下便甩了那婆娘一巴掌,赵极平日见了老婆便如老鼠见了猫一样,那婆娘如何受得了这委曲,便跳起来和他厮打,后来打累了就瘫坐在地上休息,然后张九岭的车也赶到了。
    赵总说完这些后,指着他婆娘骂道:“这都什么时候,有没有命活到明天还不知道,她又来凑热闹,最可恨的是还把我儿子给带来了,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赵家的香火不就断了!”
    那婆娘原本只是来抓奸,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此时才知自己鲁莽进入了险地,不由慌了神:“我,我也捡了那个钱,有好几张呢,这可怎么办?。”说着从口袋把来时路上捡到的百元大钞都拿了出来。
    他那胖儿子看着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明显的肥胖症患者,横着竖着差不多一样宽了,看着他妈拿出捡的钱,便高兴叫起来:“我也有,我也有,瞧我的都是系着线的。”
    那婆娘一惊,一巴掌把儿手中的钱全打落:“这熊孩子,谁让你捡这个的?”
    孩子受了委曲,哇地哭起来:“我看到你去捡,就跟着后面捡的,凭什么你能捡,不让我捡啊?”
    赵极急了,指着自己的婆娘破口大骂:“你自己死不死的我不管,现在却把孩子都连累了,瞧你平时吃得跟猪似的,脑子也跟猪似的!”
    张九岭看场面太乱了,便说道:“赵总,这些事以后再计较,我们先想好眼前的对策要紧。你把那有纸灰的拿给我看看,我们研究下这是怎么回事。”
    赵极闻言止了骂,他婆娘也安静了,只有那孩子还在不停地哭。赵极从地上把一个绕着线的钞票捡起,递给张九岭。
    张九岭将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没有去接的意思,说道:“麻烦赵总打开这钱给我看看,动作慢点,咱别谁都着了道,那可就真没辙了。”
    赵极慢慢扯下绕钱的线,小心地展开折叠的钱,一片纸灰便显现在里面了。张楚山在旁一直拿着手电筒给照着,光线取的角度很好,可以清晰地看清那纸灰只有薄薄的一层,上面还隐约还有些扭曲的纹路。
    张九岭惊呼道:“不对,这不是纸钱灰,这是一道符啊,这下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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