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她的作为本就是在向谢婉玉施压,目的就是让其警醒,免得谢氏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自从赵采薇倒下之后,她这股不安分的劲头似乎愈发强烈。
    安然又道:“姐姐可知道么?贵妃娘娘宫里来了个十分貌美的丫头。”
    林若秋立刻想起那份名单,忙道:“你已见过她了?”
    安然点头,同为四妃,她理当去甘露殿拜访的,谢贵妃当时派出来给她倒茶的就是个绝色丫头。安然当时见了就觉得奇怪,这样出挑的人才,怎么会来宫里当奴婢?而谢贵妃使唤她的态度又极度平常,跟对待一只蝼蚁一样,那人也不敢声张半句。
    林若秋几乎肯定便是齐王府上那位,看来杜月芙的确是进了甘露殿无疑了,不过照书里的说法,此女性情狡黠、心思诡诈,怎么会甘心听由谢婉玉驱策?
    或许谢婉玉比她想象中还要能干。
    林若秋沉吟片刻,“她长什么模样?”
    之前林若秋本打算亲自去甘露殿看看究竟,可一来皇后去妃妾宫中拜访是自贬身价,二来,谢婉玉一定会将那人藏起来,她不能贸然搜宫,如此种种便耽搁之今。谁想却偶然从安然口中得知那人情况,林若秋只觉五味杂陈。
    这也就令她愈发好奇。
    “姐姐想听真话么?”安然有些迟疑。
    林若秋笑道:“为何不听?”她虽然当着皇帝总爱吃醋,可对世间美人并没有多大敌意,从前魏家那几位在世的时候,她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可见一张脸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红颜命薄倒像是真理。
    “很美,”安然说道,又悄悄望她一眼,“眉眼间且有些肖似姐姐。”
    原来还是她的高配版,林若秋一时竟不知高兴还是失落。她当然知晓原书中那位杜月芙是个难得的美人,否则不会将一众男配迷得神魂颠倒,这么看来,她也勉强能称美人了——尽管是粗糙版的;不过真对上这样精致绝伦的天仙,任何女人都不能不从心底深深忌惮吧。
    若林若秋还是初进宫的林若秋,她大概会选择避而不见、不战而退,可一个人所站的位置决定了她能看多远,林若秋如今已是皇后,自然不会见了个出挑点的小宫女就如临大敌——而况,她更相信楚镇对她的爱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若秋问道:“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安然歪着头想了想,“说是叫什么月芙,姓林罢。”
    林若秋诧道:“不是姓杜?”
    安然摇头,“她自己说她姓林。”
    看来是谢贵妃替那女子改的姓,不知怎的,林若秋大大松了口气。原来她还担心原书的下场会重演,可如此来看,故事的轨迹早就大大改变了——谢婉玉替她改姓或许是纯粹想恶心人,可一个人的名姓都改了,她的人生还能完全一致吗?不管从唯物还是唯心的角度看,林若秋都觉得自己赢定了。
    安然看出她对那女子的戒备,不禁跃跃欲试,“姐姐若担心那狐媚子不安好心,不如由我替你除了她。”
    她最近看了不少野史,其中不乏宫廷异闻,很知道对付女子该用怎样的招式。像林月芙这样的,毁了她那张脸,她就一钱不值了——在宫里,要用意外令人毁容的法子可多着呢。
    林若秋不禁扶额,安然的性情有时候就和孩童一般,天真的善,掺杂着天真的恶,要是不善加引导,恐怕得惹出事来。
    故而她仍是摇摇头,“算了。”
    就算安然纯粹是替她着想,可林若秋也无法纵容如此行事。且不提林月芙是否真是那人,就算她真的是,在旁人未伤害自己之前,林若秋做不到狠心去伤害别人——仅仅出于内心微妙的嫉妒与不安。
    所以她只能等,若这棵毒苗真有威胁到自己的迹象,林若秋就会将其连根拔除——连同背后的灌溉者谢贵妃。
    尽管如此,林若秋晚间照镜子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懊丧感。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的姿色欠缺了些,个子不够高,鼻子不够挺,肌肤也不够白,唯一的优点是眼睛够大,可听说眼睛大的人老得会很快呢。
    她现在就很担心鱼尾纹会悄悄冒出来。
    林若秋陡然回头,望着身后闲看杂书的楚镇,“陛下,您究竟喜欢臣妾什么呢?”
    “为何这样问?”楚镇合上书页,摆出一副长者与晚辈谈话的架势,十分和蔼可亲。
    看来他也觉得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总得有个缘由吧?”林若秋困惑的道。倘若说最初皇帝让她承宠只因她敢于接近,可这么多年,皇帝依旧独宠她一人,这其中关键何在——莫非她有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独特魅力?
    楚镇想了想,沿着她的肩颈缓缓抚摩过去,“朕喜欢你的手,你的脚,雪白的……”见林若秋瞪着他,他及时纠正,“还有你那淡粉色的肌肤,当然,最重要是你的性情讨人喜欢。”
    身为天子,朝乾夕惕,案牍劳形,哪有工夫认真恋爱?故而楚镇对伴侣的第一要求是相处起来要足够舒坦,有适当的情趣,懂得为他排忧解难,却又不过分占用他的时间;不能有太大的脾气,毕竟皇帝可不是为受气而生的;可也不能毫无脾气,那岂非等于对着一块木头?
    林若秋听呆了眼,唔,如此说来貌似她还真挺合适的,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的优点。尽管她没刻意逢迎讨好皇帝的喜好,只是慵慵懒懒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貌似皇帝喜欢的就是这些。
    只能说他俩天生就挺契合。
    林若秋心情愉快了些,冷不防却听楚镇问道:“那你喜欢朕哪一点?”
    林若秋卡住了,“……脸吧?”
    她还真答不上来,仔细想想,她一开始就对楚镇挺有好感的,可那时两人刚刚见面,她自然不可能爱上他的灵魂;当然也不可能爱上他的肉体——他那肉体最初不过是摆设。
    如此一排除,剩下的就只有那张帅气非凡的脸蛋了。
    林若秋恍然惊觉,原来她是个耿直的颜控?好人间真实啊。
    第188章 失败
    楚镇目光如电横扫过来, 林若秋急忙补救, “当然不光是脸, 还有您那颗正直纯洁无私的心, 任何女子见了,想必都很难不敬仰。”
    一通彩虹屁下来,楚镇的脸色缓和了些, 气也平顺了些,却仍是揪了把她的头发,哼声道:“油腔滑调!”
    “陛下讨厌!”林若秋娇嗔道, 抬手将被他拉过的地方细细抚平,以楚镇的手劲,肯定得带一把下来——她本就觉得自己隐隐有脱发的迹象, 这么一天一天的下去还得了。
    这么想着, 林若秋便望了眼皇帝的头发, 惊奇地发现他发根处已显出一小撮银霜来, 是操劳过度累的?
    犹豫了片刻,林若秋本打算悄悄为他拔去,谁知楚镇格外警觉, “做什么?”
    林若秋避无可避,只得讪讪的缩回手, “有蚊子。”
    寒冬腊月哪来的蚊子, 楚镇自然不信, 微微侧身就明白过来, 淡淡说道:“朕老了。”
    林若秋忙道:“陛下不过而立之年, 哪里称得上老呢?况且……”
    她本想找出身边的例子来安慰皇帝,然而却卡壳了,细细一想,她身边但凡年纪稍长些的男子似乎都驻颜有术,黄松年就不提了,虽然成日家喊病喊痛,精神却比谁都足;至于她那位便宜爹林耿,已是知天命之年,却半点都不显出老相来,头发也仍是黑油油的——难怪都说祸害遗千年,照他这个趋势,怕是活千年也不稀奇。
    林耿自然是游手好闲无须操心的缘故,皇帝却要治理一个国家,所付出的体力脑力何止百倍差距,才多出一两根白发,已经算上天对他厚爱了。
    林若秋温声道:“等到了陛下真正老去的那天,您再来感叹光阴匆匆也不迟,况且,臣妾到时一定也是容颜衰败、两鬓银霜,不是正好与您相配么?”
    楚镇睨着她,“若你仍和现在一般呢?”
    这是把她当成神仙妖怪了?她再怎么擅长保养,也不可能到了耄耋之年还是青春相貌,林若秋忍不住想笑,却仍是郑重的回答他,“那也无妨,臣妾依旧陪在您身边,就算您硬要赶我走,我也不肯走呢!”
    楚镇叹道:“那可太糟,你站在朕身边就和朕的孙女一般,别人定得嫌朕老牛吃嫩草,没个正经。”
    林若秋心道真如此就好了,她可以永远在楚镇心中保持最美好的形象,而非随着记忆慢慢褪色——可是当两人的外貌差距越来越大,一定会格外惊悚吧,还是携手老去的好,无论好看或是不好看,至少见证的都是对方最熟悉的样子,当年华渐衰,对于皮相的欣赏慢慢变淡,或许剩下的那份知己之情才是最真切动人的。
    林若秋将衣襟上的纽子解开两粒,搭着他的肩膀莞尔道:“什么老牛吃嫩草,陛下未试过,怎知道这株草是否依旧鲜嫩?”
    要验证一个男人是否年轻,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楚镇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低声道:“朕突然觉得年轻了好几岁,该不会你对朕用了什么邪术吧?”
    林若秋自然不通邪术,她反倒觉得楚镇懂得采阴补阳的邪功,否则为何每每事毕,她都累得爬不起来,楚镇反倒容光焕发?
    好忧桑。
    =
    今年的除夕宴比之往年更热闹了几分,除了几位北狄来的稀客,楚镇还特意恩准几位亲信重臣踏入太和殿,林从武也被纳入这一批次中。
    林若秋怀疑皇帝就是为了给林从武抬脸才增设这么一条规矩的,否则往年怎么不见先例?君臣相得,若让各宗室看到林从武在皇帝眼中的分量,他今后的路子便会好走许多,那些权贵们也不会过分难为他——外戚的名头都是虚的,唯有能真正打入这些集体中,林从武才算站稳脚跟。
    对于皇帝的心意,林若秋深深感激,也就愈发尽心操持起这场宴会来。在楚镇看来,她较为熟悉北狄那些人的饮食花样,由她统筹料理自然是最好的。
    林若秋也着实准备了几道不需要筷子就能食用的美味佳肴,可当端到席上一瞧,她就发现自己实在多此一举。塔木儿和乌雷不愧是汗王钦点的继承人选,两人的学习能力都很惊人,这才短短功夫,筷子和调羹已经使得相当熟稔了。
    阿丽公主则更绝,她就没吃多少东西,只是隔一会儿拿起盘中的薄饼轻轻啃两下,半个钟头过去,那张巴掌大的饼还剩得二分之一,与她初初进宫时的食量形成惊人对照。
    林若秋看出她想努力表现得淑女一些,奈何却起到反作用——林从武正忧心忡忡望着她,似乎担心她生了什么重病。
    不管结果如何,这两人的红线貌似已经牵上,只看最终能否走到一起吧。
    林若秋决定顺其自然,她再怎么爱好八卦,也没有代哥哥娶媳妇的道理,这是林家长辈的事。等阿瑛和阿珹长大了,她再来操心她的儿子不迟。
    林若秋将目光投向别处,自从安然和李蔷封了妃位之后,谢贵妃已不如先前那般引人注目,哪怕她着意打扮得光鲜无比,可众人对她的态度,已足够说明她的处境有多黯淡。
    这宫里终究成了一人独大的局面。
    可林若秋深有预感,谢婉玉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何况她宫里还藏着个宝贝呢。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谢贵妃就款款起身道:“陛下,臣妾命人排演了一班歌舞,想请她们出来以娱宾客,不知陛下可愿一观?”
    楚镇看了林若秋一眼,林若秋处变不惊地笑道:“既是贵妃美意,陛下就允准吧,咱们也好看个新鲜。”
    她倒要看看那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美人长什么模样,若能一饱眼福,也不枉谢氏这番栽培。
    谢婉玉轻轻抚掌,便有一队身着轻纱的宫婢鱼贯而入,个个身段婀娜,面庞看来也极年轻,可林若秋左看右看,也没能看出哪个是林月芙。她们的模样打扮都太近似了,但没有一个称得上惊艳的。
    除非谢婉玉准备的法宝不在其中。
    在场众人也瞧出贵妃与皇后在暗暗较劲,原以为能看一场好戏,谁知却是这样俗套的收场,不由得个个露出失望之色。
    林若秋咦道:“人都到齐了么,可有遗漏?”
    都到这地步了,谢婉玉总不会还把人藏着不见客吧,那她耐性可真够好的。
    谢婉玉眸中仿佛闪过一缕疑惑,却仍是恭谨的点头道:“都在此处,娘娘可还满意?”
    不满意也只好满意了,但俗话说得好,红花还得绿叶衬,在场并无足够脱颖而出者,于是个个都成了绿叶,一场舞虽好,收场却略显潦草,众人没看到预想中的精彩画面,难免兴致缺缺。
    谢婉玉脸上尴尬之色愈浓,可见她今日其实是有准备的,只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结果皇帝没讨好,反而在一众宾客面前失了面子。
    而她对座的安然则小口小口的啜饮甜酒,神情十分欢悦。林若秋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了然。
    =
    回到宫中,谢婉玉脸上已笼罩上一层寒霜,直奔西偏殿,果然看到林月芙躺在床头,哼哼唧唧捂着肚子,面上也沁出白汗来,似乎疼得相当厉害。
    见谢贵妃过来,她连下床行礼的气力也无,只能虚弱的打了声招呼,“娘娘,奴婢……”
    谢贵妃此时已恢复平静,半点没瞧见她的痛苦,只冷淡说道:“在自己宫里都能被人算计了去,你也真是无用。”
    月芙想要分辩,奈何实在说不出话,只能委屈的掉了两滴眼泪。她哪晓得那些人会胆敢朝她下手,事到如今,月芙猜着多半是那些伴舞中的哪一个,可若是要她指证,她却指证不出来。谢贵妃对她格外开恩,衣食住行都与旁人迥乎不同,自然是因为看重她的缘故,可正因如此,也让一些人恨透了她。此番本打算好在皇帝面前一鸣惊人,谁知午后饮了放在桌上的一壶茶水,月芙就连吐带泄起来,跑了几趟茅房,两条腿跟筛糠似的,站都站不稳,她还如何领舞?只得另寻人替她上场。
    虽然有辱使命,可月芙想着自己才是最倒霉的,谢贵妃既过来看她,自己总得诉苦两句,最好,是能把那幕后陷害之人揪出来,免得白白受冤。
    谁知谢贵妃半点也不想听她解释,只漠然看着她,“若你病了,本宫只好将你挪出去,你可愿意?”
    宫里不养吃闲饭的人,若她真被迁出宫外,自然就没机会再回来。月芙知趣的闭上嘴,可心里难免有些不平,难道她这些罪就白受了?
    谢贵妃太明白她的心性,冷笑道:“要过得好、无需看人眼色,最好的法子是先出人头地。莫忘了,你不是在帮本宫,而是在帮你自己。”
    说罢,便拂袖离去。
    月芙捂着痛如刀绞的腹部,恨恨望着那人背影,心道你又神气什么,等哪日你也被人下药,你才知道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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